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以暴制暴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光落在周啟的身上，眾人都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畢竟，這黃夫人敢罵蘇辰，但給她十萬個膽子，她也不敢罵大晉的太子。

  周啟瞧著仍舊拱手沒直起腰的蘇辰，上前抬手將他扶起，意有所指的說：「蘇大人，賭場是什麼地方？我也要去！你審完了帶我去好不好！」

  蘇辰看著他的面頰，點了下頭：「殿下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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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合我心意！」說完，周啟樂呵呵的走到一旁，翹著二郎腿，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歪歪斜斜的看著眼前眾人。

  被踹了兩腳的黃家夫人，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不敢招惹周啟，此時只能憤憤不平的瞪著蘇辰，仿佛剛才踢踹她的人是蘇辰一樣。

  見她有了短暫的安靜，蘇辰才繼續開口：「黃義，你今日去賭場的兩百兩銀子是哪裡來的？」

  「家裡拿的。」黃義抿嘴，有些不耐煩，「剩下的是借的。」

  「借了多少，拿了多少？」

  「借了八十，拿了二十。」

  蘇辰冷笑一聲：「找誰借的？」

  黃義猶豫了一下，有些磕巴的說：「找朱玉權借的。」

  「聽到沒有官爺！我們家孩子是老實人，銀子是借的，正當合法……」黃家夫人不依不饒，還在叨叨。

  「你可閉嘴吧！」她身旁，黃家老爺抬手捂著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怎麼了麼，我就兩句話還……」她看著蘇辰越發黑沉的面色，又看看一旁笑盈盈的太子，話音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

  蘇辰將手裡的帳本遞給了君歌，而後走到黃義的面前。

  他蹲下身，看著黃義的面頰，冷冷的說：「你要是不願意說實話，那也無所謂。」他指著黃義的手指頭，「你最好現在就能把手指頭上的指紋都剔掉，免得一會比對完了，你也根本不需要再開口。」

  說完這些，他起身，自上而下極有壓迫感的看著黃義：「君歌。」他目光未動，「提了他的指紋和腳印，比對一下便知。」

  黃義面無表情，仍舊那麼跪在那裡，但肉眼可見的白了面頰。

  他不敢比對，但也不相信六扇門真的能比對出來。

  他本就是個賭徒，不介意在這件事上，再次豪賭一把。

  可是，當眼前的女御史，將採集指紋需要的東西一一擺放在他的面前時，太子周啟的話就像是催命的符咒一樣，緩緩入了耳。

  「君大人，你什麼時候也教教我痕跡鑑定的法子啊！你能用指紋把孫建的兒子送進天牢候斬，能一路追查到東山鎮的花魁去，你教教我啊，我也想學。」

  那時候，黃義忽然想起賭場裡一個傳言。

  曾經和他一樣的賭徒廖明，為了銀子給人下毒，就是栽進了一個女御史的手裡。

  眼前，一身御史緇衣的女官，向著他伸出手去，雲淡風輕的說著：「幾下就好，很快，不疼。」

  他慌了。

  掙扎著往後退，身上的鏈子嘩嘩作響。

  君歌卻根本不給他躲閃的機會，扯過他的手，沾著一旁的硃砂印泥，眼瞅就要落在紙上。

  「別！別！」黃義驚呼，「不是我殺的！是朱玉權殺的！我什麼也沒幹，我就只是站在一旁，什麼也沒幹！」

  他一邊喊，一邊掙扎後退，側過頭看著他母親：「娘！你快跟他們說說！不是我殺的人！我沒有殺人，我就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殺人的是朱玉權啊！」

  此時，黃家夫人哪裡還有那個幫他說話的力氣。

  她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顫抖的問：「你……你看到了？你就在現場？」

  縱然是驕縱兒子慣了的黃家夫人，也知道身在現場，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不是受害者、倖存者，就是加害人、同夥，亦或者目擊者。

  胭脂鋪掌柜朱東死在自家鋪子後院的私宅里，黃義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自然不會是那麼湊巧的目擊者。

  而他囂張跋扈這麼久的態勢來看，也不像是倖存者。

  「你……你對他幹了什麼？你在朱家幹了什麼？」黃家夫人指著黃義，面頰慘白。

  「對，都說說幹了什麼，大家都是孩子，沒人會指責一個孩子的。」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太子周啟，翹著二朗腿端著茶，似笑非笑。

  那句大家都是孩子，讓跪在地上的黃義莫名的共鳴上了。

  他忙慌張開口：「大人，事情和我真沒什麼關係。昨天晚上朱玉權喊著我們幾個人去青樓聽曲看舞，末了一算，用了四十多兩銀子。結果我們湊不出那麼多錢，青樓老媽子就扣了我們兩個朋友，讓我們仨出去弄銀子去。銀子送來了，才肯贖人出去。」

  「然後？」蘇辰冷冷的問。

  「然後……然後我們仨就湊了三五兩，不夠，朱玉權就說去賭場賭一把，贏了銀子就去把人贖出來，輸了就等天亮了找他爸媽要去。」

  一本萬利的貪婪念頭，自破土而出的那一瞬，便像是纏繞靈魂生長的血藤，將幾個少年牢牢的栓在不勞而獲的夢境裡。

  三個人，白銀三五兩的本錢，在夜裡見不得光的賭場中出手闊綽的押注。

  不是自己賺來的錢，用起來也不心疼，三五兩很快就扔了進去，連個水花也沒有打起來。

  朱玉權是三個少年裡年紀最大的那個，也是說話最強勢最強硬的那個。

  「本來銀子賭沒了，我們都勸他別繼續了，可是賭場莊家說是常客，賒給了他五十兩，說是繼續玩玩，不著急還錢。」

  但貪念是一把鑿開欲望的斧頭，一旦揮動起來，僅憑他那點薄弱的意志力，根本沒有停下來的可能。

  那就是萬劫不復。

  一個連自己這個年歲應該做的事情都做不好的人，怎麼可能有那個與貪念對抗的自律能力，簡直是天方夜譚。

  朱玉權就是這天方夜譚的主角。

  五十兩，贏了一次，變成五十五兩。

  贏了兩次，變成七十六兩。

  看著身旁越來越多的籌碼，朱玉權覺得自己簡直到達了人生的巔峰，被幸運眷顧了，今天一定能變成這賭莊裡唯一的贏家。

  他不懂得，當極限的幸運降臨的時候，死神其實早已在暗中盯上了他。

  人生運勢，月盈則虧，水滿則溢，順風順水本就是最大的騙局，磕磕絆絆才是人生原本的模樣。

  他停不下來，他在已經翻本，賺到了足夠贖出夥伴的銀子之後，也貪婪的絕對不想停下來。

  仿佛停下了，他的氣運就會斷了。

  他卻不知道，撫摸著他那雙手的人，早已經從幸運的神，變成了不幸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