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蜘蛛

  不知道走到了森林的什麼地方，就見這裡景色一變，古木滄桑直衝雲霄，樹葉篩下的光線呈現蒼茫的色彩，流失了應有的熱度。陰涼的風吹在背脊上，讓人心生寒意。

  ——仙源村、東籬村一帶明明溫暖舒爽，這裡該不會妖魔所致的吧。

  蕭宇凡牽著白面猿走在前面，他望了望四周，扭住白面猿的耳朵。

  「是往這裡走的嗎？你小子若敢耍詭計，我這就揪掉你的耳朵。」

  「哎呦，疼疼疼疼疼……」白面猿哀嚎起來，蕭宇凡鬆手後，他用手臂蹭了蹭發疼的耳朵，垂頭喪氣地大聲辯解道：「這條命已經掌控在你們手裡了，我哪裡還敢有邪魔歪道的想法。」

  「哼，最好是這樣。」蕭宇凡轉身對謝靈均說道：「靈均，你對這裡熟悉嗎？」

  謝靈均搖了搖頭，方才蕭宇凡給了他一枚蘊靈果和一瓶彌月玉露丹，謝靈均稍作休息，將它們煉化後，便感覺有溫潤的氣息包裹著元神，濃郁的仙力送入氣海，臉色也跟著轉好，不再那麼蒼白。

  「這距離我們方才所在的地方應該有五十里。」

  「五十里？不知不覺我們走了這麼多路。」蕭宇凡說著，朝白面猿的屁股上猛踢了一腳，白面猿又痛得悲鳴一聲，「喂，你真的沒帶錯路嗎？」

  

  「沒帶錯，沒帶錯！你不相信我，自己去找路啊！」白面猿不耐煩地怒吼道，一副不想幹了的架勢，兩隻紅眼睛盈滿了冰冷的恨意。

  看著這一幅鬧劇，謝靈均喝道：「夠了你們，這樣鬧下去，今天就別想找到黑獠王了。」

  「唔，我這不是有點焦慮嗎？」蕭宇凡搔了搔頭，抬起有點無辜的臉龐。

  他本來就對方向感沒有多少把握，這一路上還儘是在樹林叢中穿來穿去，早就把他那沒有多少的耐心給磨光了。若不是身邊有謝靈均陪著，估計蕭宇凡會一刀劈了白面猿，踩踏著樹冠回村去了——至於找黑獠王的事，改天再說吧。

  又往前走了半個鐘頭，森林越發顯得陰暗，潮濕的風中微微有刺鼻的腥味，頭頂上滴答滴答地垂落著露水。

  蕭宇凡和謝靈均相視了一眼，皆是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地踏著步子，一個拔出勝邪刀，一個摘下碧影弓。越往前走血腥的味道越濃厚，只是找尋不到源頭在哪裡。

  滴答滴答……

  露水不緊不慢地垂落，如同漏壺一般計算著時間的走動。樹葉微動帶來一絲陰寒的風聲，除此之外，周圍寂靜一空。別說鳥雀了，連蟲子的低吟聲也沒有，怪異非常。

  「啪！」

  蕭宇凡踩到了什麼東西，兩人皆是悚然一驚，向著腳下看去。原來有個竹籃子被踩碎了。

  「看來有人來過這裡？」蕭宇凡反而舒出一口氣，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謝靈均撿起籃子瞧了兩眼，細薄纖長的竹片編織得很精緻，籃子正面還勾勒出蘭花的模樣：「應該是剛來不久，籃子還很新，沒有受到這裡潮濕空氣的腐蝕。」

  「剛來不久？」蕭宇凡一顆心又吊了起來，「那人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否則籃子怎麼丟在了這裡。」

  他轉頭將勝邪刀架在白面猿的脖子上，厲聲威脅道：「說！你到底把我們帶到了什麼鬼地方？」

  「哪、哪裡有什麼鬼地方，這裡就是通往我們通臂猿巢營、必經的路途。」

  蕭宇凡拉動了兩下勝邪刀，頓時白面猿脖頸處劃破了兩道傷口，有鮮紅的血液滲出來：「快說實話，別想著騙我們！」

  白面猿驚懼得快要哭出來，不過他仍然咬著牙說道：「我沒有騙你們，愛信不信！」

  那邊，謝靈均走到不遠處，彎腰又撿起什麼。是一支玉釵，款式簡潔而樸素，不過釵頭的花紋勾勒成一抹纖細的蘭花，倒突顯出精巧別致了。

  「咦？這支玉釵好像在哪裡見過。」蕭宇凡逼問白面猿不成便自動放棄了，湊過來看著謝靈均手中的玉釵說道。

  「……徐凝柔。」

  「對對，就是凝柔姑娘的……」蕭宇凡話說到一半，臉色遽變：「這麼說，是她出事了！」

  謝靈均面無表情的臉容也微現波瀾，兩人急忙向前跑去。

  「哎呦，疼疼疼……」白面猿被蕭宇凡扯得七葷八素，摔倒地上，直接被他拖著走。

  嘩啦。

  一具森森骷髏架墜落面前，上面纏繞著猶如繩子粗細的蛛網。就算大膽如蕭宇凡也不由得受嚇尖叫，猛然後退了好幾步。隨後他戰戰兢兢地指著骷髏架，面露悲切地詢問謝靈均：「靈、靈均，這該不會是凝柔姑娘的吧。」

  「別一驚一乍的，看仔細了。骨架有些地方已經發黑，顯然是很久之前就死去了。」

  謝靈均輕斥了他一聲，話剛說到這裡，突然空中降下一張蛛網。謝靈均和蕭宇凡連忙閃身躲開，可憐白面猿被整個綁縛起來。那蛛網仿佛有自主意識一般，自動縮緊網口。緊接著從樹上垂下的一道蛛絲，連在網線上，將整張網提了上去，懸掛在樹枝上。

  「啊啊，放開我！放開我！該死的鬼蜘蛛，不知道老爹是誰嗎？黑獠王！小心他把你的元神毀掉！」白面猿在蛛網中邊掙扎邊怒吼道，可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回應他的聲音。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蕭宇凡一邊防備著接連而降的蛛網，衝著白面猿笑罵道：「猴崽子，你果然在耍詭計，結果自己中了招，活該活該！」

  「哼，我會死，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到這裡的人沒有能活著出來的，哈哈！」白面猿不再掙扎，反而大笑起來，以為自己的詭計絕對會得逞。

  「猴崽子，還有點志氣啊，竟敢以死搏命，不過讓我先結果你吧！」蕭宇凡說著就要動手——

  「小心背後！」

  謝靈均突然射出羽箭，直奔蕭宇凡背後的一個黑影。而那黑影，龐大的身軀順著蛛絲攀爬，一瞬息的功夫就回到了樹幹高處，謝靈均的鋼箭空落在地上。

  原來是鬼蜘蛛悄無聲息地順著蛛絲垂落，張開大口，想要一口吞掉蕭宇凡。在偷襲失敗後，鬼蜘蛛兩隻銅鈴大的眼睛緊盯著目標物，後退了兩步，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這鬼東西！」蕭宇凡怒意和戰意並升，與鬼蜘蛛雙眼對峙。

  謝靈均背靠著蕭宇凡提醒道：「不要大意，可能不止一隻鬼蜘蛛。」

  「明白！」蕭宇凡大聲回應，眼睛緊盯著樹上和空中的情況。

  高聳的銀杉樹冠密密麻麻的結滿了蛛網，蛛網裡垂吊著的不是人骨就是獸骨——他們應該都是誤闖進來，然後被鬼蜘蛛吸食殆盡的——看著陰惻惻的讓人心裡發毛。因為受到蛛網毒素的侵蝕，銀杉葉竟然變成了黑色。

  而在其中的一棵銀杉樹上，則懸吊著一個纖細少女，茜色衣衫包裹著可憐楚楚的身體，她即是徐長天的妹妹——徐凝柔。徐凝柔安靜地在蛛網裡呆著，隨風蕩漾著，似乎早就昏迷了過去。

  「靈均！」

  蕭宇凡呼喚了一聲，謝靈均顯然也注意到了徐凝柔，回了一句「知道了」，便虛拉弓弦，一箭將蛛網射落，然後他用仙力蔽體，踩踏著地面猛然飛起，在半空中接住徐凝柔的身體，輕飄落下。

  蕭宇凡也在手上纏繞上仙力，幫著謝靈均扯斷蛛網，將徐凝柔救出，一邊呼喚著徐凝柔的名字：「凝柔姑娘，凝柔姑娘……」

  徐凝柔臉色青白，沒有醒來的跡象，看來因為被蛛網毒素侵蝕，她完全陷入了深眠中，即便從此不再醒來也沒有什麼意外。

  「呼呼呼……」

  突然他們旁邊的銀杉樹上出現了五六隻鬼蜘蛛，他們同時發力，從口中噴出棉花團一樣的蛛絲，從銀杉樹上洶湧而下，簡直如同雪崩一般壯觀。

  「不好！這樣下去，我們要被埋沒了！你們快走！」蕭宇凡大聲喊道，邊用藉助勝邪刀釋放出一道仙力屏障，擋住「雪崩」的湧來。

  謝靈均點點頭，抱起徐凝柔飛跑前，對蕭宇凡說道：「你也快點跟來！」

  「知道！不過你竟然關心起師父我來了，難得難得！」

  這時候還有餘裕調侃，謝靈均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於是不再停留，轉眼就消失了蹤影。蕭宇凡則持刀站定，眼神中燃起好戰的火焰。

  「哈哈，這下我可以單獨與鬼蜘蛛打鬥了，定給你來個火烤蜘蛛！」

  他這麼說著，念誦著口訣，勝邪刀頓時猶若龜裂的火山岩一樣，散發出令人生畏的氣勢。他隨意揮舞了兩下，熊熊的火焰浪濤在地上面蔓延涌動，將仙力屏障吞噬，正面迎上蛛絲的雪崩。

  「轟轟轟轟……」

  蛛絲遇上火焰浪濤，簡直如同棉花團著火了一般，迅速將之化為灰跡。大火殃及樹木，銀杉樹很快噼啪燒了起來，那樹幹上的鬼蜘蛛急忙向上攀爬。

  「豈能讓你們逃掉！」

  蕭宇凡在勝邪刀上注入仙力，連砍幾刀，那些鬼蜘蛛紛紛斃命，化作點點磷光，同火光一同散去。

  「這就完結了。」

  蕭宇凡略顯不過癮地撇撇嘴，他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些涼意，連忙飛身退開。然而等他轉過身來觀看，則是倏然一驚。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結成了蜘蛛網陣，交錯縱橫，上面攀爬著十餘只鬼蜘蛛，而領首的那隻龐大的身軀猶如一扇門，身上隱隱地有魔力散出——他應該就是這裡的蜘蛛王吧！

  「這還真是……有夠兇悍的！」

  蕭宇凡舔了舔下唇，遇到強手而產生的興奮，鼓盪著全身的血液，如同要沸騰了一般。

  「火焰刀！」

  濃郁的仙力順著手掌，傳入勝邪刀中，蕭宇凡上下舞動著，空氣中頓時又湧現了烈火，而這陣勢顯然比剛才盛大許多，灼熱的浪濤洶湧向前。而鬼蜘蛛那邊顯然也不辜負他的期待，從口中噴出黑色蛛絲編織的魔盾，魔盾上面微微散發出幽幽的黑光，竟然硬生生地將烈火浪濤給擋下來。紅黑兩種色彩的法術相撞，猶如拔河一般僵持不下。

  「喝啊啊啊啊啊……」

  蕭宇凡不斷輸出仙力，而鬼蜘蛛那邊也拼出了全力。最後等轟天震動的法術互相抵消消散，蕭宇凡被餘威震得後退了好幾步，鬼蜘蛛那邊也是蛛網震盪，乃至支撐不住他們的身體，啪嗒啪嗒掉落下來。

  蕭宇凡呼呼地喘息著，擦了一下額角的汗，想要再次發力。這時，耳邊傳來一個略帶焦慮的清冷聲音，是謝靈均用傳音的法術在呼喚他：「宇凡，快點過來，有緊急狀況！」

  「呃……」蕭宇凡意猶未盡地望了望那群鬼蜘蛛，戰意正濃的時候實在不太願意離去。但是謝靈均從未向他求助過，遇到這種狀況，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蕭宇凡沉思過後答覆謝靈均：「我知道啦，這就來！」

  蕭宇凡舉刀一指那群鬼蜘蛛：「等著我，晚會再戰！」對方當然無法回應。

  蕭宇凡離去前，望了一眼樹上吊著的白面猿，他早已沒有了聲息，這也是當然，因為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空殼，成為了木乃伊，靈魂原力已經被鬼蜘蛛吸食殆盡。

  「動作還挺快的！」看著那變成鬼樣的猿猴屍體，蕭宇凡不禁縮了縮頭，隨後加緊腳步，「難道凝柔姑娘也被……不，應該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