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十多年前的集體自殺案

  「我所說的都是猜測，並不一定是對的。當時嚴婷有一個博客，她會把自己的畫都拍成照片上傳到博客中，我曾經看到過她的話，大多都帶有一些宗教色彩，並不是正統的宗教，反而更像是對宗教文化的反叛和解構，她畫過好幾幅天神和教徒自殺的主題，都是割開了自己的脖子和四肢動脈，血流而死。」

  荀言突然緊緊按住額頭，就在方翠然說出割開動脈血流而死的時候，他的腦海中驀然划過一個鮮血淋漓的死亡現場，漆黑的夜空裹著海水，飄蕩在海水中的船隻被鮮血鋪滿，大片大片的血紅色仿佛都帶著嗆鼻的血腥味道，熏得人幾乎喘不上氣來。

  一個戴著眼鏡的白髮老者被綁在桅杆上，有年輕的男人握著魚刀，一點一點劃破的白髮老者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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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言極用力地在舌頭上咬了一下，尖銳的痛感一瞬間沖淡了幻覺的影響，待眼前的模糊漸漸散去之後，才發覺秦以川的一隻手正扶著他的肩膀。

  頭腦有短暫的空白，隔了一會兒荀言才徹底回過神來，碰了一下秦以川的手示意他放開，言簡意賅地解釋：「我原來受過傷，留下了一些後遺症。」

  殷紅羽悄無聲息地瞪了瞪眼睛，小荀同志竟然有朝一日會在外人面前主動開口講話了？

  秦以川不放心地又看了荀言好幾眼，叫他臉色終於好了一些，才強把心思挪開，接著問案子：「她的博客帳號，現在還有嗎？」

  「這個可能就要問公安局的網警了吧？我和她本就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這麼多年過去了，更不可能會再關注一個陌生人的博客。不過在我的印象中，她的博客名字很特殊，叫彌迦書，因為我看過一段時間的聖經，所以對這個名字印象比較深刻。」

  秦以川立刻將名字記下，又問：「嚴婷的家庭情況你知道多少？」

  這一問，即使方翠然並非公安系統的人也察覺出不對：「對受害人進行背景調查，應該是警方必要的工作，為什麼要來詢問我？」

  「有些東西需要再核實一下。」秦以川說得有點敷衍，不過方翠然畢竟不是沒見識的，當即察覺出了什麼，不再追問，對秦以川道：「嚴婷的家境很好，父親是大學教授，現在早就退休了，前幾年我承接過洛城民俗博物館的設計工作，嚴婷的父親是民俗博物館的特聘顧問，聽說她母親幾年前已經去世了。」

  殷紅羽：「那嚴婷的社會關係複雜嗎？當初她為什麼要從學校搬出去住？」

  「我說過，我和嚴婷其實並不熟悉。我所知道的都是在學院裡流傳甚廣的，她只是性格古怪了一些，但是並沒有什麼仇家。當初大三學生搬出去住的現象並不罕見，很可能只是想擁有自己的個人空間而已。」

  荀言微不可見地抬了抬眼眸，秦以川做記錄的筆尖一頓，將剛剛涌到嘴邊的問題又換了一個：「嚴婷有關係非常好的朋友嗎？」

  方翠然沉吟些許，才有些不確定地說：「她當年和幾個朋友成立了一個小畫室，這個畫室至今還存在著，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嚴婷的名字和畫應該還留在畫室里。」

  「畫室叫什麼名字？」

  「南城廣場71號，畫室名字叫半生。」

  從方翠然的公司出來，秦以川和荀言的神色都有的沉鬱，殷紅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只能一臉茫然地問：「我們現在要去畫室嗎？」

  秦以川眸光微沉，「去是一定要去，但是去之前，我們要先回警局一趟。」

  秦以川沒多解釋，殷紅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任勞任怨地再一次充當司機，一路開到警局，就見荀言和秦以川不約而同地往舊檔案室去。

  殷紅羽停好了車，剛要追過去，手機不合時宜地一響，殷紅羽本來想要掛斷，只是手指險險落在掛斷按鈕上之前，才看清楚來電顯示的名字是范局。范局什麼時候親自給他打電話了？

  殷紅羽只能小心翼翼又按了接聽：「范局，您找我？」

  范局除了發脾氣罵人的時候，平日裡大多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隔著手機也能聽出和藹可親來：「紅羽呀，來趟會議室，我們開個小會。」

  殷紅羽小朋友的額頭上掛滿了問號，局長為何用這種溫和的語氣叫她名字，親切得簡直讓她心生警惕。而這邊秦以川竟然半句話都不說就徑直跟著別的男人跑了，秋風瑟瑟，讓孤零零站在停車場中的殷紅羽不由自主地湧起一種被拋棄的悲涼感。

  舊檔案館本應該是荀言的辦公室，自從荀言被調到了刑偵之後，檔案室大多時候都是空著的。

  洛城公安全面實行電子檔案制還是十年前的事情，因此再往前推，所有涉及到的案子都被保存在這個檔案室，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各種檔案盒，而荀言最初的工作，就是把這些舊檔案逐一錄入到電子信息系統。

  荀言和秦以川從角落裡找出一個已經發黃的檔案盒，上面寫的日期是1999年12月15日。

  秦以川先前閒來無事的時候總時不時來檔案室騷擾荀言，後來為了試探，他上趕著獻殷勤，來幫荀言錄檔案時，便接觸過這個似曾相識的案子。

  二十多年前，一起發生在城南中心廣場的集體自殺案。

  一宗在如今看來，又荒謬又悲涼的自殺案。

  二十五年前，曾有一顆彗星墜落在洛城南客運站，本來已經十分陳舊的客運站被彗星幾乎完全摧毀，客運站的值班人員和旅客共有十幾個人在這一場無妄之災中死亡。

  從天而降的災難最容易引起宗教與迷信的混亂，不久之後整個洛城都不知不覺陷在種種傳言之中，一個被稱作天堂之門的外來宗教逐漸壯大，吸引了大批的信徒。

  這個所謂的天堂之門是從國外發展而來，傳進洛城之後，逐漸與基督教和本地的迷信傳說融為一體，信徒堅信自己能夠聽到中世紀僧侶的誦經聲，並經常聚在一起舉行降神會召喚死去親屬的靈魂，並始終相信死去的親人會被召喚回來，與他們交流溝通。

  這些被召喚出來的靈魂會附身在「靈女」身上，告訴自己的親人，人們活著的時候生活的現世只不過是虛妄的夢境，只要能夠衝破欲望，就能夠跳脫虛妄，獲得真正的幸福和永生，不會有貧窮富有的差距，不會有疾病的折磨和工作的疲於奔命。有信徒對此信以為真，踏上了「尋找精神自我的修行」。

  隨著信徒的不斷增加，這個邪教的教義也更為詳細，開始大肆宣傳人類文明即將終結的末世傳言，並聲稱想要活下去，信徒必須再次進化，即放棄人類的肉體和對現實世界的依戀，拋棄家庭，拋棄喜怒哀樂的情感。

  狂熱的宗教信徒的思想永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度，不過短短一年半的時間，這個天堂之門不僅吸引了無數普通的信徒，甚至還有諸多商人富豪也參與其中，散盡家財幫助天堂之門擴張隱匿，即使警方發起了多次嚴打，始終找不到這個邪教真正的核心領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