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深層煎熬

  人類最原始的渴望，最基本的願望，就僅僅在是這樣而已。

  「換命之劫......需要的是什麼條件？」我輕聲問道，而大仙則默默的抬起了頭。

  「至親之人。」

  

  我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的聽力，就像是命運給我開了個最殘酷的玩笑一般，我不可思議的看著大仙，而大仙也低下頭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至親之人？」我顫抖著問道，一時間，似乎有某種東西堵住了我的喉嚨一般，「可是大仙......我就只有一個親人而已，你知道吧，唯一一個親人，將我養大的人，照顧著我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這當然會是難以接受的結果。」大仙緩緩站了起來，看著仍舊在泛著微光的河流，輕輕嘆了口氣，「我說過了，選擇權在你，只有你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希望你慎重考慮吧。」

  我也沒有說話，直到大仙逐漸遠去，我依舊一個人坐在河邊上，看著河流，腦袋裡也跟著一團亂麻，只有小道士安靜的坐了過來，一邊將一塊石頭扔進河水之中，濺起一道道波紋，一邊試探性的看了我一眼。

  「似乎是某種不可接受的結果，對吧？」小道士輕聲問道，而我則直接點了點頭。

  「我從不了解改命，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這是非常難以做到的事情，改換命格，本身就相當於逆天行事，因此困難程度和其他高難度的陰陽術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事情，就連師尊那樣的存在也難以做到。」

  我狐疑的抬起了頭：「可正是他給了我改命尺我才能做到改換那七個命格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那原本就是你的能力啊。」小道士嘆著氣，緩緩說道，「改換命格原本就是你的力量，改命尺只不過是一個將這種力量具現化出去的道具而已，換句話說，只有你才能改換那些人的命格，因此這些劫數本身也就只有你才能度過而已。」

  「只有我，才能改命......」我下意識的抬起了手，總覺得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而小道士也接著搖了搖頭。

  「抱歉，師尊本來是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的，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你現在面臨著艱難的抉擇吧？我不會問你具體內容，也不會干擾你的決定，跟著你自己的內心走就好，但是有些選擇一定是會讓人痛苦的，讓人後悔的，只有之後乃至於未來，才能真正看出那個選擇究竟代表了什麼意義。」

  「看來你明天的生日我們是來不了了。」小道士站起來苦笑著說道，「至少師尊是不打算來了吧，我想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在你度過這九重劫數之後，我們再見面吧。」

  我看著小道士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消失在人群之中，而我耳畔則依舊迴響著那個話語，改換命運，至親之人。

  母親的面孔仿佛赫然浮現在我眼前一般，讓我驚出了一身冷汗，而我這也是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失神的回到了家中，仍舊在思考著來自大仙的告誡，選擇，可是一個人要如何才能做出這樣痛苦的選擇？要我和我的母親說讓她交出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我自己生存下去？不，我當然確定我母親會毫不猶豫的同意這樣做，但這樣無疑是將我的餘生給綁定到了愧疚與痛苦的煎熬之中。

  等我到家時，母親還未回來，只有小面獨自一人拿著一把掃帚正在門外掃著灰塵，看見我也只是稍微皺了皺眉頭而已：「阿姨出去買菜去了，畢竟明天是你的生日，本來還打算高高興興的度過的，結果反倒是你一臉不開心的樣子，是那邊又來人了嗎？」

  小面當然知道那邊代表著的是什麼意思，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她似乎直到現在都還對玄學會抱著很深的偏見，更準確的來說的話，則是對玄學會抱著一定程度的反感，談不上敵意，但是也絕對談不上喜歡。

  「我已經和那邊沒什麼關係了。」我嘆了口氣，自顧自的坐在門外，說實話，我現在只想能有一個人給我一些建議，或者說告訴我應該怎麼去做，然而就像之前小道士所說的那樣，他人的建議只會干擾我的選擇，或者影響我的判斷力，而在這種情況之下做出的決定無疑只會讓人在事後陷入更深的後悔之中，為此我只能盡力的獨自一人思考，糾結著未來的方向。

  「真實搞不懂你。」小面放下掃帚，轉而坐到了我的旁邊在，在我的印象里，我和她這麼直接聊天的時候在我回家之後幾乎沒有幾次，「明明你一開始的目的和夢想就是這樣過上普通的生活吧？可是為什麼，在你回家之後，我從沒見到你的臉上露出輕鬆或者笑容呢？」

  「我也不知道。」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從某種方面上來說，小面說的沒錯，明明我一直渴望著回歸到常人的生活，然而到了家裡我卻也會發現，這樣的日常並不能讓我感覺到完全的輕鬆或者滿足，我的內心裡仍舊在渴望著某種東西，那種我不敢言明的情緒，渴望著冒險的心理。

  只不過現在仍舊在困擾著我的並非是這樣的執念，與我而言，我當然渴望著直到最終，然而現在，等待著我的無疑只有一個結果。

  「小面。」我下意識的說道，「如果某一天我突然死了，你覺得會怎麼樣？」

  小面狐疑的皺起了眉頭：「死？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人總是要死的吧，你也一樣，難道你沒發現在過去的一年裡你也長高了一些嗎？任何人都要面對死亡，只是每個人都尚且不知道自己死亡的具體日期，因此死亡才會顯得如此遙遠。」

  「聽不明白你的意思。」小面皺眉嘆了口氣，「而且你最近也越老越奇怪了，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沒有人會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一口一個死字吧？你到底有什麼煩惱，不能和我說一下嗎？」

  「有些事情總歸只能自己默默承受或者品味的。」我嘆了口氣，起身走進了房間之中，躺在床上，蓋上被子，一邊思考著自己的未來，一邊看著發霉的天花板，逐漸睡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而母親似乎也已經回到了家中，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我並不敢去面對她，因為只要一想到擺在我面前的那個可怕的可能性，我就無法安心下來。

  「孟河？」母親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在外面輕輕敲門了，「你真的不餓嗎？多少吃一點吧，這樣下去對身體也不好......」

  「不用了，媽，你和小面吃吧。」我輕聲說道，坐在自己房間的靠椅上，翻閱著那些過去的記事本，上面記錄下來的是我那些尚且沒有遺忘掉的經歷，每一次冒險，每一次出行，對我來說都是一次賭博一樣的嘗試，我也曾經做出過很多選擇，那些選擇有的讓我成功的渡過了難關，而有些則讓我三番五次的陷入了險境，而現在，這些褪色的回憶卻再一次湧上了我的腦海，告誡著我，我的旅途即將陷入終點。

  無數的可能性都將在此刻結束，我也從未感覺到有某個夜晚如此的漫長，我能向誰求助？誰也無法將我解脫出去，在這樣的夜晚，我又一次回想起了最開始的那種恐懼，對死亡的恐懼，為未知的黑暗的恐懼，對離開這個世界的恐懼，實際上我什麼也做不了，命運面前，每個人都如此的無能為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