第一百零六回:弄假成真
2024-05-11 11:02:50
作者: 斐什
葉裔勛心中已肝腸寸斷,可他卻還竭力保持著喜慍不形於色。他冷峻地朝向單餘姚,好似不曾與她相識,甚至不願與她對視。昔日的枕邊人竟形同陌路,葉裔勛一身老練沉穩做派,把餘姚恨得直想撲上去抽他兩個大耳刮子!
雷立敏捷地把她向自己後身一拉,自己略健壯的身體橫在她的前面。他朝葉裔勛微微欠了欠身,「葉先生,您不打緊吧?」
他忙不迭的從西裝上衣口袋裡取出方巾,遞與葉裔勛,請他擦拭被餘姚弄濕的衣衫。
葉裔勛抬手拒之,面無表情道:「不礙事。」
雷立只好收回方巾,又朝他旁邊的周沈秀欠了欠身,「周夫人,我的朋友的確不是有意相為,還望葉先生不要怪罪。」
「賢侄,這點小事還需要跟我客套?」周沈秀瞧了眼雷立和單餘姚,只一眼她便看透了他們倆的小把戲,遂故意為葉裔勛引見道:「裔勛,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雷署長家的大公子雷立,我們兩家是世交。」
周沈秀又衝著雷立慈愛微笑道:「賢侄,這位就是葉裔勛葉先生,周氏的股東之一。」
二人互敬地握了握手,雷立明顯的感覺到葉裔勛握手的力道偏重,他稍稍起了點疑心。
「賢侄,這位小姐是?」周沈秀繼續挑釁道。
雷立緊緊按住餘姚手臂,大笑道:「周夫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上一次咱們也是在樺廈飯店裡,我介紹過單小姐給您認識呀!哎呦!葉先生和單小姐許是第一次見面吧?」
葉裔勛向餘姚微微欠了下身,從容自若道:「單小姐。」
什麼「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什麼「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在這一剎那已蕩然無存!單餘姚萬念俱灰,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不管她為了今日做了多少準備和努力,葉裔勛也不會多看她一眼,一句「單小姐」把她擊得粉碎。
十年韶華就是一張白紙!他不會因為她有了男朋友而吃醋,他不會在意她的生活變成了什麼模樣。葉裔勛的眼裡只有周沈秀,就如同當年他為了自己和整個葉家為敵一樣!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它就像個輪迴,她早該想到嫁與他做妾的下場!
單餘姚終於明白,自己愛上的就是個浪蕩風流之人,她千不該萬不該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成為他生命中最後一個愛人!葉裔勛公德雖好私德卻這般不堪,她曾是受益者,現卻淪為和金氏萬氏一樣的下場。
雷立和葉、周酬酢片時,趁著旁人圍來寒暄之際,牽住餘姚離開會場。
他領著餘姚來到無人的長廊里,身後的餘姚早已淚如泉湧。雷立也無計可施,游移頃刻,大著膽子把她擁在了自己懷中。
雷立寬慰道:「咱不能再哭了,妝花了可就不好看了。好歹練了幾天的舞,我們回去跳上一曲,再走好不好?」
「跳了舞又有什麼用呢?葉裔勛他都裝作不認得我,我十年的光陰都是跟鬼過的!」
「你若不想跳,咱們現在便走。」他拉住餘姚找向出口。
她終究還是不死心,「我們……我們還是進去跳一支舞吧。萬一……萬一他會看我一眼呢?」
雷立又無奈地拉住她回到會場,餘姚已擦乾眼淚脫去外衣,隨雷立走進人群跳起舞來。
她的舞姿生硬得很,他只好帶著她慢慢跳。二人時而低頭囈語,他再時不時糾正下她的步伐。
葉裔勛坐在他們身後略遠的位置,他已快把手中的酒杯捏碎。餘姚怎麼穿成那個樣子,成何體統?她什麼時候學會了這些西洋把戲?這個雷公子到底是不是可靠之人?他對餘姚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無數問題縈繞在葉裔勛的腦海里,他已醋意大發偽裝不下去。周沈秀坐回到他的身邊,「我向侍應要些醋,添給你點怎麼樣?」
「周夫人,恕我不能再奉陪,我先離開了。」
葉裔勛知道,假使他再不離開樺廈飯店,自己必將失態。
為什麼上海的冬季比東北還要寒冷?他獨自一人從樺廈飯店走回自家,無數回憶閃現在他的腦海里,還給她自由到底是對還是錯?單餘姚待在他身邊的每一日,他都是愉悅滿足的,可現在他已葳蕤不堪行屍走骨。
少頃,雷立也帶著餘姚走出飯店,他們倆這場計劃以失敗而落下帷幕。
「走吧!我請你喝酒,不醉不歸!」
雷立開著車,「喝酒是可以的,但是得去你家裡喝。」
「你是怕我喝醉了,在外面出洋相?」
「在你家中可以放肆開懷,不然總是有所顧忌。」
雷立只是希望回到單家,他可更好地照顧到餘姚。
稍後他們二人買了很多酒回到單家。這晚,他們倆越喝越精神,越喝越停不下來。
老阿媽發現他們倆時,二人已在客室的沙發上東倒西歪,地下空酒瓶無數,到處瀰漫著酒精味兒。老阿媽把餘姚拖回臥室中休憩,而雷立是她料理不動的。她只好在雷立腦袋底下墊上枕頭,再給他拿床被子披蓋好。
於他們倆來說實在清白無比,但由於二人都喝了太多酒,醉得不省人事,以至於次日都沒有準時醒來,耽誤了上班時間。一人無故曠工興許有情可原,但二人雙雙無故曠工,前一日二人出沒在樺廈飯店又被旁人所見,實在是堵不住眾人的嘴巴。
雷家二老也在四處找人,雷立是個懂規矩的孩子,若在外面過夜一向對家中有所交代,可這一次他卻沒有往家中去個電話。直到他們派的人在單家庭院內發現了自家汽車,方才放下心來。
雷家二老以為自己兒子做事西派大膽前衛,雖然對單餘姚的德行感到擔憂,但還是在他們的承受範圍之內。
餘姚醒來慌慌張張地洗漱,雷立已出沒在自家餐廳,老阿媽已經為他做好早餐。
「你無須著急,我已向洋行告了咱們倆的假。」
「你為你自己請假就好呀!」
雷立喝了口咖啡,「咱們倆這是……」
「你放心,我絕對不給你添麻煩!我明日就向洋行辭職!從此以後再也不去打擾你!」
「你好好端端的辭什麼職?你把我想成什麼人?」
「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已然說不清楚是非,我不能讓你被這個黑鍋,會耽誤你找真正的女朋友。」
雷立繼續吃著東西,若無其事道:「單餘姚,我想和你試一試,或許我們真的可以培養出感情來。」
「兄台,做事情沒有你這麼仗義的!你的好意我單餘姚記住了,但你不能拿情感當兒戲!」
「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就當是你還我一個人情,也不枉費旁人冤枉咱倆一場!」
餘姚大跳到雷立身邊,「不行!絕對不行!」
「不管你同意與否,我是認定你了。一會兒我就去找茂辰向他說清楚!」
「就算葉裔勛不愛我了,我還是愛著他,習慣不是那麼容易就改的。」她黯然傷神道。
「沒關係,我也只是想借你忘記我那個英國小姐。」
餘姚不再言語,她的心一片狼藉。
雷立把她送去曉南閣,自己去往大興公司。
此時蘇棠檸正在小隔間裡練著琵琶,她彈出的曲子清脆悅耳餘音繞樑。餘姚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待棠檸收了琴,讓夥計送上來新茶,餘姚才把昨日之事講與她聽,又結結巴巴地講出雷立要和她假戲真做的事。
棠檸笑著拍手叫好,「雷立可以的呀!你們兩個人相處看看嘛!」
「拋開葉裔勛不提,光是雷立的家世門第,就是我無法逾越的。」
「不要去強人所難,也別妄自菲薄,你應該邁出去這一步。」
……
靳茂辰未成想雷立會在這個時間來找自己。他在辦公室里招待雷立,猜測雷立的來由。
雷立卻單刀直入,「茂辰,不管你現在忙不忙,我都有要事要講。」
「有事你就大膽的講,我們之間何時變得這樣客氣?」
「我和單餘姚談起了朋友,這一點我有愧於蔣俊,我想找個機會向他道歉。你知道感情的事就是這樣莫名其妙。」
靳茂辰把眼鏡摘掉,放在手中不停擦拭,「阿立,你可是那單小姐的真正底細?」
蔣俊果然向靳茂辰和盤托出。
雷立凌然道:「單小姐從未向我隱瞞。」
「貴府二老肯接受她那樣的出身嗎?」
「你不說我也不說,他們怎會知道?茂辰,揭人短處不是君子所為,何況葉先生那邊還有周夫人的臉面在裡面。」
靳茂辰舌橋不下,他連日來只顧著替侄兒鳴不平,卻把葉裔勛和周沈秀給忘到一邊去。縱然想教訓一下單餘姚,把她的老底公之於眾,那邊的周夫人和葉先生也會被牽涉進來,招惹到周氏,對於他們大興來說百害無一利。
「阿立,你把心放進肚子去,我定會和小俊說明趨利避害。」靳茂辰改變了態度。
雷立抽起雪茄,「茂辰,我還是希望能和蔣俊親自談談。」
蔣俊忽然推門而進,「呦!雷先生在呢?你們先聊我一會再來。」
雷立霍然起身,「蔣俊,我找你有事談,懇請茂辰放你一會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