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斷糧（4）

  五天了，薊城防禦戰已經打了五天。

  城下堆滿了屍體，有山戎的，也有自己人的。

  城牆上到處都是火燒過的痕跡。

  因為草人的原因，山戎兩天不敢射箭，然而第三天的時候，不知道哪根腦筋轉了一下，居然會放火箭了。

  自此之後，姬寧的草人戰略便宣告失敗了。不過好在也已經掠奪了千餘箭矢，利用得當的話，還是可以一防守的。

  只是可惜了，對方的軍師也不是個傻子，吃過幾次癟後，學會了一招——撤退的時候，盾牌覆蓋拔走屍體上的箭矢。而且他們就開始駐紮在城外不遠處了，這樣雖然暴露在他們眼前，卻能阻礙住他們趁著夜色摸出去打掃戰場了。

  箭矢開始逐漸的損耗掉。

  對方不會給薊城的人，可利用箭矢的機會，幾乎每次射出都是帶著火的。

  山戎的箭矢依舊是金屬頭、木桿。

  

  金屬頭上燒火，箭矢放出去後，火焰就開始一點點的燒向箭杆。大概只需要三分鐘的樣子，箭杆就會燒斷俄日箭頭脫落下來，無法再行利用了。

  就算及時的取下撲滅火焰，燒壞的箭矢准心也會大幅度降低，依舊無法使用了。

  城內倒是有不少的後勤兵，箭杆沒了劈砍木柴，加班加點的製作箭杆。直接給按在箭頭上，倒是勉強射了出去。

  靠著如此的消耗法，姬寧又堅持了三天。

  可惜，現在城內的木材越發的少了，光依靠這種法子，真心不行了。

  於是開始了鏖戰——城牆鏖戰！

  前五天裡，他們的人也損失了不少，正面北牆上還剩下五百多號，沒有受傷的。以及，五百輕傷不下火線的，剩餘的重傷號全部拖回了傷兵營。沒有藥的現在，基本上就是在等死了。

  然而除去這個之外，還有更加恐怖的在等待著他們。

  「夏侯將軍，我們已經沒有吃的了，我們就要……斷糧了。」持劍武士跑了回來說道。

  斷糧！

  這是最為可怕的事情了，一旦斷糧，根本不需要山戎他們攻擊了，直接餓就能餓死他們。

  最為關鍵的是，姬寧居然也感覺到了『餓』！

  「城中的食物呢？」

  「早都搜刮一空了，沒有了！」

  前7世紀時，山戎先後南下攻伐鄭、燕、齊等國，燕桓侯時被迫遷都臨易，以躲避山戎的侵擾。

  早在那個時候，薊城就只剩下了士兵，徹徹底底的兵營了。當然了，也有一些輔兵、伙夫、車夫，以及少量的農夫、商販存在。

  可以說，在那個時候開始，薊城就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戰略城鎮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幾十年。

  直到前不久，得知山戎大舉進攻之後，大將軍當即下令，命令一部分士兵火速護送非戰鬥人員南下易都。至此，整個城內就徹徹底底的，只剩下戰士了。在撤離的時候，或多或少的都會遺落下一些食物。

  可惜，一周以來的搜刮後，就差吃樹皮了。

  現在剩餘的食物，不足兩天的。士兵都成了軟腳蝦了，再這麼下去恐怕堅持不到齊桓公的隊伍到來，他們就要嗝屁了。

  歷史上的薊城應該沒有陷落，否則，以那群燒殺搶掠的山戎，薊城早被破壞了。還談何五年後，前657年（燕襄公元年），燕國自易都回薊城呢。

  那麼，當時的夏侯將軍是如何撐過來的呢？

  「探子派出去了麼？」

  「已經衝殺了三波，沒用……」持劍武士搖頭嘆息。

  「也就是說，我們完全不知道，敵人還有多少，而桓公的援軍到了哪裡，是麼？」

  「恐怕……是的！」

  「……」姬寧長出了一口氣，「看來，只能執行斬首行動了！」

  「不可啊，將軍！」持劍武士傻眼了，「將軍，士兵們都成軟腳蝦了，還怎麼跟隨將軍去斬首啊。而且對面到底有多少人，軍師在哪裡，我們都不知道啊。萬一將軍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薊城又該如何？」

  「哎！」

  姬寧長嘆一聲，是啊，又該如何？

  別說其餘士兵了，就算是他，也感覺到了無窮的疲累。體力、戰力無限制的衰落下去，現在就算揮劍都有些疲累了呢。

  連續一周的防禦戰，每天只睡一兩個小時，感覺眼睛都要瞎了。

  然而對面人多啊，可以輪換著進攻，根本不給他們休息的時間。再這麼下去，別說射箭了，就連揮劍都有些砍不中人了。

  猛地看到城牆下屍體，姬寧胃腸哆嗦了一下，一把拽過副手：「吃過人麼？」

  「什麼？！」

  「噓，小點聲！」

  「……將軍，你這是要……」

  「我們只剩下一個選擇了，吃人，亦或者……餓死被攻破城牆。然後……」姬寧大手一指身後，「後面就是易都了，我們的親人都在那裡。一旦薊城破了，他們就可以通過東面的山地通道，長驅直入……繞到易都城下。」

  「……」

  「你是否想見到，我們這兒的慘劇，再一次在易都上演？」

  「這？」持劍武士搖了搖頭，眼神堅定了起來，「不！屬下不想！」

  「好！趁著夜色……找親衛們，下去把一些還未腐壞的拉上來。記住，不要被人看到，如果有人問就說從山戎那裡竊來的馬肉！」

  「這……是！」

  一周了，躺在病床上居然還沒有死掉的大將軍，再度睜了睜眼嘴角彎了一個可愛的弧度：「要來了——」

  是夜！

  薊城一角，五個黑衣人悄悄的順著繩索，落了下去。一番仔細搜找後，拽著五具屍體拉上了城牆。

  然後，麻溜的開解。

  吃人麼？

  這個在遠古時期、奴隸社會，並不怎麼稀奇，不要拿現代的準則卻衡量那個時候。岳飛都還吃呢，笑談渴飲匈奴血——

  時至清晨，開解完結的，撇除了容易被看出樣子的部位外，全部丟下爐灶……

  至於骨架什麼的，丟到一角埋在了土裡。

  「嗯……有肉味！」

  「你傻了吧……都快要沒吃的了，哪兒來的肉味。」

  「幻覺，幻覺。」

  士兵們都不傻，有沒有食物，還有多少食物，豈能察覺不到？這兩天焦躁的情緒，已經告訴他們了，食物就快沒有了。

  他們即將餓死。

  肉味？

  開什麼玩笑。

  「嗯，真的有肉味！」

  「不是幻覺啊。」

  「這什麼肉啊。」

  「馬肉！」

  「馬肉我吃過，好像不是這個味道啊，怎麼一股羊膻味？」

  「這是將軍徹夜偷回來的馬，可能跟羊養在一起吧，有了膻味，你丫的愛吃不吃。」

  「吃，吃，當然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