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書生重病

  幾天後，桑子明的身體又健壯起來。

  蓮香臨走，殷切囑咐桑子明，一定要斷絕與李氏的關係，桑子明假意答應了。

  待到桑子明夜間閉門後，又在燈下將繡鞋拿出把玩。李氏忽然來了，幾天不見，她一臉不高興。

  

  桑子明說：「她天天為我煎藥治病，所以才不能和你見面，但你也不需要嫉妒，我待你是真心。」

  李氏這才稍稍高興些。

  桑子明在枕邊小聲說：「我最愛你了，只是最近我聽到有人說你是鬼。」

  李氏聞言罵道：「這一定是那個騷狐狸精亂說一氣來迷惑你！你若不與她斷絕往來，我就不再來了。」

  李氏說完就嗚嗚地哭，桑子明說了無數勸慰的好話，她才罷休。

  隔了一夜，蓮香來了，知道李氏又來過，生氣地說：「你是一定想死了！」

  桑子明笑著說：「你怎麼這樣妒忌她呢？」

  蓮香更氣惱地說：「你得了絕症，我為你治好了，她又為你做了什麼呢？」

  桑子明仍假託玩笑說：「李氏說，前幾天我的病是狐狸作祟造成的。」

  蓮香嘆了口氣說：「你太執迷不悟了！你若是再生病，我縱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了。你我暫時不要相見，一百天後，我再來看躺在病床上的你。」

  桑子明挽留她，蓮香不聽，氣憤地去了。從此，李氏每天晚上都來與桑子明歡會。

  大約過了兩個月，桑子明便覺得渾身乏力，萎靡不振。

  起初還自我安慰，後來，一天天變得枯瘦如柴，每頓飯只能喝一碗粥。本想回家調養，但還是戀著李氏不忍離去。

  挨了幾天，終於病倒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鄰居見他病重，天天派書童來送飯送水。

  直到這時，桑子明才懷疑李氏，對她說：「我悔不該不聽蓮香的話，弄到這步田地！」桑子明說完便昏死過去。

  過了好久才甦醒過來，睜眼四下看了看，李氏早沒了蹤影，從此關係斷絕。

  桑子明一個人躺在空房裡，盼望蓮香盼得望眼欲穿。

  有一天，他正在想念蓮香時，忽然有人掀簾進來。睜眼一看，果然是蓮香。

  蓮香走到床前，嘲笑著說：「鄉巴佬，我是瞎說嗎？」

  桑子明泣不成聲，過了一陣，說知道錯了，求蓮香快救命。

  蓮香說：「你已病入膏肓，實在無法救治了。我這是來向你訣別的，現在相信我不是因為嫉妒胡說了吧。」

  桑子明非常難過地說：「我枕頭底下有件東西，麻煩你替我把它弄壞！」

  蓮香找出來，見是只繡鞋，便拿到燈下，反覆細看。

  李氏忽然進來，一見蓮香，轉身想逃。蓮香用身體擋住了門。

  李氏很窘，急得不知從哪裡走。桑子明數落著指責李氏，李氏無言以對。

  蓮香笑著說：「我今天才有機會與你當面對質。以前你說桑郎的病不是你造成的，今天看你怎樣說？」

  李氏低頭謝罪。

  蓮香說：「這麼漂亮的美人，怎麼會為了一個男人與我結仇呢？」

  李氏跪在地上哭得很悲痛，懇請蓮香救救桑子明。

  蓮香便把李氏扶起來，詳細詢問她的生平。

  李氏說：「我是李通判的女兒，生前便仰慕桑郎。少年夭亡，埋在院外。我好比是死了的春蠶，情絲未斷，與桑郎交好，是我的心愿。致他於死地，確實不是出於本心。」

  蓮香：「聽說鬼都願致人於死地，以圖死後在陰間可以常在一起，是嗎？」

  李氏：「不是，兩個鬼在一塊，沒什麼樂趣。如果有樂趣，陰間的少年郎難道少嗎？」

  蓮香：「傻呀！夜夜交歡，人都受不了，何況是鬼呢？」

  李氏：「聽說狐能迷人致死，你有什麼法術能不致如此呢？」

  蓮香：「你說的是那些采人精血補養自身的狐。我不是那一類的。世間有不害人的狐，而決沒有不害人的鬼，這是因為鬼的陰氣太盛了！」

  桑子明聽了她們的對話，才知道鬼和狐都是真的。好在相處久了，也不覺得害怕。

  但一想到自己已是奄奄一息的人，不由得失聲痛哭起來。

  蓮香問李氏：「你有救桑郎的辦法嗎？」

  李氏紅著臉搖頭，說無能為力。

  蓮香笑說：「恐怕桑郎身體健壯後，醋娘子又要吃楊梅了。」

  李氏忙說：「如果有高明大夫救得桑郎，使我不負罪郎君，我一定在陰間老老實實，哪敢有臉再到人間來！」

  蓮香解開藥袋，取出藥來說：「我早就知道有今天。分別後，我跑遍了三山五嶽，採集草藥，歷時三個多月，才配齊了藥方。疲勞過度待死的人，服用後沒有不康復的。但是，病因誰得，還須由誰出藥引子，這就不得不轉求你全力協助。」

  李氏：「需要什麼？」

  蓮香：「櫻桃小口中的一點唾液罷了。我將藥丸放進他口中，煩你口對口用唾液把它送下去。」

  李氏聽罷羞得面紅耳赤，低著頭直瞅著繡鞋犯難。蓮香取笑說：「妹妹最得意的難道只有繡花嗎？」

  李氏更感羞慚，無地自容。蓮香又說：「這不是你往常最熟練的技巧嗎？今天怎麼這樣吝嗇？」

  蓮香說完將藥丸放入桑子明的口中，轉身催促李氏。李氏不得已，只好口對口地輸送唾液。

  蓮香：「再來一次。」

  一連三四次，藥丸才被送下去。不一會，就聽到桑子明的肚子雷鳴般地響起來。

  蓮香又給他服下一丸後，親自為他接唇補氣。桑子明覺得丹田發熱，精神煥發。

  蓮香說：「病好了。」

  這時雄雞報曉，李氏彷徨地告別走了。蓮香因為桑子明初愈，還需調養。

  特別是吃喝沒有著落，便將院門反鎖，讓人誤認桑子明已回家，藉以斷絕外界來往，自己日夜護理他。

  李氏也每夜必來，殷勤伺候。侍奉蓮香也像親姐姐一般。

  蓮香也很疼愛她，過了三個月，桑子明完全恢復了健康，此後，李氏一連好幾夜沒來。

  有時來了，也只是看一看便走。對坐時，也總是悶悶不樂。

  蓮香曾多次留她與桑子明共寢，她都堅決不肯。

  有一次桑子明追上她，硬把她抱回來，覺得她身子輕如草人。

  李氏走不成，回來便和衣而臥，身子蜷曲起來不到二尺長。

  蓮香越發愛憐她，示意桑子明抱著她，但無論怎樣，也搖不醒她。桑子明無奈只好自己睡下。

  醒來找她時，又不知去向了。此後十幾天，李氏再也沒來過。

  桑子明非常想念她，經常拿出繡鞋來與蓮香共同把玩。

  蓮香說：「如此美貌女子，我見了都很喜歡她，何況你們男人呢？」

  桑子明：「以前，一動繡鞋，她立刻就到，雖然我心裡懷疑，但是始終沒去想她是鬼。現在見鞋思人，實在太令人難過了。」

  桑子明說著說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