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獠王

  蕭宇凡在樹冠上奔跑著，一邊向謝靈均詢問方向，幾個喘息就到達了地點，然後沿著樹幹輕盈落地。

  這邊是小溪旁的一塊空地，空氣乾淨清新，還沒有被妖魔污染過。溪水清澈見底，潺潺流動。岸邊的草地開滿了野花，微風拂來，送來陣陣花香。

  徐凝柔早被救醒了，身體似乎已經沒事。她正坐在岩石上，肩上披著謝靈均的外衫——自己的那件因為沾染了蜘蛛網的毒素，所以被丟在了一旁——眼眶微微發紅，隱隱有淚水的痕跡。而謝靈均在一旁陪著，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凝柔，你身體還好吧？」

  「嗯，謝公子用仙術幫我驅除毒素後，就沒事了。」

  徐凝柔答道，同時微微朝著謝靈均望了一眼。

  「我還以為……」蕭宇凡想起白面猿那具恐怖的屍體，連忙搖了搖頭，在腦海中擦去，笑著對徐凝柔說道：「那些鬼蜘蛛沒對你怎麼樣，真是太好了。」

  「……應該是多虧了這隻玉鐲吧。」徐凝柔微撩起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腕，手腕上戴著一隻碧玉鐲，上面隱隱有符文閃動。「這是很久之前玉墨仙子給我的，說是有辟邪的作用。鬼蜘蛛用蛛網吊住我後，順著蛛絲爬過來曾試圖吃掉我……」想起不久前被蛛網纏縛全身，九死一生的情形，徐凝柔身體微微發抖，「然後這隻手鐲突然冒出金色光芒，他們就受到驚嚇後退了。」

  

  「原來如此。」蕭宇凡點點頭，看向謝靈均問道：「靈均，到底有什麼緊急狀況？這麼慌張地把我叫過來，我可是只見到徐凝柔哭哦，難道是你欺負的？」

  「不，不是這樣的。不關靈均……謝公子的事。」徐凝柔擺著手，急忙幫謝靈均辯解。

  蕭宇凡深表遺憾地說了句：「咦？不是嗎？本來想好好取笑靈均一番的……」

  謝靈均打斷他道：「現在不是嬉笑的時候，東籬村發生變故了。」

  「呃，怎麼回事？」蕭宇凡連忙詢問徐凝柔。

  徐凝柔抬起那雙溫婉柔美的眼睛，未語之前，眼淚先流了下來：「中午時分，我們東籬村的花市舉行到最熱鬧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裡刮來的妖風，將一股戾氣吹送到我們村里，不少村民都發狂失去了心智。我哥哥也是……眼睛變得像妖魔一樣殷紅，手中拿著把鐵劍，見人就亂砍亂刺，真的好可怕……我不得已找人幫忙，把他鎖在了家裡……但是等他今天精神力耗盡就會……」徐凝柔縮著肩膀，顫抖著身體，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滴落。

  看到女孩又在自己眼前哭了，蕭宇凡連忙安慰道：「不會有事的，你哥哥只是暫時迷失心智而已。」

  「嗯，或許吧……史太公爺爺說，英雪澗中有凝神草，也許可以治療我哥哥的病，所以我過來尋找。可是我在半路中途，不知怎的，走到了鬼蜘蛛的領地……」徐凝柔手腳僵硬，完全流失了溫度，似乎不願再回想那個經歷。

  「……沒事了。」

  耳畔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清冷疏淡卻流淌著一絲關懷的意味。同時手也被輕輕握住，溫暖的熱度從相握的手指間傳達心底，心中的恐懼竟然被稀釋了不少。徐凝柔抬起那雙柔婉的眸子，發現竟是謝靈均，他正深深地注視著自己，用堅定的語氣說道：「那些鬼蜘蛛早晚會被我們除掉的。」

  說至話尾，握著自己手的力度略微加重，然後就放開了，那股溫度也立時消散，徐凝柔不禁有些心神失落，不過她知道對眼前這個人無法奢求太多。

  那邊蕭宇凡忍不住想笑，結果瞥見謝靈均飄來的一記剜眼，便咳嗽了兩聲，然後用爽朗的口氣對徐凝柔說道：「英雪澗是吧？靈均知道路，接下來就由我們兩個幫你尋找凝神草吧。」

  「呃，謝謝。」

  「哎，客氣什麼，儘管使喚我們，尤其靈均！」蕭宇凡話音剛落，面前就飛來一道仙力掌擊——發送掌擊的人自然是謝靈均。蕭宇凡連忙嘻嘻笑著躲開，一邊故作驚詫的表情：「靈均，難道你不願意幫忙？」

  「我沒有這個意思。」謝靈均臉色微慍，不耐煩地站起身：「我們走吧，別在這裡耽誤了。」

  「嗯，好的。」蕭宇凡扶了扶背後的勝邪刀，作勢準備離開。

  徐凝柔也站起來，然而腳一軟，又差點坐在地上。旁邊的謝靈均眼明手快，順勢自然地扶住她的身子：「……你沒事吧？」

  「嗯，我沒事。」徐凝柔害羞又感激地說著，借著謝靈均的輔助想要站直身體，然而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蕭宇凡見狀不由得面色擔憂：「好像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應該是。」謝靈均說著，扶著徐凝柔坐下來，「凝柔姑娘，你在這裡多休息一下比較好。」

  「不，我想和你們一起去……我不想一個人被丟在這裡。」徐凝柔神色慌亂地捉住謝靈均的手，話尾有些低弱。

  謝靈均微蹙眉心道：「……可是你現在連站起來都很困難。」

  「呵呵，那你就背著她嘛！總不能丟下一個女孩子在這森林裡。」蕭宇凡笑道，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那你也可以背！」今天一再地被蕭宇凡調侃，謝靈均感覺心中的那股怒意快達到極限了，手上又忍不住纏繞上仙力。

  這時身邊的女孩用快哭出來的微弱聲音說道：「……我是不是給你們添加麻煩了。」

  頓時仙力在空氣中消散了，謝靈均閉了閉眼，認命地蹲下身來道：「……不麻煩……請你不用那麼客氣。」

  「這不就好了嘛！」蕭宇凡拍著手哈哈大笑。

  徐凝柔原本心情低落非常，聽了這話，驚喜之餘，浮生羞赧。她道了聲謝，將身子伏在謝靈均背上，猶豫了一下，雙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謝靈均站起身來，將她背好並叮囑道：「晚會請不要亂動，抓穩我。」

  「是。」

  徐凝柔緊張地拔高了聲調，然後就感覺身體隨著謝靈均騰空而起，呼嘯的風滑過耳邊，她不禁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摟著謝靈均的手臂也稍微縮緊。

  ******

  英雪澗遠在密林深處，很少有人能穿越山林而來，因此成為了一方淨土。山澗中長滿了桃樹和很多奇花異草，風一吹來，落英繽紛如同雪花飄舞，因此名為英雪澗。不過此時的英雪澗已經通臂猿占據，他們你追我趕，歡快地桃樹間跳躍，或在崖壁邊緣的瀑布處嬉戲。

  趴在隱蔽處，看著山澗下面的這副情形，蕭宇凡拔出勝邪刀，舔著嘴唇笑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必英雪澗就是通臂猿的巢穴。」

  「應該說是被他們強行占據為巢穴，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一個妖魔。」謝靈均說著，手中握緊碧影弓，隨後他想到什麼，幻化出星麟劍，遞給徐凝柔，「凝柔姑娘，你將這個拿好，當做護身用。」

  「啊，是。」徐凝柔趕緊接過來，然後愧疚地說了聲：「我真的給你們添加麻煩了。」

  「哎，沒事，這算什麼麻煩。」蕭宇凡大咧咧地擺了擺手，同時眨著單眼笑問謝靈均：「是不是啊靈均？」

  謝靈均不理會他，默念口訣，雙手各浮現四道圓形光印，裡面有圖騰形的紋路閃爍光芒。謝靈均手指微動，光印群奔向徐凝柔，在她身體周圍撐起一個透明的小型空間，流轉著五彩光華。不一會兒光華消散，那空間竟然變成了一塊巨石——準確來說是，空間的顏色外表和岩石融為了一體。

  「迷彩結界？」蕭宇凡驚訝地問：「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玉墨教導我們後，半天就學會了，又沒有什麼困難的地方。」

  謝靈均淡淡地答道，蕭宇凡嘴角抽搐，自己可是到如今都沒有掌握到其中的竅門。

  所謂迷彩結界，乃是一種將自身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用來迷惑對方的結界。這種結界無論所呈現的外表還是氣息，都與周圍環境同步，可以完全遮蔽隱藏其中的人。除了設置這個迷彩結界的人，或者仙力等級在仙皇以上的，幾乎無人能看穿它。

  至於設置迷彩結界，不僅需要使用仙力凝聚光印，還需要在光印圖騰上加注模仿周圍環境的意念。說起來挺簡單，真正去做時極難無比。因為既然想以假亂真，就需要對周圍環境中各種東西的物理結構統統了解，這樣才能圖騰上注入高度仿真的意念，使得結界完全融入周圍環境，而不使人產生懷疑。

  「嘛，像設置結界這種精細的活，你原本就很擅長，對於你來說，自然沒什麼困難的。恭喜啦！」

  蕭宇凡口氣微酸地說著，轉念一想：的確如此，術業有專攻嘛。我雖不擅長於結界，但在修仙的其他方面遠超過靈均。心情馬上就釋然了許多，蕭宇凡轉頭凝神注視著山澗中的動靜。

  而徐凝柔此時呆在迷彩結界裡面，向外望去只是如同隔了一層透明玻璃而已，周圍的一切都能倒影在自己眼眸中，陽光也能毫無阻礙地灑進來。即便如此，她心中仍然浮蕩著些微的懼意。徐凝柔手撐在結界的透明薄面上，柔婉的眼眸緊盯著謝靈均弱弱地喊道：

  「靈均……謝公子，你晚會戰鬥的時候，不會遠離我吧。」

  「……不會的。」雖然戰鬥時瞬息萬變，自己也無法把握，然而看到女孩露出脆弱恐懼的表情，謝靈均忍不住就給出了這個答案，輕聲安慰道：「不必害怕凝柔姑娘，我們會保護好你的。」

  「嗯。」

  徐凝柔激動地點點頭，她毫不懷疑對方會保護好自己，也許心中所真正渴求的只是他的一絲關懷罷了，所以任性地提出一個不看氛圍的要求。不過對方能有所回應自己，徐凝柔就萬分滿足了。

  「對了，那隻白面猿呢？」謝靈均回身面向英雪澗，找尋著發射羽箭的角度，邊詢問蕭宇凡。

  「早就被鬼蜘蛛吸食死了，反正也用不著他來找尋黑獠王了。」

  謝靈均嗯了一聲，突然發射出數十支羽箭，直奔在桃樹間跳躍的通臂猿。那些通臂猿正玩得愜意，哪裡會有所防備，紛紛摔倒在地化作磷光。

  「切，這麼快就得手了，好歹也等等我啊。」蕭宇凡不滿地撇了撇嘴，一個縱身沿著山崖飛躍而下，勝邪刀一甩，仙力發射出去，頓時掃倒了好幾隻通臂猿。

  「喂，你們中誰是黑獠王，快點滾出來。」蕭宇凡在澗底持刀站定，大聲吼道。

  周圍的通臂猿吱吱叫著後退，沒一個回答他的。

  「切，沒有嗎？」

  蕭宇凡舉刀就要將那些通臂猿全部殺掉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魔力的威壓向著這邊漫溢過來，他連忙後退了幾步，舉目定睛觀瞧。就見對面崖壁的瀑布突然破開，水花四濺，竄出一隻如小山丘般魁梧的通臂猿來，身形一閃，直直地奔他撲來。

  蕭宇凡連忙飛身閃退，而他方才所站著的巨岩，被那通臂猿一掌拍碎，暴起的石子飛擦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哦，想必他就是黑獠王了。」蕭宇凡心悸過後，滿身喜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