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此非無心
2025-03-03 17:17:27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九十二章
紅綃帳暖,情絲綿長。
司馬皓軒睜眼的時候,凌月正坐在桐花鏡前發呆,她此時只穿一身大紅色的中衣,長發不曾挽起,直直披散在背上,幾近垂地。晨曦輕薄的陽光從窗欞的縫隙探進屋內,柔柔照在她身上,映照著她的側臉,低眉垂目間,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韻,清冷中帶著優雅,卻全然沒有矯作之態。
這是清晨所見第一處景色,司馬皓軒嘴角微微帶笑,也不叫她,只枕了手臂靜靜看著她。
半晌,就聽門外傳了李篆的聲音:「陛下,娘娘,時辰不早了,今日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的。」
原本靜坐出神的凌月猛然一驚,想著司馬皓軒還睡著,便要起身去告訴李篆讓他聲音小一些,轉身間卻是看到司馬皓軒已經醒了,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心下便是一陣暗惱,索性坐在原地不動了,順便還挖了他一眼。
司馬皓軒見她如此,朝門外應了一聲,才慢悠悠坐起身子來,看著凌月笑:「先前倒是沒發現你有小性子,難不成是這些日子我慣得?」
凌月聞言忙回頭瞪他,「切」了一聲道:「即是不願意慣,那以後不慣著便是,我又沒有求著你。」目光觸及司馬皓軒光裸的上身,瞥見他胸口的傷痕,忽而覺得太過刺眼,遂連忙別開眼睛,心中卻是起了疑惑,但並未在面上表露分毫。
「是是是,你沒有求著我。」司馬皓軒忍笑,坐在塌邊朝凌月伸過手去,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凌月意會,眼中隱有笑意,嘴角卻還浮著不情願,磨蹭了片刻還是過去了。司馬皓軒牽住凌月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摩擦,低頭間唇畔盪開笑意,柔聲道:「一會去了母妃宮裡,敬完茶,她問什麼你便撿好聽的說,至於其他人,你不必理會。」
這其他人說的就是東宮文恭皇后蕭漪夢,凌月心中自然有數,微微點了點頭,忽而卻是想起昨天司馬皓軒是宿在了她這,那麼蕭漪夢呢?
想是以凌月的心思,既然是已經嫁了司馬皓軒,自然要與他做到開誠布公,更沒心思和他隱藏什麼,想到什麼便就是說了。
「哎,昨天夜裡你是來得我這,那麼蕭皇后那邊呢?你不去看看麼?」
司馬皓軒握著凌月手的手忽然一緊,抬頭看她目光已是灼灼,唇畔雖有笑意卻並未繞進眼底,看著很是疏離,就連語氣也冷了幾分:「她即是想當這個皇后,我讓她得償所願便是,其他的我可並未保證。」拍了拍凌月的胳膊,話鋒突然一轉,似帶了些嚴厲,「我倒是沒發現你還挺大方的嘛,這才第二天就把自家夫君往外人身邊推,凌月,你倒是跟我說說你這是怎麼想的?」
許是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凌月此時的關注點全在司馬皓軒那淡淡的「外人」二字。心頭似是有如絲如縷的甜蜜溢出,只覺得整顆心都為他此刻的全心全意而變得軟綿綿的。面上不由自主的浮起紅暈,真的很有含嬌帶媚之態。看的直叫司馬皓軒心頭一盪,將她拽進懷裡便吻了下去。
昨夜的種種皆在二人腦中重現,不多時就連呼吸都變得粘稠起來。凌月努力揪住最後一點理智,伸手擋住了司馬皓軒欺壓下來的胸膛,聲如蚊吶般提醒他:「還要去太后那裡敬茶請安,再鬧下去就真的要遲了。」
只聽司馬皓軒低低一聲嘆息,終是沒有再繼續,隨即命人進來伺候他們更衣洗漱。
等凌月和司馬皓軒到達黎太后宮裡的時候,蕭漪夢已經在等。方才門口宮人通傳一聲,就見她已經迎了出來,當著司馬皓軒的面福了身子給他請安,那謙卑的模樣比之已逝的蕭芸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轉眼看到凌月,面上先是一僵,隨即揚起一絲笑意,忙又福下身子要和凌月問安。
凌月見此情形心知不能由著她蕭漪夢如此胡鬧,這一幕倘若讓黎太后知道還不得斥責她凌月目無尊卑,不管怎麼說,她蕭漪夢現在占著東宮的名位,就是要比她凌月尊貴些。
眼看著蕭漪夢將要行禮,凌月忙上前一步扶住蕭漪夢的胳膊,順勢一福身子先給她行了禮,再賠上一笑,說些應景的話,便也糊弄過去。蕭漪夢報之一笑,依舊是低頭恭順模樣,聲音低微的朝向司馬皓軒,便轉身迎他和凌月進殿。
凌月跟在蕭漪夢之後,看著她纖娜的身姿卻是有些發怔,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皇室禮儀,尊卑一向分明,蕭漪夢位居東宮,自然是由她先給黎太后敬茶。凌月低頭站在一旁,儘量做出一副謙和形容,實則內心已經焦躁不安,畢竟頭上的鳳冠壓得她本就酸痛的脖子更加僵硬。
終於挨到凌月,邁著小碎步行至黎太后跟前,先行跪下,再從旁側的宮人手中端過茶碗,微低了頭,畢恭畢敬的遞於黎太后面前,聲音訥訥,無限謙卑的說出敬辭,再將茶碗舉過頭頂,只等著黎太后接過。
然而,黎太后卻是沒有半點動作,顧左右而言他道:「咦,怎麼昭睿皇后打扮的如此素淡?」
凌月心思猛然一沉,低著頭下意識朝另一邊站著的蕭漪夢看過去。在她身上明黃色秀鸞鳳滾邊繁複的禮服的配襯下,凌月身上這件明黃色銀線繡牡丹的衣服確實要黯然失色許多。心中正在糾結該如何作答,就聽到司馬皓軒的聲音淡淡響起:
「母后,昭睿皇后自小不在府內長大,日子自然過的節儉些,且兒子也知道母親不喜奢侈,這才叫她穿了這件禮服來。」
三言兩語,捕捉痕跡的就幫凌月化解眼前危機,凌月心中大呼了一口氣,口中卻是以此請黎太后降罪。黎太后敷衍兩句,這才接過凌月敬上的茶,淺抿一口就讓她起來了。
凌月方才起身站定,卻是又聽到黎太后說:「怎麼看著昭睿皇后的脖子不大靈便,莫不是」話不點透,卻是朝司馬皓軒看過去,語氣間亦是多了幾分勸誡的意味:「皇帝新婚,但也要懂得節制,切不要太盛,損傷龍體。」
凌月猛然一愣,似乎覺得哪裡不對,下意識朝司馬皓軒看過去,就見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仍然泰然應道:「母后教訓的及時,兒子謹遵教誨。」這話落在凌月耳里,卻是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順帶在心裡大大翻了幾個白眼。
之後就是黎太后對凌月和蕭漪夢教導了幾句,最後才頗為語重心長的對她二人說:「皇帝已近而立之年,膝下無子,現在後宮中唯你二人,不管日後如何,現下最重要的是開枝散葉,綿延子嗣,以保我大梁江山萬年長存,後繼有人。」
語畢,黎太后意味深長的望一眼眼前應允的蕭漪夢和凌月,隨意擺擺手道:「行了,這茶也敬了,安也請了,哀家還有事與皇帝說,二位皇后請回吧。」
蕭漪夢和凌月只得行禮跪安,臨出門的一瞬間,凌月無意識的回眸一撇,卻是正看到蕭漪夢朝司馬皓軒的方向看過去,那方才還含水帶情的眸子裡忽然閃過一絲看不懂的情緒,帶著些許凌冽之色,瞬間就讓凌月一驚,想要再看得清楚些,卻是對上蕭漪夢溫婉的目光,低頭淺笑一下,轉身已經走了。
凌月沉一口氣,唯有報之一笑,先行回自己的永和宮。
待蕭漪夢和凌月走之後,黎太后屏退了身邊眾人,唯留她和司馬皓軒,這才不含情緒的悠悠出口:「聽聞昨兒夜裡,皇帝去到東宮皇后處,只挑了蓋頭,連合卺禮都未行就直趕往西宮去了?」
這分明就是質問,司馬皓軒抬眸對上黎太后的目光,嘴角揚起微笑:「沒想到這樣的小事都能傳到母后耳朵里,由此可見這宮城之內,有些人委實是閒的可以。」
黎太后面色一肅,有些生氣的望著司馬皓軒:「皇帝既然已經應允了立蕭漪夢為後,就得做出些表率,如此下去,若是傳到了蕭庸耳里,又該當如何?」
「孤是大梁的皇帝。」司馬皓軒眉頭一挑,面色卻是沉了下來,「孤自是應允立蕭漪夢為後,現在已經做到,至於其他沒應的,孤自然不會做。倘若他蕭庸還要因此生事,可就別怪兒子容他不得。母后可曾聽聞,有哪朝哪代的皇帝曾被朝臣脅迫?他蕭庸還真把孤當做了前朝燕程毅了麼?」
字字狠厲,句句嚴苛。黎太后在一瞬間怔住了,她還從沒見過司馬皓軒有如此陰狠的一面,甚至在她面前自稱為「孤」,心思一軟,方才的怒氣便也壓抑下來些,轉而語重心長道:「皇帝要做什麼自己拿主意就好,哀家只說一句,莫不要因為一個凌月影響了朝綱。」
「朝綱?」司馬皓軒眉頭微皺,卻是一笑,「他蕭庸莫不要太過急功急利,錯拿了雞毛當令箭。況且都是些前朝舊事,他又能查到些什麼。」
黎太后眼眸微垂,嘴角的笑容卻是有些陰狠:「皇帝,不管他查到了些什麼,只要是凌月是宇文弘的女兒這重身份公布於眾,如何都是一個不好收拾的麻煩。皇帝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