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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王府餘波(下)

2024-05-11 11:00:26 作者: 斐什

  因葉裔勛得病後未去商行主事,當日杜仁平下工便來小公館向他匯報廠況。他們二人在庭院中的老樹下交談著。單餘姚躲在屋內向他們望去,趕上杜嬸兒要去外頭給他們倒茶喝。她隨即要來杜嬸兒手中的暖水壺,自告奮勇前去沏茶水。

  

  杜仁平見是姨奶奶過來添水,忙止住言語,搶過她手中的暖水壺幫忙做事。葉裔勛知道她為何趕上前來,卻故意不搭話兒,氣得餘姚嘟嘟囔囔直跺腳。眼瞧著太陽就要西下,僅存那麼一丟丟的紅霞,她擔心裔勛再不吩咐杜仁平去辦事,怕是又要耽擱一日的功夫。

  餘姚十指相扣捶在身前,「仁平,這中元節才剛過,你還是早些回去的好,當心夜黑再碰見鬼呀!」

  其實杜仁平剛一進門,葉裔勛便把曉南閣的事情交代下去了。杜仁平見姨奶奶這樣說忍住笑不敢吱聲。裔勛則假裝正經道:「餘姚說的是,你且先回去吧!」

  杜仁平忙欠身告退,匆匆趕到外面幫忙打探曉南閣的內情。

  餘姚見仁平已走,追問道:「裔勛,你到底囑沒囑咐仁平呀?他是去打探曉南閣的事兒了嗎?」

  裔勛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我看蘇棠檸是你親姊姊吧?也沒瞧見你為我這麼上心過!」

  她擋開裔勛的手,「你怎麼連棠檸的醋也要吃呀!」她白了他一眼跑回屋子裡去。

  直到當晚合眼睡下,杜仁平也沒有回來支會片言半語。餘姚睡得不踏實,夢裡棠檸站在她的身後為她篦頭髮,還誇讚她頭髮烏黑密實,勸她去燙一個當下流行的捲髮回來一準兒好看。餘姚哪裡肯去嘗試,棠檸便笑她保守的像個晚清的老姑娘!她追著棠檸轉圈打鬧,卻怎麼也追趕不上棠檸。

  其實送走餘姚那晚,曉南閣已經鬧了好幾回事。單不止一日如此,而是持續好幾天都是這樣。挑頭鬧事的都是市面兒上的小二流子。他們來此不是摔茶杯就是罵茶以次充好,再不然就是拆台子擲東西瞧不上唱曲兒的姑娘。

  曉南閣的護院帶著手下來震懾,他們還不敢硬氣對抗,被推搡幾下便溜溜地逃走。可待明日他們又故伎重演再來作鬧一番,實屬毀人招牌攪得棠檸沒法安生做買賣。

  這個狀況本來已經夠糟心的,誰料次日又有官兵衝進來搜查,道曉南閣遭人舉報窩藏眾人吸食大煙,最後雖未查出內容,但還是命其休業整頓,待等到通知後才可復業。

  常貴福萊等人皆去四處打探,終在鬧事者當中的一個小跟班口中套出線索,講他們是受一位出手闊綽的老爺所託,但那老爺姓甚名誰皆不知。

  棠檸初以為是王泊川所為,再細細核對相貌體徵又不符。放出去的手下再沒有得來什麼線索,棠檸坐在茶樓里干著急,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正在這時茶樓的側門被敲響,她怔怔地去開門,卻沒想到來了位稀客。此人不是曉南閣的熟客,但棠檸對他的印象卻極深。因廟小來了尊「大佛」,他是個東洋來的日本人。

  較一般的日本人相比,他的個子算高挑,五官泛著清秀,說起話來倒沒有東洋腔,反而是一口奉天話。他總著一身裁剪略修身的黑色西裝,打眼一瞧更像是個朝鮮人。直到他掏出名片介紹自己,才曉得他是個日本人,名字叫做藤岡修。

  藤岡修很小的時候隨著退伍的父親來到東北,他父親現任南滿鐵路要職,而他則是個掛職遊學的浪蕩公子哥一位。年齡不詳也不知有沒有妻室,但來了曉南閣幾次後,就願意蹭到棠檸跟前去親近。每每凝望棠檸,那眼睛裡總像是要迸出花火來。

  棠檸瞧見是他吃了一驚,他嫻熟地推門而進吵著要喝茶,又湊到棠檸面前套近乎,嚷嚷著幾日未見想她了。她沒給他好臉子,自嘲道:「我這茶樓已這般境遇,你還來喝哪門子的茶?」

  藤岡修邪魅一笑,大爺似的坐到椅子上,從身上掏出一張紙放在桌子上搓平,再推至棠檸面前,「檸姐姐,您瞧瞧看看。」

  棠檸把那張紙拿起來一看,「呵!藤岡先生,我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你竟要入我曉南閣的股?」她把那張紙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我告訴你,沒門!你不拿錢出來就想空手套白狼?再說我憑什麼要和你合股?」

  藤岡修玩世不恭一臉笑嘻嘻的,「檸姐姐,您先聽我說好不好?沈之民是我的老師,王泊川家的滿月酒我也跟著過去湊熱鬧來著。就是那時我結識了他兒子王合信,最近我們總聚在一起找樂子,前兒晚上我們去圈樓逛書館,他喝醉酒說漏了嘴,你茶樓里的這些事全是他找人幹的!」

  「為何?我和他無冤無仇的,我都不記得他長成什麼樣兒!」棠檸不解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和他老子在一起過,他替他娘委屈。你和王泊川一分開他便沒了忌憚,逮住個機會想給你使使絆子。」

  「那官家封了我的茶樓也是他幹的?還誣陷我這裡窩藏眾人吸食大煙!這個王八犢子!」

  「那大煙哪裡能禁得了?虛張聲勢罷了!昨兒我都替你打點好了,明日你正常開張就行。」

  「喲!敢情您是來邀功的了?」

  「檸姐姐,您放心我分文不要,那些都是做給外人看。以後誰也別想打您的主意,我在這給您頂著。」他朝棠檸拋了個媚眼兒。

  「那我先謝過恩人了。」她向藤岡修欠了欠身。

  藤岡修趁勢伸手扶起她,抓住她的手就不肯鬆開。

  棠檸甩開他的手,「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我按月奉上兩成乾股給你,你意下如何?」

  藤岡修把手拿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那是棠檸身上殘留的余香。

  「我不要!你若真想謝我——」他頓了頓,「那就給我彈個曲兒吧!」

  棠檸「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一扭身回到內室去取琵琶。

  杜仁平是在曉南閣復業那日下午才趕來小公館,餘姚早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繞著裔勛打轉。他言簡意賅道明情況,餘姚聽聞急的一抽身跑向曉南閣去,留下葉裔勛和杜仁平紛紛覺得她實在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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