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陰親

  整個墓園裡悄無聲息，二叔輕輕晃動慘綠的燭火，那些男男女女就陸續的拿起擺放好的供品，有序的排成一行。

  我爹朝我招手，帶著我走在前面。

  二叔緊隨其後，一行人詭異而陰森的進了墓園。

  不過剛踏進墓地，就有一些影影倬倬的黑影出現，擋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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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見狀拉著我停下來，走上前灑了一把紙錢，對著前面喊：「元家辦事，請諸位迴避。」

  那些黑影沒有讓開，我爹臉色一沉，語氣生冷的說：「元家辦事，神鬼避退！」話音落，手裡就多了一張暗紅色符紙，剛要扔出去，老張就從後面跑來，一把拉住我爹的手說：「元老哥，別傷了和氣！」

  我爹沒說話，收了符紙。老張對著前面揮了揮手說：「都散了吧，元童也算是咱們的人，這些日子為各位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都不要難為了。」

  他話音一落，那些黑影才漸漸隱去。

  我心裡震驚得無法用語言形容，更沒想到我爹和二叔還有這本事。

  來之前我還忐忑，生怕被拒絕，現在見了二叔跟爹的本事，覺得十有八九是成了。

  只要身體能康復……想到以後的事，我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至於陰婚會有什麼後果，我根本不想。

  快到南坡的時候，我爹讓我閉上眼，他牽著我走。

  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讓我的步伐有些畏畏縮縮，原本三兩分鐘就能走到的路程，被我磨蹭著硬是走了七八分鐘。過了好一會，我爹才說可以睜眼了。

  我眼睛睜開，驚得又差點叫出來。

  眼前光線柔和，像白天一樣，前面是一棟青磚碧瓦的大宅，恢弘氣派。

  二叔跟我爹眉頭微皺，覺得有些意外，不過二叔還是上前把蠟燭放到門口，敲了敲門。

  不多時裡面就有個聲音回應說：「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一下激動起來，因為這就是我在夢裡聽到的聲音。

  不一會大門被拉開，探出一張清秀的臉。

  只是……怎麼有些不對。

  她應該是這人家的小姐，怎麼親自來開門了？

  二叔退了兩步，作揖說明來意。

  女孩眉頭微皺，朝我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複雜，跟二叔說：「你們在這裡等，我這就去問我家小姐。」

  「完了！」這事鬧了烏龍了，跟我索取供品的只是一個丫頭，可二叔和我爹的意思，是要跟這家小姐提親。

  我想提醒二叔，奈何他交代過，途中不許說話。

  二叔估計也看出這家小姐不凡，回頭跟我說：「童童，你要有心理準備，這事能成就成，不能成你也不要有什麼情緒。」

  我點點頭，心裡多少有些難受。

  等了一會，門再次打開，還是之前的那個丫鬟。

  她站在門口說：「我家小姐說了，讓你們進去，東西就先放在外面！」

  拒禮？按照習俗，那這親十有八九是說不成了。

  二叔跟我爹也沒說啥，帶著我進了門，把一堆丫鬟侍女留在外面。

  綠衣丫鬟帶路，繞過幾個迴廊，停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會客廳前，門是開著的，裡面飄出裊裊熏煙，散發著一股沁人的幽香。

  客廳正中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年紀二十三四的白衣女子，她面容清麗脫俗，仿佛是畫中的仙女，一手擎著茶盤，一手兩指拈起杯蓋，往那張櫻桃小口邊一送，繼而低頭慢悠悠地呷著清茶。

  恍惚之間，我竟覺得這女子並非鬼怪，而是個實打實的仙女。

  看著看著，竟忘了動作，兩隻眼睛想被吸住了似的在人身上打量。

  二叔拉了一把發呆的我，三人進去，坐下後我爹報了家門，說了我的八字生辰後表明來意。

  女子聽完，將茶杯放在桌上，目光很隨意的往我身上掃了一眼，柳葉彎眉輕輕一蹙，似乎有些不滿。放下茶杯說：「元家……是不錯，可惜他的體質，不能修習元家的術法。」

  我爹臉色有些難看，背在身後的手已經攥成了拳頭。

  二叔說，「童童雖然無法修行，但我們元家……」

  「你們，元家？」女子輕聲打斷，聲音十分好聽，卻有些輕蔑，笑了笑，「你們不過是元家的一個分支，而且這些年東躲西藏，若非為了提這門陰親，都不敢露頭吧？」

  「你……」二叔怒道，「不同意，也用不著羞辱。」

  「如果你覺得我的話是羞辱，那我收回剛才的話。」女子絕美的臉上古井無波，「我就說說我的條件，你覺得他能做到的話，我可以答應。」

  我心裡波瀾起伏，除了聽到一些關於家裡的事，更多的是憤怒，連帶全家被輕看，這可比被人拒之門外丟人。

  女子也不管二叔，自顧自的說：「我的夫君，要求不高。第一，我不需要他是蓋世英雄，但起碼是頂天立地的人物；第二，我不要求他富可敵國，但至少要養得起我；第三……」

  她頓了下，目光在我身上掃過，一字一句的說：「我不喜歡小孩子！」

  三個要求，第一個我做不到，剛才她也說了，我沒法學元家的術法，恐怕也是這個原因，二叔和我爹才瞞著家裡的事。

  但第二條，如果我沒看錯，她身上的衣服，正是我前幾天買的。

  至於第三條，也太欺負人了。

  「回去吧，我說的，他都做不到。」女子送客，準備離開，都懶得在我身上多看一眼。

  我爹起身還要說什麼，他無奈的表情，讓我想起上次被拒門外，我媽含淚的樣子，一時間忘了二叔的叮囑，站起來一把拉住我爹說：「爹，我們回去，不提了。」

  我一開口，一道乳白色的氣息就吐了出來，已經走出幾步的女子猛的停了下來。

  我二叔跟我爹臉色一變，二叔急忙起身擋著我，對府中女子說：「多有打擾，是我們唐突了。」

  他們左右護著我，急匆匆就要離開，但白影一閃，女子擋在了前面，目光灼灼的盯著我，幾秒之後，撂下一句：「這樁婚事我答應了！」

  「抱歉，我家童童配不上你！」二叔上前，手往前一推，指尖浮現一道淡金色符籙，朝著女子壓去，我爹手裡也夾著一張暗紅色的符，隨時準備出手。

  女子冷冷一笑，對著二叔的符籙吐了口氣，那符頃刻間灰飛煙滅。

  二叔後退兩步，有些吃驚的道：「你是陰……」

  「知道就好！」女子打斷，不想讓二叔道出她的來歷，指著我說：「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的人了。」

  二叔和我爹臉色古怪，戒備的看著女子。

  既然都已經開了口，我也不怕了，懟回去說：「我不喜歡你。」想起她之前的話，我又補充道，「特別是老女人。」

  白衣女子臉色微冷，走到我面前，一雙淺褐色的眸子緊緊地看著我說：「你喜不喜歡，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說了算。」

  繼而將目光轉向我爹，「我許兩個承諾，第一，將來不管你們遭遇什麼，我護他周全；第二，他做我爐鼎，是唯一的。」

  爐……爐鼎不就是通過做那事來修煉？她那麼漂亮，跟她做那事，是個男人都不會拒絕，不過爐鼎的下場最終都會很慘。

  我二叔面色一冷，指尖再次凝聚符籙，冷笑道：「說來說去，你的目的還是爐鼎。」

  女子絲毫不避這個問題，直接挑眉反問二叔：「我與他結為夫妻，床笫房事是應天道之事，難道也不行？」

  二叔啞然，都不好接話，我爹也很尷尬，拉著我二叔到旁邊商議起來，只剩我跟女子面對面。

  見她盯著我，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樣。我心裡不爽，也沒給他好臉色，冷哼一聲扭開頭。

  「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她咯咯一笑，等著我二叔和爹給出答覆。

  過了好一會，我爹才過來說：「你答應過的事，希望能做到，否則元家就是拼盡家底，也不會放過你。」

  女子眉頭微皺，顯然父親這句話有些分量，點頭說：「自然。」

  女子輕盈的走到我面前，伸手把我下巴輕輕一挑，咯咯笑道：「蠻俊的小男人。」

  我想避開，但就在她手伸來的時候，全身就無法動彈，只能惡狠狠的盯著她。

  二叔在旁邊輕咳一聲，女子才把手從我臉上收回，拿出一塊玉牌放我手裡說：「收好它，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說這些話絲毫沒有羞澀，完全像個成熟的過來人。

  我能動後看了眼玉牌，上面有個九字，沒有太多特殊。

  我心裡揣測，大概我是她的第九個男人。

  「童童！」爹喊了我一聲，「你現在也長大了，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剛才你也聽到，我們一直在躲仇家，你無法修煉家傳秘術，他們不會對你動手。但今天過後，我們就要離開了，以後你跟著老張，也不要找我們。這個世上人心險惡，不要輕易的相信別人，要學會保護自己。」

  「爹！」聽說他們要走，眼淚沒忍住。但心裡明白，他當著女人的面說這些，是提醒我，也是在暗警她。

  二叔過來拍著我的肩膀：「我們元家的男兒，就算沒有頂天立地的本事，腰杆要隨時挺著，不要讓人看不起，更不要輕易落淚。」

  「咳」女人咳了一聲。

  我點點頭，抹掉眼角的淚水。

  女人這才說：「你們放心的去吧，婚事我會挑個日子辦了。」

  我爹和二叔什麼都沒說，算是默認，然後就帶著我離開。

  出來的時候，二叔還是讓我閉上眼睛，等在睜開，月光灑灑，朦朧的照著數千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