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無聲落日

  寒風吹開了客棧大門，而門外則是清冷的街道，楚關楞了一下，轉而明白了過來，朝我沉重的點了點頭。

  

  我也沒有辦法給他任何言語上的安慰，只能看著他獨自一人走出客棧，至少他現在不用再被束縛在這間客棧中，而我則要繼續承受這詛咒一般的宿命。

  「你似乎把這份工作想的太簡單了。」客棧老闆驀然坐到了我的對面，還給我上了一壺米酒，「你現在還覺得你能引渡這客棧里的所有客人嗎？」

  我看著那戲謔的笑容不置可否，對我來說這並非是一份工作，因為我無法從中獲得任何樂趣與回報。

  「我不知道...我就是感覺有點累而已。」的確，疲倦感不知何時已經涌了上來，我喝下一口米酒，感受著莫名苦澀的味道，一時間竟有些頭昏腦漲。

  「今晚你就留在這裡睡一夜吧，不過標間可沒有了，你得委屈一下住一晚上大堂。」客棧老闆陰惻惻的笑著，同時指了指角落裡那張長凳，「不過我想你也應該快習慣了。」

  我裹緊了毛毯和被子，看著大堂中陷入一片漆黑，明明只是一小口米酒而已，我卻莫名的感到酒勁上頭，靠在牆壁上，不久便沉沉睡去。

  等我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條黃昏下的街道。

  幻象？我揉了揉眉心，這次的幻象格外模糊，無論是周遭的景致還是四周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是這樣，我看不清標牌，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

  只有站在我對面的那個女人，在我的夢境中仿佛出現過無數次的這個女人，唯有這次，她的面容格外清晰。

  烏黑的長髮加上清冷又有些厭世的五官，讓人一看望而卻步，然而此時她卻笑語盈盈的看著我，一襲白裙在黃昏的微風中輕輕舞動，我愣了一下，發現竟然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小薇的影子。

  但她畢竟不是小薇，我很確定我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張臉的面孔，然而無論是這條街道或是這個女人，都會給我一絲熟悉的感覺。

  「你...到底是誰？」我揉著疼痛不已的額頭輕聲問道，如果這是夢魘，我寧願它更為恐怖陰森，而不是這樣靜謐的場景，讓我莫名心痛。

  她沒有說話，但我卻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回聲，飄蕩在我的腦海里。

  「秦宇，不要離開我，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你留在我身邊...」

  「不要走，秦宇，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秦宇，這樣的日子能一直下去該有多好。」

  「秦宇，我們永遠在一起...」

  數不清的呢喃響徹在我的腦海中，每一句話我都仿佛曾在什麼地方聽過。但倒最後都會有一道鐵壁阻隔在回憶的河流中，讓我無法觸及到真相。

  黃昏的街道迅速褪色，行人全都消散在了風中，夕陽垂落，剩下的則是陰冷昏暗的街道，兩側的大樓也全都熄滅了燈光，世界上只剩下了我和她兩人。

  不知何時，她輕輕抱住了我，沒有鮮血，沒有恐怖的回憶，只有哀傷的情緒在晚風中蔓延，我肩頭一片濕潤，是被淚水打濕的觸感。

  我試著輕輕抱住了她，然而下一秒，在我懷裡就只剩下了一片漆黑的灰燼。

  我在沉痛中醒來，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濕了衣襟，我驀然抬頭，看見的是燈火通明的客棧大堂以及坐的滿滿當當的客人。

  「我從未見一個人哭的這麼傷心。」坐在我對面的一個粗壯的中年男人輕聲說道，「你是夢見什麼了嗎？」

  男人的面容十分滄桑，身穿一件老舊的西服，撲面而來的則是一股海鮮的腥臭味，似乎是一個在海上生活的男人

  我迅速擦乾了眼淚，那個女人是誰遲早有一天會明白，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抱歉，只是夢見了一些往事而已。」我整理了一下思緒，隨之給自己倒上一杯米酒，「您有什麼想要去做的事情嗎？」

  「想要去做的事情？」中年男人搖著頭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個海邊的漁夫而已，這輩子都在海上討生活，對我來說可能大海就是我最後的歸宿了。」

  可你卻死在了陸地上，死在一間客棧的火災里，我在心裡暗自嘆道，同時將杯中的米酒一飲而盡。

  但這次卻並沒有苦澀的感覺，而是米酒應有的甘甜，那名中年男人也隨之抬起頭來：「我叫吳丘，是安海縣大魚島的一個漁夫，你應該沒聽過這個地方吧？」

  的確，我只能勉強記起安海縣是夏城所屬的一個縣級市，靠海很窮，除此之外便沒有了其他印象。

  「我想請你把我兒子帶到大城市裡，可以嗎？」吳丘湊了過來，誠懇的說道，「他在島上絕對不會有什麼前途，請把他帶到大城市裡再幫他找份穩定的工作，這個要求過分嗎？」

  「並不過分，不如說您是第一個真正提出願望的人。」我點了點頭，至少這次有了確切的任務目標，完成起來也應該更輕鬆一些。

  我在聽完吳丘的進一步介紹之後便匆匆告別了陰間客棧，和小譚一路驅車回到了公寓，不過當他聽到我想去大魚島的請求時還是大吃了一驚。

  「你認真的嗎？現在可是颱風多發季節，一般都是島上的居民往岸上遷徙，咱們反倒要跑到島上去？」

  我一邊翻閱著地圖，一邊頭也沒回的說道：「至少這次有了確切的目標，我們只需要把一個十八歲的青年給帶到一座大城市裡，再給他找份工作就行，這個你應該能做到吧？」

  「塞到工廠里唄。」小譚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儘管還在抱怨，但他也收拾起了行李。

  我們先坐火車來到了夏城，隨後還要轉車去安海縣，一路上將近過去了大半天的時間，我呆在大巴車上昏昏欲睡，悶熱的天氣和喧鬧的人群都讓我一陣發困，我看著外面陰雲密布的天空，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不遠處，大海的輪廓已經出現在了我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