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雙喜合卺
2025-03-03 17:17:25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九十一章
萬丈軟紅渲染宮城之內,百官朝賀於大殿之前,司馬皓軒身著正紅喜服巍然立於台階頂端,單手負立,微微垂目,儼然一副君臨天下之態。望著兩架大紅鳳輦上下來的身著大紅喜服的兩人,眸色忽而一斂。
兩位新娘皆娉婷而來,只在邁步之間有細微差別,若是細看,便能瞧見,左側的新娘邁步時要比右側的多了幾分力道,也多了幾分颯爽之氣。
眾人皆知,古禮以右為尊。眼瞧著兩位新娘就快到台階之下,司馬皓軒沉一口氣,緩步邁下台階,行至兩位新娘面前,轉身執起左側新娘的手,再瞥向右側新娘一眼,眸底似是閃過一絲不屑,但最終還是同樣執起她的手,卻只用指尖輕觸,然後緩步往台階上而去。
敬天拜地,冊封大典。
泰寧元年,三月初一,皇帝司馬皓軒立兩宮皇后,東宮皇后蕭漪夢,封號文恭,居鳳棲宮,西宮皇后蔣凌月,封號昭睿,居永和宮。
再之後,大宴群臣,兩宮皇后被送往各自宮中。
喜殿之內,凌月身邊僅留清荷伺候在側,等到殿門關上的一剎那,就聽到凌月低低一聲嘆息,然後就是她可以壓低的聲音:「清荷,快點幫我把這個鳳冠拿下來,我的脖子快被壓斷了。」
清荷一愣,下一刻卻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小聲回她:「皇后娘娘,鳳冠和喜帕都摘不得,得等著陛下來了親自挑開才行,不然不吉利。奴婢知道您脖子難受,但確實不能壞了規矩,不然我替您揉揉?」
凌月很是無語,晃了晃腦袋,只聽到耳側一陣叮噹脆響,震得她本就發暈的腦袋更暈了,隨口問一句:「那按照規矩來講,你們陛下什麼時候來替我摘了這勞什子的鳳冠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是被喜帕遮住,清荷根本就看不見。
「回皇后娘娘,自古東宮為尊,等大宴之後,陛下應該是先去東宮,之後才來西宮,至於晚上宿在哪裡,還要看陛下決斷。現在離大宴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奴婢怕累著娘娘,不如我先幫您拖著點腦袋?」清荷一臉小心翼翼,唯恐自己方才的話會惹了凌月不高興。
「這樣啊。」凌月答的卻是很淡然,隨意擺了擺手道:「看來我這罪還是得受一會。」嘆一口氣,「得,要是這樣,你還是受累幫我捏捏吧,不然沒等到你們陛下來,我這就已經······啊,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她用手拍了自己的嘴一下。
清荷似是沒想到凌月如今已經貴為皇后這性子還是和從前一樣,忍不住又笑了,隨即探過手去,捏上凌月的後頸,力度極輕的幫她按揉起來。
喜殿內靜的有些怕人,清荷不自在的想找點話說,於是就提起了方才冊後時的一個小插曲:「皇后娘娘,您剛剛是沒看見,陛下是親自走下台階扶您上去的,而且他先握著您的手,攥得可緊了,倒是那個東宮皇后,陛下只是虛扶著的。」
凌月身子一僵,仿佛當時情形完全可以想見,只是彼時她喜帕遮面,印象中最深的就只有司馬皓軒緊緊牽著她的手,卻是已然忘了身旁還有一個蕭漪夢,頓時一股複雜的情緒從胸口滿溢而出,下意識的轉移話題,對清荷說:「清荷,你不要一口一個娘娘的叫我,還是和以前一樣,隨意些好,要不你跟著若水叫我姐姐,這宮裡我熟悉的也就你們二人,實在沒有必要太生分。」
清荷手下動作一頓,片刻後卻是笑了,低低應一聲便也不再搭話。一室安靜之下,兩人都沉默下來,只有室內的薰香默默的在空氣中散進甜膩的氣息。
當司馬皓軒邁進永和宮的時候凌月已經困極,靠在床欄上睡著了,清荷在一遍略顯吃力的扶著她的身子,好讓喜帕不掉下來。只聽到外面一聲悠長的通傳,凌月才萬分慌亂的坐直了身子,儘量擺出一副無比正經的模樣。
殿門被打開,兩個喜婆擁著司馬皓軒進來,他身後跟著笑得花枝亂顫的李篆。
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緩緩走近,一下又一下,就那麼輕易的打亂了凌月的心湖,從未有過的緊張襲來,就連手心都泛起冷汗。隨後就聽到李篆站定後清了清嗓子,揚聲道:
「請陛下拿起喜秤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一瞬間心仿似提到了嗓子眼,凌月忍不住揪緊了手中的大紅絲絹,然後還不等她看清,眼前已是豁然開朗。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站她面前正笑意盈盈看著她的司馬皓軒,而另一側站著的是一排手裡捧著喜果的宮人,李篆在她們旁邊,嘴角的笑意很是意味深長。
「請新人行合卺禮,從此長長久久。」李篆又是一聲悠長喝調,旁邊就有宮人端著兩個描金紅釉底的酒杯上來,端放與凌月面前。
司馬皓軒在凌月身邊坐下,伸手拿過酒杯,遞一杯給凌月,望著她的雙眼內似是含滿水波,讓人不由自主身陷其中。凌月面上忽然一紅,抬手接過,就著司馬皓軒懸在半空中的手臂環繞而過,微微眯眼,仰頭間盡數飲下。
從未覺得酒香如此醉人,只飲一杯,凌月就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昏昏沉沉。眼看著一旁站著的喜婆走過來蹲下將凌月和司馬皓軒的外袍一角纏在一起,又端上來一圓盒「子孫餑餑」讓他二人一齊吃完,方才遞過空盒,就聽到喜婆好不隱藏笑意的聲音:
「子孫餑餑,多子多孫,預祝陛下娘娘永結同心,早生貴子。」之後就見她莞爾一笑,對旁邊的眾人遞過一個眼色,眾人便皆退離喜殿,留在最後的是方才端著喜果的宮人,他們將手中的喜果放在桌上,便也轉身退出殿門。
紅燭艷艷,照著牆上偌大的「囍」字,整個屋子都仿佛鍍上了一層粉紅色的柔光。空氣中都仿佛飄散著一股桃花的清甜,讓人莫名就覺得心蕩神馳。
凌月有一瞬間的恍惚,略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仿佛現在她所經歷的一切都不真實,而僅僅只是她做的一個夢而已。
司馬皓軒看著凌月失神的樣子很是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笑問:「在想什麼?」
凌月一驚,轉過頭來看他,這才驚覺自己的脖子已經僵住,這猛然一動就聽極細微的「咯噔」一聲,然後頸後就傳來一陣刺痛,忍不住就捂住痛處,整個人撲倒在榻上。
她這下可是嚇壞了司馬皓軒,連忙探身過來要幫她查看,卻被她一把止住動作,就聽到聲音細小的嚶嚀:「先幫我把鳳冠拿下來,我脖子扭到了。」
原本還很是擔心的司馬皓軒頓時沒忍住就笑了出來,先扶起凌月一手托著她的腦袋讓她趴在自己腿上,再上手幫她摘下她的鳳冠和滿頭的珠翠。眼看著她如雲般的髮絲緩緩垂落下來,如同瀑布一般傾瀉在他正紅的外袍上,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漸漸收緊,一種莫名的感覺將他席捲。
拜過天地,祭過祖先,飲過合卺,現在她凌月,終究成了他司馬皓軒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大梁國君的皇后。這一刻他已等了太久,已因此遭受了太過磨難,但是還好,終歸他們是在一起了。
心頭軟綿綿的,語氣便也帶了些寵溺,司馬皓軒收起幫凌月拆下來的珠翠鳳冠,放在一旁的矮几上,這才將她扶起,柔聲打趣道:「我倒是不知道那些珠翠看起來漂亮戴著卻累得很,今日讓你戴這麼久,也真是委屈你了。」說著執了她的手,在掌心握緊。
這句話倒是讓凌月原本緊繃的心放鬆了下來,她抬頭看向司馬皓軒,嘴角咗一絲淡笑,微微搖了搖頭:「倒也不算委屈,既然決定要嫁,那便遂了你家的禮儀,你說對麼,夫君?」
原是一句打趣的話,聽在司馬皓軒耳里卻是分外動人,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凌月,看著她在燭光下如同珍珠一般細膩柔美的容顏,心頭一盪,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緒,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頭吻了下去。
口齒間還留有方才合卺的餘味,那般香醇甘甜,讓凌月原本就有些恍惚的神思更加飄散。緩緩閉上眼睛,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紅燭照在床幔上的顏色,紅艷艷的令人心底一陣悸動。再也不想壓抑自己的情緒,那從心口滿溢而出的甜蜜,最後匯進她纏繞上司馬皓軒脖頸的手臂,如同藤蔓一般繞得後者一陣心浮氣躁,便再也不想放開。
空氣是被火燒過的熾熱,床頭懸掛大紅緞繡龍鳳雙喜的床幔隨風而動,連帶著如絲如縷輕微的震顫,便映照著榻上被子上繡著的百子迎福圖愈加鮮艷動人。屋內水波蕩漾,一室春色,卻是難掩那一聲低過一聲的嘆息。
屋外一輪朔月懸掛暗夜之中,卻是顯得越發明亮,在這院中灑下一地銀白,遺落一地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