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不瀟灑地轉身

  蘇棠檸匆匆忙忙地來到靳家，因她出門著急連胭脂水粉都未施，被靳茂辰看到了她的真實模樣，她原來如此清純可人。棠檸隨著靳茂辰闖進餘姚所在的房間裡，只見餘姚和蔣俊各自端坐在一角，像是刻意劃清界限生怕被人誤會一樣。

  棠檸白了她一眼，沒有好氣兒地說道：「今兒早我說什麼來著？不讓你去你非去，到頭來又弄這麼一出，真是要被你氣死！」她走過去用手指戳戳餘姚的額頭。

  餘姚難為情道：「是是是，都怪我逞能！雷先生已准我明日開始休假，我一定好好休養。」她拉住棠檸站起來，「咱們回去吧，打擾靳先生他們多時，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靳茂辰連忙挽留道：「瞧單小姐客氣的，我們就等著蘇小姐過來好開晚飯呢！」

  蔣俊也客套地請餘姚和棠檸留下來吃飯，一向高高在上的雷立也不知怎麼格外的熱情起來，推推讓讓地已來至餐桌旁，她們二人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長方形的餐桌上陸續呈上來各色精緻的菜餚，靳茂辰的獨子冬冬也被老媽子帶下樓來一併吃飯。

  老媽子精明的很，悄悄地在冬冬耳邊嘀咕幾聲，那冬冬就大方地走上前來，乖巧道：「蘇阿姨好，單阿姨好。」

  棠檸對待小孩子向來都沒有抵抗力，又被冬冬可愛的模樣所吸引，馬上抱住他又摟又親，「冬冬呀，你長得真好看！」

  靳茂辰看見他們二人如此和諧甚是歡喜，直讓冬冬坐在棠檸身邊用餐。冬冬也非常活潑可愛，彬彬有禮像個小大人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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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間，靳茂辰和棠檸不亦樂乎的討論著，即將開業的曉南閣諸多事宜，雷立也頻頻參與其中「指點江山」。餘姚的心思早已飄到九霄雲外，坐在一旁的蔣則俊默默地為她夾菜遞紙巾，活像個標準的男朋友。

  眾人都知單餘姚身體不適故未久留，晚飯後靳茂辰就要派車送她們二人回去，蔣俊又自告奮勇的前去開車相送，他這一系列行為已是不言而喻宣告示人。

  棠檸早就瞧出端倪，憋至回家中才打趣地問道：「蔣俊那小子看起來還不錯，你要是真和葉裔勛分開，考慮一下他吧？」

  餘姚早已躺在床上蒙住被子，「我已經把我和葉裔勛的事情告訴給他了，他會知難而退的。蔣俊是個好人，他答應我不告訴雷立實情。」

  「呦呵，蔣俊倒是真能沉得住氣，我看他今日表現可不是要放棄呢！」

  「我已經跟蔣俊講的明明白白，我也不會利用他的感情。待我在洋行里的工作穩定下來，我也就不怕被雷立知道內幕了。」

  棠檸左思右想沒再多言，只教她睡個好覺。餘姚口中回著「不打緊」，卻在一轉身進入夢鄉。她實在太疲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晚上。

  單餘姚這一覺就睡到翌日下午才醒過來，彼時蘇棠檸正靠在陽台闌幹上抽著煙，徐徐的清風吹拂起她的裙擺，顯得她更加美艷動人。

  餘姚覺得自己終於活了回來，「我這是睡了多久啊？」她已起身洗漱打理自己。

  棠檸聞聲笑著走回房間裡，幫她把準備好的食物和溫水擺在桌子上。

  「醒了就要填飽肚子。」她隨手把葉裔勛之前留下的票據整理好推到餘姚面前。

  餘姚坐到桌子旁邊抻了個懶腰，「姊姊你真是的，我剛剛睡醒你就給我看這些！」她把那一沓票據往桌邊一推，捧起碗「咕嘟，咕嘟」喝起湯來。

  棠檸收斂笑容，面色嚴肅起來，「我是認真跟你說，你要聽進去才行。麥根路上的房子你得收下，這些錢財你也得收下，日後葉裔勛付給你的贍養費你一樣要收下！」

  餘姚顰蹙雙眉，「姊姊，你這個湯煲得太咸，怎麼學了這麼久廚藝還是沒有長進呢！」

  棠檸大拍桌子呵道：「我跟你講話你聽到沒有？」她起身又去茶几上取出一串鑰匙往單餘姚那邊一扔，「這個是葉裔勛派人送到我這裡來的，是那套房子的鑰匙，你所有的行李都被他給搬運進去了。」

  餘姚拍拍自己的肚子，「終於吃飽了！」她把鑰匙和票據放到一起在手中把玩。

  棠檸從香菸匣子裡掏出一根煙遞給她，「要試一試麼？」

  餘姚不假思索地接過來點燃吸了口，樣子老練的使棠檸嚇了一跳。

  「呵！你什麼時候學的？」

  「我從小就給我爹卷旱菸葉子，自然是接觸過的。」

  「秋溶給我打過電話……」棠檸終於步入正題，「葉裔勛把腿摔斷了，現在在醫院裡接骨養傷。」

  餘姚故作鎮定道：「他活該！」

  「周沈秀為他安排了一切，現在留在他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我看他們倆苟且是鐵定的事實了，你……放手吧！咱們沒必要吊死在他那一棵樹上，這個世界誰離開誰照樣都能活下去。不要說視金錢如糞土的傻話，房子票子抓得緊才是生存之根本，不然你還要去尋死？瞧瞧你那手腕上的疤痕難看死了！」

  「我不甘心。」餘姚抱住雙膝又留下眼淚，「你陪我去趟醫院，我要再見一次葉裔勛。」

  「你何必這樣執著？」

  「你始終不肯接受靳茂辰還不是因為你忘記不了藤岡修！」餘姚抽泣著訴說：「我跟你相識這麼多年，我自然是了解你的！你就是那種表面上看起來風騷的要死，內心卻是極度保守專一的人。要不是藤岡修是個日本人，只怕你為他去死都願意。你有多愛藤岡修我就有多愛葉裔勛。」

  她繼續擦著眼淚道：「我想不通我不甘心！我總以為葉裔勛他是在騙我，他只是嫌自己年華已逝而我正值風華。我要再去看一看他，他若真與周沈秀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我就徹底放手絕不再糾纏他！」

  她們是對方肚子裡的蛔蟲，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覓知音。

  棠檸隨餘姚來到醫院，這一路餘姚想了無數種和裔勛相見的場景，卻不曾想到在病房門口被周沈秀的保鏢們給攔了下來，她連見都見不到葉裔勛。

  周沈秀梳著一頭光溜溜的老式一字鬢，露出整個前額頭，發色微微泛黃卻不顯得老氣。她是個典型的鵝蛋臉，眼角處僅有一絲細紋，高高的鼻峰使她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立體。她身著一襲蘇繡花紋式長款緋紅色旗袍，腰間竟沒有一點贅肉，淺口魚嘴式高跟鞋把她的腿拉的更加細長。

  周沈秀全身上下未戴一件金銀珠寶首飾，僅在手中提著個小皮包，款式是餘姚和棠檸沒見過的，應是歐洲那邊興過來的尖貨。

  單餘姚的氣勢在一瞬間被周沈秀碾壓過去，她不得不承認周沈秀是尤物中的尤物。

  「二位可是單小姐和蘇小姐？」周沈秀一口吳儂軟語細細酥酥的。

  餘姚仰著頷，「我是葉太太，周夫人我們之前在樺廈飯店裡見過的。」

  周沈秀笑起來彎彎的眼睛瞬間變得凌厲無比，「單小姐，我們移步再談？你也不想在這裡打擾到裔勛靜養吧？」

  呵！周沈秀居然叫他「裔勛」！他們之間發展的速度真夠快！

  「我要和葉裔勛說話。」餘姚執拗道。

  棠檸看著單餘姚和周沈秀之間已針尖對麥芒，空氣里瀰漫開「殺氣」。旁觀者看一眼便可知勝負，那就是單餘姚沒有一點勝算。

  「周夫人，我知道您不點頭我們是沒法子見到葉裔勛的。您就高抬貴手，讓餘姚進去再看一眼葉裔勛，他們二人把話說明白，日後也就不會再來打擾你們。」

  蘇棠檸向周沈秀服了軟，餘姚氣得直拿眼睛瞪她。周沈秀明顯是吃軟不硬的，想見葉裔勛就得向周沈秀低頭，光靠嘴硬沒有用處，蘇棠檸向來看的明白。

  果不然周沈秀變得和顏悅色起來，「蘇小姐說話好聽，你也是上海人呢？」

  「算是吧。」棠檸應承道。

  周沈秀揚揚手，一群黑衣人退了出去。

  「單小姐，裔勛他虛弱得很，請你講話快一些。」她又瞧了瞧棠檸，「蘇小姐我們先到那邊去？」

  棠檸在餘姚身後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趕快進到病房裡去，遂又轉身同周沈秀離開此地。

  餘姚忐忐忑忑地推開病房的門，裔勛打著石膏的腿瞬間刺痛了她的心。

  「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葉裔勛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

  餘姚整個人一下子伏在他的身上，悲痛哭訴道：「你就是個混蛋！我因做你的妾室而令我們單家顏面盡失，我因做你的妾室被你的妻妾兒女沒完沒了地算計索命！你進大獄我替你撐起葉家，你忠義守節我跟著你顛沛流離，因為我愛你！我心甘情願！可為什麼？為什麼你……」

  他從病床上起來奮力推開她，「滾吧！給你自己留些臉面！」

  他不慎用力過猛直把餘姚推倒在地，那個遮掩她傷疤的翡翠鐲子剎那間碎了一地。

  他心痛萬分，卻依然冷酷道：「別再糾纏我！」

  她終於絕望了，她苦苦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含淚道：「葉裔勛，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單餘姚憤然轉身離去，這一次她再也沒有回頭。

  她摔門而走，他的心就跟著死去，在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個有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