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權宜之計
2025-03-03 17:10:30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五章
任宇弛邁進醫館,抬眼就瞧見凌月坐在診台後,兩條腿搭在診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腳,手裡拿著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若水站在藥櫃旁邊正在裁包藥用的油紙,面帶苦悶之色。
看樣子又被凌月數落了。這樣的情景三年內時常見到,任宇馳倒是一點也不驚訝,不過看凌月如此坐沒坐相,他臉上微微浮起怒色。把手中的布兜遞給方楚,徑直走到凌月身側,伸手一拍她的肩膀,音色冷淡:
「你好好坐著!姑娘家家的像什麼樣子!」
若水這才注意到任宇馳,頓時喜笑顏開,「任大哥你來了,凌月姐又欺負我。」
「想是你又背不出方子來。要我說,活該。」任宇馳一臉正經的說出這話,嘴角微微帶笑,目光落在凌月身上,此時她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書,看似平淡的表情中藏著細微的警惕,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便起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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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宇馳跟上去,進了裡屋,看凌月小心的關上了房門和窗戶。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看凌月如此謹慎,任宇馳也有些不自然,微微皺了眉頭。
「最近這些日子你還是不要來我這的好。」凌月難得的一臉嚴肅,「我這被殺手盯上了,恐怕過不了幾天就會有麻煩。」
任宇馳聽著凌月的話,微微揚眉,輕笑,「你這是又招惹了哪路神仙?」轉身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一盞茶,輕哂一口,完全不以為然。他才不相信凌月會為了區區幾個殺手大動干戈。
「不知道。」凌月一臉無辜,這是真的,她確實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誰,突然間想起那兩個殺手的話,「但是絕對跟朝廷有關係,好像說什麼皇帝身染重疾······」
「這事你怎麼知道?」任宇馳放下手中的茶杯,面色忽而凝重,「我也是前幾天聽幾個住店的人說起,似乎還和兩個皇子有關。」
「沒錯,齊軒王司馬皓軒現在就在江南,我前天還和他喝酒來著。」凌月撇撇嘴,「不過你也知道我這是醫館,皇帝重病又和他扯上關係,恐怕沒有那麼好脫身。」
任宇馳心頭一驚,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嚴厲不少,「跟你說過多少遍喝酒誤事,你看看你這幾年!」話已出口又覺不妥,覺察到凌月目光中一閃而過的悲苦,他也不忍再說下去,長嘆一口氣,緩和下來,「現在既然如此,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凌月慘然一笑,在他旁邊坐下,「我現在不知道這幕後是誰搞鬼,所以什麼都做不了,近觀其變吧。先得護了若水他們的周全,我是無所謂了,這條命留著,也只是個空殼。你早些回去,如煙現在有著身孕,你多陪陪她,我已經讓若水備好了安胎的藥,一會你拿走就是。」
一口氣堵在喉嚨處不得下咽,任宇馳攥緊了拳頭,心中溢出濃稠的苦澀,他牽扯一下嘴角,「已經三年了。你就一定要把自己困在這裡麼?」他抬眸看住凌月,她素淨的面容仿佛蒙上一層宣紙,面容漸漸模糊。
他認識的凌月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那時的她······
那時的她······
「都過去了。」凌月壓抑住胸口即將溢出的情緒,「三年前你和我就說好了,那些都是生前事,以前的你我早都已經死了。你是這麼勸我沒錯,可是你自己都還不曾放下。」
任宇馳愕然,瞪大眼睛看住面前面沉如水的女子,她嘴角的邪斯慢慢張揚,眸子看住他,仿佛能看透他的內心一般,這才是他記憶中的凌月,輕易就能洞悉一切,帶著一種令人迷醉的危險。
「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這三年裡到處打聽殷冥的消息。所以你我之間先毀約的是人是你,不是我。」凌月挑眉,伸手拍了拍任宇馳的胳膊,「聽我一句勸,我這裡現在是是非之地,你離得越遠越好,這些事我自己能處理好。你只要照顧好如煙和她腹中的孩子就是,這些紛擾雜亂之事再也不要過問,至於我的安危,我自有分寸。」
任宇馳太了解凌月,她一向是打定了主意就不會改變,自知多說無益,於是沉默著點頭。凌月亦是沉靜下來,手托著下巴盯著窗欞緊閉的窗框。
「我回去了。」任宇馳坐了片刻突然起身出門,走到門邊又停下腳步,「倘若有什麼變故,我定不會袖手旁觀。」
凌月沒有答話,起身跟著他下了樓。目光落在任宇馳的背影,他的肩膀似乎比以前寬了不少,腰也比以前挺得更直了些,一身藏青的長衫,腰封顯現出沉穩。到底比以前顯得穩重許多,只是少了腰間的一把長刀。
站在門邊看任宇馳從若水手裡接過藥包,向她走過來,低沉著頭原本是不打算和她說話吧,但是行至她面前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凌月一愣,不知道他想幹嘛。
「說了你多少回,穿女裝不要抱著胳膊,怎麼永遠都聽不進去。」說著任宇馳自己都笑了起來,再看凌月一臉嫌棄的瞪著他,他輕咳一聲,「好了。其實說起來,我還是更喜歡你穿男裝。那樣的英姿,連我都會羨慕呢。」
凌月表情一滯,尷尬的笑笑,伸手攏一攏鬢邊的碎發,「說什麼呢,我現在哪裡還有男裝可穿,今天夜裡我讓若水和方楚去你那,小心些好。他們要問,你就說我要出趟遠門。」
原來她什麼都想好了。任宇馳倒是一點都不驚訝,垂了眸子不做聲,出了醫館門。凌月漫不經心的掃視圈醫館周圍,街角上有三個人影一直在那裡來回晃悠,她已經盯了他們一晌午,現在居然還沒走。凌月心中一聲冷笑,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的這些半吊子殺手,連暴露了都不知道。
一搖一晃的邁進屋裡,吩咐方楚關門,若水還有些遲鈍,凌月懶得理她,打發她去把早上沒背出的方子再抄十遍,自己走到後院平日裡存放草藥的倉庫,走到最裡面的石牆,拉出牆縫裡的一個銅環,再從倉庫出來,正迎上過來看她的方楚。
「今晚上你帶著若水他們從這裡出去,先在任宇馳那躲一陣,等我回來我會去找你們。」凌月沉著聲音交代。
方楚點頭,緊皺著眉頭小聲問,「師姐,真的打算要這麼做麼?」
「兵行險招,這是目前為止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凌月依舊一臉鎮靜,「有什麼事你跟任宇馳商量就是,但是千萬不可為我打草驚蛇。我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萬萬再經不得風波。」
待一切收拾停當,晚飯隨便吃了些。待著天色全暗,方楚才帶著醫館內的其他三人從倉庫里的密道走了。凌月一個人靜靜坐在大廳里,點上一支蠟燭,昏暗的光亮影影綽綽,倒是讓人心中更加生寒。
盯著燭心看了一陣,過分的安靜之下凌月漸漸有些睏乏。診台上散著幾張用來包藥的油紙,伸手拿過一張在手裡折著玩,用來打發時間。雖然不知道今晚是否可以平安度過,但是暗藏在周圍的危險依然在張牙舞爪。
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打更聲。已經是子時,凌月站起身來,長舒一口氣,原是自己想多了,看來今晚會平安無事,剛邁出一步準備上樓去睡覺,就聽到房頂上有輕微的響動,細碎且不易發覺。
往後退一步,凌月重又坐回到椅子上,目光掃視一圈屋子,微微低頭,手上依舊在折著油紙。氣息漸漸沉澱,靜靜的等待著危險的降臨,已經很久不曾經歷過這樣的驚心,凌月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在懷念這種久違的感覺。
呵,自嘲的一笑,輕輕揚手,手中的幾頁油紙已經飛了出去,划過正衝進屋子的幾個黑衣人的脖頸,落地的一瞬間,鮮血撒了滿地。後面的黑衣人動作一滯,眼睛中充滿了殺氣,直向凌月沖了過來。
起身躍上診台,一手撈過身後的椅子,朝面前的黑衣人扔了過去,眼角的餘光瞥見有兩個人正從樓梯一躍而下,幾乎是不經思考的條件反射,足尖借力往後撤步,身後突然一個黑影閃過,凌月只感覺自己頸後一陣鈍痛眼前頓時一黑。
意識喪失之前聽到一個陰沉的男聲,「把這破醫館燒了,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格殺勿論。這個女的帶回去。」
凌月嘴角最後揚起一絲笑意,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倘若她不被他們帶回去,只怕會掀起更大的波瀾,那麼方楚他們也難逃一劫,若是只有她一人,事情就變得簡單很多,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戰百勝,況且現在是對敵人一無所知。要想知道敵人的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敵人那裡。
她早就知曉這個道理,自然加以沿用。感覺自己如同一塊舊抹布一般被人扔進了一輛馬車,腦海中亦是歸於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