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是劉承俊

  洛錦程下意識斜眼用餘光瞄了一下，頓覺不妙，條件反射地往左邊一閃，舉著機蓋的右手順勢就這麼一抬，沒想到一根棒球棍就這麼砸了下來，緊接著便是一個頭戴黑色頭盔的大個子從右邊建築的二樓陽台飛身而下，若不是洛錦程身經百戰練就了敏銳的神經，這一棍子就得把他腦袋打開花。

  可對方卻並沒想給他喘息的機會，見自己偷襲沒能得逞，落地之後便接連幾棍子打向洛錦程的頭部，他左搖右晃也算是勉強都躲了過去，依靠著汽車和牆壁的有利地形暫時和對方保持了安全距離，可回過神才發現，剛剛擋下一棍子的手臂此時已經疼痛難忍幾乎失去了知覺，他明白，自己的右前臂應該是被打斷了，知道對方會來找他，本已經加了一萬個小心，可卻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

  來的人是誰想必已經不用猜了，還是那個被人們奉為除暴安良者的地下英雄，這瘋子想必是要兌現王小波說的話，致洛錦程於死地，洛錦程傷了右臂卻也並沒打算逃之夭夭，反而是從車門裡摸出了陳耀武的伸縮警棍，噌的一聲甩出棍子與那瘋子當街對峙起來。

  洛錦程本想按計劃和對方周旋，想辦法從他嘴裡套出一些有價值的內容，可周圍的路人聽到打鬥聲便圍攏過來看熱鬧，可這一看不要緊，這些人一見到這個所謂的地下英雄便開始叫囂起來，理所應當的把洛錦程當作了犯罪分子，有的人嘴裡罵罵咧咧的讓大家把他圍起來，有的人甚至撿起地上的磚頭朝他丟過去，樓上看熱鬧的竟還有人把花盆也扔了下來，險些給洛錦程腦袋砸開花。

  見大勢已去再糾纏下去自己必定吃虧，洛錦程無奈從車門上掏出一顆催淚瓦斯扔進了人群，趁亂棄車鑽進了胡同逃之夭夭，繞過幾個街角，他把身上的衣服反穿再帶上事先準備的帽子混進了鬧市區，這才總算躲過了一劫，雖然心裡十分窩火，可他終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解的是這世道為什麼會變天變得這麼快，自己的職業生涯才剛剛因為某人的賞識迎來了久違的春天，難道就真的要這樣結束了嗎？除了沮喪，他想不出任何詞彙形容現在的心情，流浪狗可能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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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洛錦程先是在陳耀武的戰友那裡給胳膊做了緊急處理，好在只是開裂並未形成骨折，之後便送何邵君回去後獨自一個人回到辦公室一夜未眠，他從沒這麼怕過，怕自己身邊的人會一個個因為自己遭遇不測，怕這個世界變得再也回不到從前，怕自己的生命會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怕自己會死在某個沒人知道的角落裡，可他明白，怕是沒有用的，只是他從沒體會過這種恐懼被放大的感覺，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現在才明白，自己不過是被人玩弄的棋子，從來都是。

  他回憶起小的時候與何邵君在孤兒院的往事，兩個人都是孤兒，自幼在孤兒院相識，不同於大多數孩子，他倆並不是被人遺棄在醫院或是丟在某個車站的紙箱子裡，他和何邵君都是五歲時被人發現昏倒在孤兒院大門口，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如出一轍，並且兩個人都失去了五歲以前的全部記憶，沒有人能證明他倆在來到孤兒院之前有什麼關係，可由於事情太過突然又極其特殊，院長將他倆留在了同一個房間生活，讓他們彼此視對方為兄妹，但不同的是何邵君的衣服一角繡著何邵君三個字，而洛錦程的名字，則是院長洛萬年起的，隨了院長的姓，沒人知道這孩子從哪來，姓什麼叫什麼，只知道他從小性格倔強有些古怪，不愛與人溝通，喜歡搞破壞，雖不算聰明絕頂卻是那種學習能力很強的人。

  他又想起十六歲那年，兩個人因為互生情愫被院長強令禁止後，才一氣之下跑出了孤兒院，可外面的世界並沒帶給他們夢寐以求的自由，反而是舉步維艱，如果說王小波姐弟倆的遭遇令人同情，那麼洛錦程與何邵君當年受的苦，也許要超過那姐弟倆數倍之多，正因如此，他倆看淡了生死也看淡了名利，在他們眼裡彼此依靠著活下去便是最大的信念，但除此之外，洛錦程還有一個心愿，那就是窮極一生也要把何邵君的親生父母找出來，哪怕只是見上一面也要完成這個承諾。

  回想著曾經在那些骯髒角落裡摸爬滾打的日子，洛錦程不禁苦笑出聲，儘管看盡了人間悲歡，可如今這個世道，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傾覆，那個理想中的遙遠國度正在遠去，手臂上的疼痛又讓他想起那瘋子，這樣的暴徒竟也被推上了神壇，成了勞苦大眾的話事人，成了英雄，一夜之間掌握了數以萬計的擁護者，這樣的人真的能靠他洛錦程一個人扳倒嗎？那股巨大如山的壓力又一次籠罩了他。

  好事不成雙壞事卻總是結伴而行，一大早趙振海又打來電話通知他關於劉承俊的最新進展，為防止工作紕漏，趙振海二次對劉承俊本人做了血液化驗以及DNA序列採樣的復檢，甚至有人從劉承俊家的發案現場找來了劉承俊一家的合影，在被關押的這些天裡，劉承俊的樣貌逐漸開始發生了變化，面部扭曲到幾乎面目全非，而他癲狂的程度也在升級，洛錦程趕往警隊的路上回憶著當時的經過，雖說押送犯人的警車自己並不在上面，可一路上也沒有停車，而是一口氣把人押回了警隊，中途掉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難道說這個劉承俊不是人？而是其他什麼東西？

  帶著種種疑問洛錦程來到警隊，儘管他不願面對趙振海那副嘴臉，可為了繼續查案他還是儘量拿出自己的職業素養，趙振海對於洛錦程的受傷並不吃驚，至少他嘴上壓根兒沒問一句，洛錦程也同樣對遭人襲擊的事隻字未提。

  兩個人離開辦公室來到沒人的地方，趙振海開始透露內情：「這幾天你都在忙其他事，其實本不想讓你再攪進來，可這事，不對頭啊。你們帶回來的這個劉承俊，這幾天鬧的越來越不像話了，不但咬傷了幾名警員還給自己身上開了好幾道口子，要不是我找人綁住他手腳說不定現在人已經不在了。」

  「找精神鑑定科的人看過沒？該不會是瘋了吧。」洛錦程問道。

  「這還用你說，該走的流程都走了，說他瘋吧，可他行動卻帶著明顯的目的性，可你說他正常吧，又好像不太一樣，相比精神問題，專家更傾向藥物控制的說法，可能屬於過量攝入後的神經損傷導致的錯亂，但有一點說不通，這麼多天關在這裡，24小時有人看著，他吸食某種藥物的可能性是沒有的，血樣和尿樣分析也沒有查出服用毒品的痕跡，除了明顯的暴力傾向之外，他偶爾會說些胡言亂用的東西，基本上沒辦法分析出其中的內容，加上最初的推測以及DNA鑑定的結果，我重新調取了指紋庫做了對比，這個人，確實不是劉承俊。」

  「既然做了指紋對比，他不是劉承俊也那總該有個身份結果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