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色山道

  「呵呵，氣勢不錯。就讓本尊看看你怎麼對付這些孩子們！」

  蚩尤的話音剛落，就見天空中浮現數百隻血紅的圓眼睛，貪婪地緊盯著謝靈均的身體，同時空氣中有微不可查的聲波震動，麻痹著他的感知。

  「吸血蝙蝠！」

  謝靈均意識到那是什麼的瞬間，吸血蝙蝠已經各扇羽翼，露出細牙咬上來。數百隻吸血蝙蝠將謝靈均的身體圍了個密不透風，遠遠望去，謝靈均像是成了黑色繭體，完全和黑夜融為了一體。

  

  「羽神守護！」

  忽然間黑色繭體從核心發散出刺眼奪目的冷芒，將周圍的視野照亮，冷芒如同寒氣逼人的長針，將吸血蝙蝠的身體紛紛穿透。啪嗒啪嗒，吸血蝙蝠在謝靈均腳邊落了厚厚的一圈，旋即化為磷光消失。謝靈均沐浴在冷芒中，髮絲在夜風中輕盈飄舞，清秀的面容沉靜如水，身體竟然是沒有受到一絲的損害。羽神守護是鳳羽焚天的防禦招式，謝靈均現在只是初步掌握了它而已。即使如此，方才的施放已經救了他的命。

  貪婪嗜血的紅瞳閃爍，猶如妖獸的低吼聲在身邊響起，緊接著數十道人影飛縱而來，靈敏的動作讓人完全看不出這是普通人所為。

  ——定是戾氣在體內血脈中流淌，讓他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腳力。平日裡幾乎沒有做過劇烈運動的普通村民，身體被強制著提升了體能，肯定會受到損傷。

  謝靈均身形如閃電般飛速躲閃，一邊趁空隙點住幾個村民的昏睡穴——讓他們這麼昏睡過去，多少會減輕自己的阻力，村民們也不必再這麼折騰自己的身體。

  「真是冷血無情的惡魔，想讓人類殘害人類！」

  那邊蕭宇凡惡狠狠地咒罵著蚩尤，小心躲閃著猶如木偶傀儡的村民，勝邪刀還要招呼著周圍撲殺過來的妖魔，熊熊烈焰照耀著夜空。

  「呵呵，惡魔冷血無情不是很自然嗎？」那道邪惡冷酷的聲音又在空中響起，在蕭宇凡兩人的耳中迴旋，他們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不過普通人類太無趣了，這麼容易就被閃避開，連個棋子都當不好……那就當棄子吧，讓本尊觀賞觀賞你們恐懼的面容！」

  聽完這句話，謝靈均神色遽變，他忍不住大聲喊道：「不要！住手！」

  蚩尤自然不會聽從他的，隨著他殘忍大笑的聲音，村民們的眼瞳瞬間消退了殷紅，恢復了本來面目，意識也從渾渾噩噩中清醒。村民們都眨了眨眼睛，迷茫地四處環顧，不知身在何方。夜風掀起血腥的風浪，將他們混沌的頭腦徹底吹醒。然後村民們就發現自己站在山道上，空中地上垂著涎液的妖魔不知幾多，他們瞪著妖異的紅瞳，如同看到美味的獵物，流動著殘忍的血光。

  如墜夢魘……

  幾疑為身處地獄……

  腿腳顫抖、心神顫抖、整個靈魂都顫抖成了一片風中落葉。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村民們瑟縮著身子，眼瞳中盈滿恐懼的光芒，悲鳴聲響徹一片，孩子們哭作了一團，少女們嚇的淚流滿面，老人們自覺壽命已到，男人們也驚恐得不知所措。

  「不要慌！不要慌！大家快點圍攏過來！」

  蕭宇凡和謝靈均連聲大喊著，釋放出一道穹窿頂形的仙力屏障，將他們護在其中。但是有些村民們嚇得失去冷靜，早就四散奔逃，根本沒聽到他們的聲音。然而在兇殘妖魔的包圍圈中，哪有什麼藏身的安全地方。幾頭惡狼撲過來，瞬間就將兩個大人撕扯成碎片，內臟流淌出來，鮮紅的血液汩汩的冒出，活生生的人類不過片刻，就變成了兩具白骨！

  普通人的肉體是無法化作磷光消散的。

  流失的血液侵染山道，也無法化作磷光消除。

  只不過閃電般的一瞬間，村民們就有數十人命喪妖魔口中。肢體被扯碎，血肉被吞食，血腥味瀰漫了整個空間。

  這些人前些天還在同自己歡笑，孩子們還在同自己玩耍。而在這麼一瞬間，他們就逝去了，而且是這麼悽慘的死法，沒有應有的尊嚴，沒還來得及聽到家人的悲聲……

  「該死的蚩尤！」蕭宇凡忿怒得眼睛布滿血絲，「雷霆萬鈞！」

  剎那間，勝邪刀出現紫虛神雷的圖騰花紋，蕭宇凡猛力地向前揮出。轟隆隆，風雲變幻，雁南山電閃雷鳴，刺眼的雷電織成密集的網狀，憑空出現在妖魔的頭頂。

  那幾頭惡狼意猶未盡的****著嘴唇，方才的美味顯然沒有填飽肚子，妖異的紅瞳繼續搜尋著人類的身影，而在這時帶著煞氣的雷電突然降臨，兇惡的身軀瞬間變成焦炭……

  沒有攔住他們，沒有救下他們的性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禿鷲啄食乾淨，連內臟也不留。

  衣服被血色濺滿。

  視野被血色遮蔽。

  空間被血色染紅。

  這是比夢境中真實百倍的殘酷場面，直接撞擊連結著往昔的夢魘。

  「啊……！」

  謝靈均禁不住崩潰地大叫，晶瑩的淚水流滿臉頰，窒息一樣的感覺緊緊捉住心臟。

  閃爍淚光的眼眸再次抬起時已經變成了淡紫色，深邃沉靜的目光沒有憤怒的色彩，沒有悲愴的仇恨情緒，單純流淌著冰冷的嗜殺寒意，反而讓他看起來比妖魔還要鐵血殘酷……

  「鳳羽焚天，長虹貫日！」

  氣海中的仙力急遽湧出，元神的運轉被自己催動到極致，眼眸中紫虹箭的顏色染深了一層。消除魔障，殺盡妖魔……空明單純的心境與輝月戒指產生共振，玉石內部的金色虹流登時旋動起來，凝聚成一隻優雅展翅的金鳳，沉靜淡然的眼神散發出王者之氣，每根翎羽都如同箭矢一般懾人心魂，全身流動著粲然的虹彩。

  金鳳展翅飛翔的時候，謝靈均恍惚聽到一聲清唳，在心魂中迴響震盪。隨著這道聲音消散，謝靈均的眉心浮現出一道複雜的圖騰花紋，和輝月玉石內部的金鳳模樣赫然相同，只不過顏色為淺淡的紫色。宛如第三隻眼睛，散發出森然的冷光，使得妖魔不寒而慄。

  鳳紋，鳳羽焚天邁入中階的標識。眉心中浮現它，不單意味著眼眸的靈敏度加深，而且意味著從此以後可以擺脫傳統的鋼製箭矢，直接用仙力凝聚箭矢或者光線來射殺妖魔。

  玉墨曾對他說，元神至少修煉到玄仙巔峰才有可能浮現鳳紋，沒想到謝靈均以散仙五階的實力就晉升到鳳羽焚天的中階——輝月玉石於他的幫助甚巨，另外也有其天生資質的原因，善於領悟學習精細的法術，在此方面蕭宇凡常常自嘆弗如。

  ——鳳羽焚天……晉級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謝靈均無悲無喜，冰冷的嗜殺寒意凝固成實體，他扣住弓弦，往後用力拉起，數百道瑩白色光線在空中突然爆散，看起來很像璀璨的焰火，不過每一根光線都如修長的飛針，閃爍著森寒的光芒，直直刺入禿鷲的身體。那些禿鷲兇狠的眼神瞬時渙散，遮蔽月光的巨大翅膀風化成磷光。

  「去死去死……」

  謝靈均如同念誦咒語一般，不斷地呢喃著這兩個字，似乎不這樣做，盈滿胸腔的殺伐之意就會把內臟焚掉。

  「竟然使出了后羿的招式，不錯不錯！本尊越來越欣賞你了，尤其那仇恨世間的姿態有著無與倫比的美感，仿佛讓本尊看到當年的自己。怎麼樣，追隨本尊如何？本尊可以把力量借給你，隨便你毀天滅地。」那道惡魔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帶著些許的誘惑。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妖魔的力量！尤其是你蚩尤的力量！」謝靈均的一腔殺伐之意全都集中在了蚩尤身上，於是踩著妖魔的腦袋朝山頂飛縱而去。

  蕭宇凡此時完全注意不到旁人的變化，他的整個身心被燃燒的嗜殺怒火所侵蝕，精神也幾近癲狂。勝邪刀纏繞著閃電，身體包裹著閃電，衣服鼓盪，長發飄舞，他本人完全化作了凶神惡煞。

  雷霆萬鈞，以兵器為引，召喚紫虛神雷，也即需要兵器具有剛強的韌度，來承受接納紫虛神雷的霸道之力。勝邪刀勉強承受了這股力量，但能支撐多久很難說。蕭宇凡眼下顧不得那麼多了，他一股腦地只想：

  殺！殺！殺！

  勝邪刀承受不了雷電之力，那麼就用自己的身體來分擔！

  巨蟒盤曲的龐大身軀整個化作灰線，轟然倒塌；獵豹凶光畢露，咆哮一聲，矯健的身軀向前踏出，在急遽閃爍的電網中化為虛影。

  霹靂啪啦！

  刺眼凶厲的雷電，撕裂長空，穿刺妖魔，將山岩炸裂，將樹木摧折。雷電乃為妖魔最懼怕之物，他們四散逃竄，但是密集成網的閃電顯然不給他們這個機會，身體在碰到閃電的瞬間變成粉塵。

  躲在仙力屏障內的村民們，望著臉上布滿狠戾殘酷之色的蕭宇凡，比看到妖魔還要驚懼的寒意壓在心頭。儘管明白他是為自己而戰，是因為自己而發狂，但不少人仍然嚇得哭泣起來。

  「……宇凡。」

  忽然有個清柔的女聲呼喊著蕭宇凡，同時眼前有七彩的星光灑落，照亮了漆黑的四野。七彩星光所及之處，那些妖魔紛紛化為齏粉，飄散在空氣中。

  「玉墨？」蕭宇凡驚喜地大聲喊道，收住了勝邪刀。果然隨著七彩的星光飄散，玉墨衣袂飄飄，優雅地輕盈落地，如月色淡雅的臉容此時凝滿了肅穆的表情。蕭宇凡反應過來，語帶悲傷地說道：「玉墨，有數十個村民……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沒事了，宇凡。你若這麼自責的話，我也難以自處。假如我稍微來得及時一些，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慘劇。」玉墨安慰著蕭宇凡，轉頭望向躲在仙力屏障中的村民們。

  村民們看到玉墨的倩影，驚喜的情緒蔓延開來，紛紛貼近仙力屏障，又哭又喊地說道：

  「玉墨仙子，救救我們！」

  「玉墨姐姐，嗚嗚，那些妖魔好可怕，嗚嗚……」

  「我爹爹被妖魔吃掉了，嗚嗚嗚嗚……」

  玉墨望著還沒消散恐懼、哭作一團的村民們，心臟猶如被揪住了一般疼痛，淡雅的面容努力盈上一絲笑意安慰道：「別害怕，我馬上就來救你們！」

  玉墨吩咐身旁的蕭宇凡：「宇凡，我帶村民們回東籬村救治。你去前面探察蚩尤的動向，切記不可妄自行動，有什麼情況馬上傳音給我。」

  「好的，那麼村民們就拜託你了。」蕭宇凡隨後轉身，發現謝靈均不在，驚聲問道：「咦？靈均呢？該不會被妖魔……」

  「他早已飛往山頂了，現在可能遇到危險，你趕快過去救援。」玉墨望著蕭宇凡有些焦黑的面容，叮囑了句：「雷霆萬鈞的技能先暫且不要用了。」

  「明白。」蕭宇凡說著，就消失了蹤影。

  四野里風聲蕭蕭，戾氣在空氣中涌動。玉墨抬眸望了一眼山頂漸漸暴盛的妖異紅光，喃喃自語道：「如母親所說，殺掉『他』，就要踏上補天之途了。希望宇凡能跨越這次艱險，不辜負母親的期待。」

  有些感慨地說完，玉墨美目微闔，長袖輕輕一揮，七彩的星光散落，瞬間村民們就與她一起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