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原初之夜

  鬼金羊緩緩抬頭，仿佛是在享受這一刻一般，我不知道他此時的心中所想，已經身受重傷的他依舊可以輕易的解決我，這是我再明白不過的事。

  然而他卻沒有動手，寧願就這麼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緊盯著我，良久，他才啞然失笑，像是自嘲一般的搖了搖頭。

  

  「算了，算了，這一刻總歸是要來臨的，無非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我在最後問你一次，奎宿之狼，要不要加入我，協助我一起，完成這改變歷史的偉業？」

  我沒有說話，只是無聲的搖了搖頭，而鬼金羊最後也只能低下頭去，眼中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了下去。

  「果然，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改變，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總歸會有這一刻。」他慢慢朝我走來，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一片燒焦的痕跡，「到底是什麼驅使著你來到這裡？勇氣？自信？還是那種不可言說的狂妄，事到如今寧願還去相信古天縱的話嗎？忘卻了他利用你的事實，忘卻了你所遭受的苦難，還是說，你認為我無法殺你，也殺不了你？」

  我深吸一口氣，這次我沒有再逃避，而是直接朝鬼金羊相同的方向走去，我們之間的距離仍舊在不斷拉近，而我仿佛也能感覺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著我的渾身上下，那感覺無比熟悉，如同我曾經在陰間大門中所感覺到的一般，深邃而又縹緲的黑暗，象徵著人性的無盡墮落與痛苦，但那也是另一個世界的解脫。

  從鬼金羊身上再次迸發的烈焰已經將我們周邊的地方團團圍住，似乎是可以營造出一個適合做最終決斷的場地，而當我們之間僅有不到十米的距離之時，我們才再次停了下來。

  十米，堪稱近在咫尺的距離，然而就算這樣，面對那無盡的力量，我也沒有絲毫感到恐懼。

  就像一面鏡子，一樣，當我看向鬼金羊時，我還會忍不住如此想到，而當他身後，陰間裂縫再度展開時，我才明白了他的意圖。

  「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嗎....奎宿之狼，如此脆弱的生命，最終也能成長到這種地步。忘卻恐懼之後，已經能直面我了嗎.....你說的沒錯，我的確無法擊殺你，但我仍舊有另一種方法可以讓你飽嘗永恆的痛苦，來見證一下吧，來自你原初的力量。」他有些感慨的說道，而與此同時，我四周的環境也越來越暗，我明白，那是陰陽兩界的重疊現象，代表著通道的展開。

  我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四周驀然變化成了那條熟悉的胡同，坐落著陰間客棧的那條胡同，只是此時這裡還沒有那麼陰森，路邊還有花花綠綠的紙燈閃耀，甚至我還能隱約看到那些喜歡你的行人在道路兩旁經過，發出模糊的人聲。

  「這裡是....春城。」我下意識的說道，同時再度看向了鬼金羊，「但是又和我熟悉的那個地方不同，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裡不就是你一切的起點嗎？當然，更深遠來說，可能得追溯到你小時候的事....只是那時的你還沒有意識到會有這一天吧，來自幼時的業報，他人的過錯，最終作為詛咒在你身上顯現，儘管如此，你還能捫心自問的說出要阻止我這種話嗎？」

  我的頭腦中驀然一陣刺痛，而此時我也終於看清了自我身邊走過的那個身影，那個白衣女子，纖細的身材，烏黑的長髮，只是我從未見過這樣一張悲傷的臉，將所有絕望都寫在了臉上。

  依心，我心裡一驚，轉而再次看向四周時，我才終於反應了過來，這裡依舊是我熟悉的那條胡同，只是這裡還未變成陰間的通道，類似於時空穿梭一樣，我們來到了另一重世界，這裡就是那個萬惡之源的夜晚，大火將在今晚焚燒一切，那些滯留在客棧中的客人都將死於此處，而多年後的我，則會被背負上這一切，踏上贖罪的路途。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帶我來到這裡？」我大聲質問道，而鬼金羊則詭異的笑了一下。

  「當然，是讓你見證一下你的所謂過去，我知道，我此時就是另一個你，我能讀取你的全部記憶，包括那些被你忘掉的，被你封存在最深處的潛意識中的，我全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我當然知道那個女人.....被你背叛的可憐女人，被你拋棄的愛人，她帶著無盡的絕望和悲傷來到這裡，而接下來發生的事.....你就不想親眼見證一下嗎？」

  我驚恐的搖了搖頭，下意識的想要拒絕，然而四周的景象再度伴隨著鬼金羊的手勢而迅速變化，當我再次睜眼時，已經來到了客棧之中，大廳里，一切都和我所知道的裝潢沒什麼兩樣，只是這時候的陰間客棧還是那座活人居住的旅館，我看見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那些曾經拜託我實現夙願，並且被我親手引渡的人，此時都活生生的站立在我眼前，有說有笑，帶著期待和各種各樣的感情，入駐這間旅館。

  甚至客棧老闆都沒什麼變化，一樣還是那張沉默寡言的臉，只是那時的他笑起來還沒有那麼陰森，是很正常，甚至有些和藹的微笑。

  我最後看到的則是依心，萬念俱灰的走上樓梯，背影孤單到讓人窒息，而鬼金羊也隨之出現在我身後，在熙熙攘攘的大廳里，他細微的聲音在我聽來卻格外清晰。

  「這裡的一切你應該都很熟悉吧？每個人，每張桌椅，那個老闆，乃至那個女孩，在你眼中都應該能映照出倒影吧？告訴我，秦宇，告訴我，奎宿之狼，當你看到這一切之後——就沒有一丁點的羞恥，乃至於愧疚之心嗎？」

  我吞咽著口水，下意識的說道：「不....別不要再說了，我不想看到這些....」

  「別那麼緊張，好戲——」

  鬼金羊輕笑著打了個響指：「還在後面呢。」

  這次我的眼前換成了一個封閉的房間，昏暗而又密閉，唯有眼前的一團火光，在我眼中映照的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