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有所求
2024-05-10 00:25:37
作者: 雲川縱
「我恨魏淑芬!」
花氏哭得涕淚連連,「當年若不是她,鄧大哥也不會離我而去,我也不會嫁給一個死了老婆的行商!士農工商,憑什麼她可以從我手裡奪走新科進士,我卻只能服從她的安排?如果不是她,如今風風光光的侍郎夫人應該是我,是我——」
花氏語氣悲憤,哭得歇斯底里,「憑什麼我送水送飯,培養了那麼多年感情的男人,一朝發達,就歸了她?憑什麼啊!」
不甘不忿如同毒藥,日日夜夜蠶食著花氏的內心,終於有一天,行商死了,她解脫了。
然而麻煩接踵而來。行商留下的生意她半點不懂,由著管事糊弄了半年,眼瞧著虧損愈發嚴重,她當機立斷,處理了所有存貨、鋪子和夥計,拿著錢過起了快活日子。
她手頭從未如此闊綽過,她以為她能揮霍好久,可是兒子讀書費錢,開始參加科舉後,請名師、湊路費、買書買時文,樣樣都要花錢,日子漸漸變得拮据。
花氏什麼都不會,殷實日子過久了,她也不願上街尋找營生,反倒開始痴迷算命求卦,想知道自個兒什麼時候才能享清福。算卦的為了賺錢,總要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糊弄她,比方說她命里大富大貴,本是享福的命,但是有什麼妨住了她,需要做場法事云云。
花氏信了,並堅定認為是魏淑芬妨了她,搶走了她的福分。
壓抑多年的怨憤再次上涌,花氏再去尋能人異士時,改了訴求——她想詛咒魏淑芬不得好死。
不巧,她找的能人是長興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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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邪教的,歸根結底,不過是「有所求」仨字。
花氏的訴求引起了長興教的興趣,他們商議後,決定引誘花氏入教,並安排人教她行走坐臥,教她如何哭得讓男人心疼。
「也就是說,你此次入京,確實是衝著鄧侍郎而來。」審訊室里,陸九萬篤定地道,「孫連生什麼時候入的教?」
「他沒有!」花氏慌慌張張抬起頭來,強調,「我兒子他什麼都不知道!名字是我做主改的,我討厭孫連富那個帶著銅臭氣的名字。」
銅臭氣。
陸九萬生生給氣笑了,行商滿身銅臭氣,一心攀附權貴的鄧侍郎又算什麼呢?
花氏認為沒有魏淑芬,侍郎夫人就會是自己;但事實上,若沒有魏淑芬,鄧侍郎現在根本做不到侍郎。
「花氏,長興教都讓你做了什麼?」
花氏有些難以啟齒:「就,就,嗨,不就是,男女之間那點兒事嘛!他對我舊情難忘,我倆遇上,可不就,乾柴烈火,燒,燒起來了嘛!」
「除此之外呢?」
花氏茫然望向她。
陸九萬嘆了口氣,覺得溝通起來真費勁:「長興教有沒有問過鄧侍郎的行蹤,以及他官署里的事情?」
花氏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神情,一迭聲地道:「沒有沒有,他們只讓我幫忙傳教,說要助大家脫離苦海!」
她答得太快,反而顯得心虛。
陸九萬沒說話,只是靜靜注視著她,直到她自己承受不住,狼狽地低下了頭。
也許花氏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起到了什麼作用。在長興教看來,這應當是枚打入戶部的好棋子。
至於鄧夫人會不會傷心難過,誰管呢,所有的人與事都要給神教讓路。
「花氏,你知道泄露朝廷機密是什麼罪名麼?」陸九萬無悲無喜望著她,淡淡道,「鄧侍郎的正室夫人都不敢這麼做,哪怕有家族護著,也少不了判刑。更何況是你,一個外室。你連贖刑的機會都沒有。」
這句話正正戳中花氏最深處的自卑,她豁然抬頭,語氣泄出一絲激烈:「她有什麼?要不是有個好爹,她有什麼?!鄧大哥入朝為官那麼多年,位子不上不下,趙家也不說給活動活動,鄧大哥娶她有什麼用!我好歹能幫他更進一步!」
「哦?」陸九萬輕笑,語聲輕蔑,「我不信,你一個寡婦……」
「我不行,可是長興教行!」花氏倔強又得意,「他們答應過我,只要我能拴住鄧大哥的心,就能讓鄧大哥成為戶部尚書的備選!」
約莫是壓抑的時間太久,儘管花氏明白不能說,依然讓陸九萬刺激得炫耀起了自己的能力。
程心念露出看蠢貨的眼神,戶部侍郎再進一步,可就是戶部尚書了,那根本不是走關係就能當的。換句話說,如果長興教能搞定一部之長的任命,這破教對朝廷的滲透到底達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哦?長興教用一個尚書之位,要換的僅是你倆你儂我儂忒煞情多?」陸九萬笑吟吟地問,「這話你信麼?」
花氏不想說,可是陸九萬眼中的質疑與戲謔卻讓她不吐不快:「他們,他們想讓我拉鄧大哥入教。我,我還沒成功。」
可是這些話已然透露了足夠的信息。
長興教對鄧侍郎是誘之以情,拉之以利,能做到侍郎之位的不是蠢貨,想讓他入彀,怕是得給出點實際利益。只要白澤衛查一查戶部近來的職位變動,以及尚書備選名單,約莫就能確定雙方合作進行到哪一步了。
「似你這般的女子,長興教有多少?」陸九萬怕她不理解,解釋道,「就是,跟目標對象有情,或者跟別人初戀長得像的女子。」
花氏露出了難堪的神情,她撇開了臉,有些生硬地道:「奴家不知,奴家只是個小卒子。」
「未來戶部尚書的外室,可不是小卒子。」陸九萬語含諷刺,「可惜啊,鄧夫人若因此和離,京師沸沸揚揚,鄧侍郎愛惜名聲,定然不會大大方方娶你。花氏,你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啦!」
「不可能!鄧大哥一定會娶我的!」花氏豁然抬頭,攥緊了衣袖,「他說過,說過要與我再續前情,白頭偕老的!」
陸九萬笑了笑,毫不客氣戳破她的幻想:「他能拋棄一次,就能拋棄第二次。他多年前為了仕途,就能先讓你做外室,而後坐視你被強行嫁給外地行商;如今他已是戶部侍郎,功成名就,牽絆更多,你覺得他捨得麼?他若敢娶你過門,御史言官不往死里彈劾才怪!」
花氏呼吸微頓,舊日的掙扎絕望湧上心頭,她茫然四顧,時而覺得陸九萬說得有道理,時而又認為鄧大哥不可能再次放棄她,懷疑與恐懼逐漸蔓延全身,她眼中不由流露出了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