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無憂城

  無憂之城，與外界隔著一道城門，卻渾然是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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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俟邶剛邁進城裡，就感覺到一種從未體會過的安逸祥和之氣。每個人對其他人都是笑臉相迎，並非假模假樣，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對於他這個外人，也沒有一點敵意。

  甚至已經有人主動上前跟他打招呼了：「朋友遠道而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万俟邶一愣，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人也不怪，解釋道：「這城裡的人我們都互相認識，朋友看著面生，想來是第一次來無憂城。」

  万俟邶點點頭：「我受人之託，前來拜訪貴城城主。」

  那人依舊保持著微笑，指著前方道：「原來是找城主的，你順著這條路一直走，看到一座較大的院落就是了。」

  万俟邶謝過，徑直向他的指的方向走過去。

  一路上，沒有過分的嘈雜和喧鬧，家家戶戶，大門都開著，對人毫無防備。青年人等，做著些小生意，悠閒滿足的樣子，倒不像是討生活，反而像是興趣所致。黃髮與垂髫，更是怡然自樂。

  江湖中的世外桃源，是這裡留在万俟邶內心最深刻的印象。他的腳步已經變得慢而沉，無比留戀和嚮往這樣的生活，若非有要事在身，只怕他來了就不會離開了。

  走了不短的距離，終於走到了。最大的院落，就在面前，映入万俟的眼帘。

  這哪裡是府邸，明明就是一座巨大的花園。拱門石欄，假山石林，小橋流水，魚戲蓮葉，綠樹成蔭，花香四溢。沒有護衛，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美景。

  万俟邶搓著步子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要停一停，他害怕是不是自己走錯了地方，闖到了別人的園子裡。一城之主，住的地方，跟他見過的星辰幫主所居之所，簡直是兩個世界。

  「公子有何事？」從他的背後傳來一陣甜甜的聲音。

  万俟邶轉過身，只看到一個姑娘，穿著淡粉色的衣裙，在沖他笑，兩個酒窩，分外可愛。

  「我，我，我來找，沐，沐城主。」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把話說利索。

  小姑娘被她逗樂了，用手掩著嘴不停地笑。

  「姑娘，我。」万俟尷尬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小姑娘笑夠了，便說道：「城主早就猜到會有人來找他，特意讓我留心著。公子請跟我來吧。」

  万俟跟著她，走過長長的石板路，又拐了幾個彎，最後穿過一片花海，看到了在假山涼亭上彈琴的沐子歌。

  花海，種的，是鳶尾。

  小姑娘站在下面喊到：「公子，客人到了。」

  琴聲未斷，沐子歌並未回答。

  小姑娘在万俟耳邊低聲說：「你從暗階走上去就好了，不過，步子要輕，別打擾了公子彈琴的雅興。這支曲子快彈完了，你上去等一會就好，不要打斷他。」

  「多謝姑娘。」

  万俟邶按照她的指示，從假山的暗階走上去，一直站在最後一節台階上等著，直到沐子歌的手從琴弦上鬆了下來。

  「拜見沐城主。」万俟邶正式拜見這裡的主人。

  「客氣了，請坐。」沐子歌手指向亭中小圓凳，自己也起身坐了過去，「我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你。」

  万俟邶在他之後坐了下來，不解地問：「城主此話何意？」

  沐子歌一邊給他斟茶，一邊說道：「我知道楚無歡會派人來找我，我以為這種事情他會讓若問來的，沒想到派了你這樣一個小人物。」

  万俟邶接過茶碗，不推辭不拘謹：「幫主和若問公子都有要事處理，無暇抽身，只好讓我來了。」

  「聽說擎蒼向星辰宣戰了，說是要為楚無情報仇？」一早，沐子歌便收到了消息。這是遲早的事情，他倒不覺得有什麼。

  万俟邶道：「不錯，幫主和若問公子都趕往分舵去指揮了。」

  「都過去了？那看樣子情況不是很樂觀啊。」星辰處於頹勢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這一句，倒有些幸災樂禍了。

  万俟邶聽著不舒服，反駁道：「幫主親自前往，有振奮人心之效，勝算自然大些，少一些損傷，還能節省一些時間。」

  沐子歌抬頭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万俟邶。」

  「万俟？」獨特的姓氏，沐子歌自然是有印象的，「是誰派你來的？」

  万俟邶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當然是楚幫主，閣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沐子歌道：「不不不，我是想問這個指令是楚無歡下的，還是那位輕城姑娘下的？」

  万俟邶回答：「是輕城姑娘替幫主轉達的。」

  「這就對了。」沐子歌對這個答案格外滿意。

  閒扯了半天，万俟還沒有說正題：「沐城主，我此行的目的是……」

  沐子歌並不打算聽他說完，直接打斷道：「令尊大人是万俟辰南吧。」

  「正是。」

  「令尊曾是家父手下的得力幹將，我小時候有幸見過幾面，你與令尊確有幾分神似之處。」沐子歌竟和他敘起舊來，「不過遺憾的是，在當年那一戰中，他們都戰死了。你跟我一樣，被人追殺，流落異地。」

  自己的身世，他了解得這般清楚，定是下了不少功夫。万俟邶準備好的一切都不必開口了，他只有問道：「沐城主神通廣大，一切盡在尊駕掌控中。在下沒什麼好說的了，只問沐城主明日午時是否願意走一趟星辰總舵？」

  沐子歌不慌不忙：「急什麼？我話還沒有說完。遣你來的人不僅知道你的身世，同樣清楚我的過往，她企圖利用這小小的共通點讓你打動我，不知是哪裡來的自信。」

  「幫主只是想找個機會和沐城主好好談談罷了。」

  沐子歌一聲冷笑：「幫主？派你來，跟你們幫主沒有關係，是輕城的決定。」

  「什麼？」万俟邶只嘆沐子歌遠在千里之外，卻仿佛對星辰之事了如指掌，可是他說的話卻愈發令人難解。

  沐子歌搖搖頭：「枉你在星辰混了這麼久，枉她當年保你一命，你竟然一點都不了解她。」

  万俟邶更糊塗了：「閣下究竟想說什麼？」

  沐子歌不多解釋：「回去告訴他們，我會到。」

  万俟邶只覺得跟這個人說話實在是累，終於得到了回復，簡直如釋重負：「多謝沐城主，明日玲瓏軒，恭候大駕。」

  沐子歌還有話說：「請轉告輕城姑娘，明日我定會準時到，還望我想見的人也同樣能夠到齊。」

  万俟邶耐著性子繼續問：「尊駕想見何人？可否告知，方便在下去安排。」

  沐子歌笑而不語，飲盡一杯茶，見他滿臉疑惑、眉頭緊蹙，方才開口道：「你只要將話轉達給輕城，她自然會知道的。」

  万俟邶在心裡不斷地怒罵，臉上還不得不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退了，閣下的話我一定一字不落地傳達給輕城姑娘。」

  沐子歌料到他不會久留，並不多說什麼：「蓉兒，送万俟公子。」

  小姑娘一直在下面等著，聽到沐子歌的呼喚，立即跑了上來，笑嘻嘻地引万俟邶離開：「公子這邊請。」

  万俟邶最後跟沐子歌道別，從假山上下來，長舒一口氣。

  叫蓉兒的小姑娘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安慰道：「我家公子一貫就是這樣，你別見怪。他總是能知道很多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說話不太好聽，可他沒有惡意的。」

  万俟邶本想吐槽幾句，可想著這裡畢竟還是，沐子歌的地盤，不好多生事端，便附和了幾句，草草收場。

  他對這無憂城的喜愛，經過和沐大城主的一番詳談之後，基本上被打消得一乾二淨了。離開沐家花園，他即刻回程，片刻不再多留。

  万俟邶前腳離開涼亭，後腳就有另外一個女孩子走了上去。

  「慕兒？」沐子歌顯然對她的到來不太滿意，「不是叫你盯著她的嗎，你來做什麼？」

  叫慕兒的姑娘並沒有因他的不悅而害怕：「那位姑娘病了，我來問問公子，需不需要給她請個大夫瞧一瞧。」

  沐子歌想了一會兒，臉色緩和了下來：「去吧，不然萬一病死了，豈不是便宜她了。」

  「好的。」慕兒得到指令就走了，不再叨擾他。

  琴聲又起，涼亭之上，終於又只剩下沐子歌一個人。

  蓉兒回來的路上恰巧碰到了慕兒，兩個人便聊了起來。

  蓉兒問道：「你怎麼跑出來了？」

  慕兒回答：「哎，那姑娘病了，我去找個大夫。」

  蓉兒小聲地問：「公子知道嗎？」

  慕兒點點頭：「知道，我剛剛問過公子，公子同意了。」

  蓉兒鬆了口氣，撇了撇嘴：「你說，公子對女孩子一向是溫柔體貼，怎麼會對那個姑娘下那麼重的手呢？」

  慕兒也撅了噘嘴：「誰知道呢，你是沒看到，多水靈的一個人啊，如今都被折騰得不像人樣了。哎。」

  蓉兒道：「那姑娘跟公子扇子畫像上的女子長得有幾分相似，按理說公子應該更加疼她才是呢。」

  慕兒道：「公子的心思我們永遠都猜不透的。」

  蓉兒輕嘆一聲，不再多言。

  慕兒道：「好了，我趕緊去找大夫，那姑娘病得不輕，公子千叮萬囑她不能死，我可不能耽誤事。」

  蓉兒道：「快去吧快去吧。」

  二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扇子上的女子是慕容情，和她長得相似的女人，恐怕只有那一個人了。一貫憐香惜玉的沐子歌到底對這個女人做了什麼令丫頭們都不忍提起的事情？他不斷在万俟邶面前提起輕城，又是暗示著什麼？

  莽撞的少年，短短几年之內，變成今日這般深不可測，過程里又發生了什麼？

  太多太多的疑問，太多太多的故事，都在他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