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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粉身碎骨

2024-05-09 22:31:01 作者: 少尹

  轉折從第一次輸銀子開始,也從第一次輸銀子結束。

  就像是命運和他開的玩笑,連續兩次押注之後,他賭上了全部籌碼,包括那借來的五十兩銀子。

  不幸在那一瞬間尋找到了存在的意義與價值,只出了那一次手,便讓朱玉權粉身碎骨。

  他看著從眼前溜走的一百兩,整個人愣住了。

  「再借給我一點,這次我一定會還上!」他跪在莊家面前,諂媚的笑著,祈求著。

  身穿黑色斗篷,遮擋了半張面頰的莊家自上而下的看著他,半晌,沉默著又遞給了他五十兩籌碼。

  朱玉權看不到斗篷遮擋下微微揚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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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魚兒咬住了魚餌,即將變成砧板上的肉的掌控感。

  賭徒要的是一夜暴富。

  莊家享受的卻是置身事外,仍能操控全局的暢爽。

  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各取所需。

  朱玉權被賭場上那大起大落,大開大合的情緒刺激所吸引,下注越發的隨心所欲。

  贏了他覺得不夠,輸了他覺得只是一時的運氣不好。

  他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叫運氣好,這麼叫足夠了。

  他陷在這短暫的快樂里不能自拔,手裡的五十兩很快就一個銅板都不剩下。

  「那時候我們倆其實已經怕了。因為他不僅以他自己的名義借銀子,還把帳都攤算在我和劉青的頭上。」黃義說,「我們倆勸他不要繼續了,再這麼下去根本還不上。」

  但是已經賭紅眼睛的朱玉權,聽不見他們話中的好意。

  他甚至覺得這兩個人是在攔著自己發財致富,是在阻攔自己成為人上人。

  何其可惡!

  賭場裡,朱玉權狠狠的警告了他們一番:「我告訴你們倆!今個誰攔著我,我就要他的命!」他擼起袖子,扇子架在腦袋上,惡狠狠的說,「爺又不是還不上?爺的家底,還用得著你們倆在這窮操心?」

  他嘴巴一歪:「滾一邊去!」

  對黃義和劉青有多狠,他面對莊家的時候就有多慫。

  輸的什麼都沒剩下的朱玉權,嬉皮笑臉的看著莊家,用自己今夜屢戰屢勝的輝煌,懇求莊家再額外的借給他一些。

  「也不知道是莊家心情好還是怎麼回事,平時都是還了錢才會再借,但是昨天晚上莊家什麼都沒說,直接又端給了他一百兩。」黃義跪在地上,「我嚇壞了的。」

  一百兩,就算是朱玉權這樣的家底,也絕對不是能隨手拿出來的數字,更何況,他已經輸出去一百兩了,七七八八一算,已經是欠著莊家兩百兩的巨款了。

  這是朱玉權靠自己無論如何也還不上的銀子。

  而那之後,他就像是賭紅了眼,一直賭到天亮。

  贏贏輸輸,賺了就輸,輸沒了就借,前前後後,朱玉權一口氣欠下了一千兩。

  黃義和劉青是真的嚇壞了,他們長到現在,從沒有見過一千兩銀子。

  當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這個只在夜裡開啟的賭場,打了要打烊的時候了。

  也就意味著,朱玉權的一千兩帳目,到了該核算的時候了。

  三個人齊刷刷的跪在了莊家的面前,額頭點地,一點都不敢抬起來。

  「還是年輕。」莊家不慌不忙的說著,「欠了銀子就想跑,你們當我是軟柿子,好捏啊?」

  他似笑非笑,話里半分調侃半分恐嚇:「沒銀子還來借,借了又還不上,你們這是空手套白狼啊。」

  「大人!大人!您給我點時間,我家裡有,我去家裡拿!」朱玉權稍稍抬頭,極盡諂媚。

  但莊家怎麼可能會聽他的。

  莊家坐在那,冷冷的笑了一聲:「把手剁下來,當抵押了。」

  到現在這個時候,朱玉權仍舊沒有怕的,他猛的直起腰,話說的更是可怕:「您信我啊!我是胭脂鋪掌柜的兒子!我家裡在京城做了十幾年生意了,有鋪子,有銀子!您別傷害我,我去去就能給您將銀子帶回來。」

  屋內很是安靜,朱玉權的聲音迴蕩著,衝擊著他身後兩個小跟班的耳膜。

  莊家的手裡把玩著一串黑檀木的手珠,一下一下的捻過去。

  許久,他輕蔑一笑,從一旁拿出一把短刀,扔在了朱玉權的面前:「我這麼跟你說吧,你今日若是拿不到銀子回來,今晚我就會要了你的命。」

  莊家起身,踱步上前:「我可不管是不是你的父母,就像你在下注的時候也沒覺得自己是個有爹媽的人一樣,既然自己都下定決心當個孤兒了……」他微微一笑,「你繼承了鋪子慢慢來玩難道不好麼?」

  人心的惡念深埋於心底,但總有那麼一瞬間,會因為某件事,某句話,破土而出。

  尋常人覺得像是瘋了一樣才會說出來的話,在朱玉權的耳朵里,卻變成了至理名言,很有道理,甚至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違和。

  莊家輕蔑的掃了他們三個人一眼,片刻後,又將目光落在了黃義和劉青的身上。

  「你們倆,跟他一起去。」

  黃義和劉青嚇壞了,忙叩首,連連喊饒命。

  「大人,銀子不是我們借的,您也見了,我們就是個跟班,我們什麼也沒幹啊!」

  莊家點頭:「既然是跟班,不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俯身彎腰,湊在朱玉權的耳邊輕笑著說:「你這兩個跟班不行啊,吃香的喝辣的有他們,幫你做事的時候就不見了。」

  「太不夠兄弟仗義!」這話,莊家故意說的很重。

  自認為已經混在道上,在京城背面的江湖裡已經有了一席之地的朱玉權,自然聽不得這種質疑他江湖地位的話。

  他轉過頭,惡狠狠的說:「你們特麼的誰敢跑,老子先宰了他。」

  已經賭紅了眼的朱玉權,早已經分不清善惡的界限。

  他死死盯著身後的兩個人,像一個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樣。

  黃義和劉青嚇的不敢開口,而莊家更是推波助瀾:「怕什麼,我的人送你們進去,也在外頭等著你們出來。」

  他咯咯笑起:「不就是點銀子,你帶出來了,咱們的帳一筆勾銷,你以後還是我這的座上賓!貴客!」

  「所以,你們就聽了他的話,真的就去劫殺朱玉權的爹媽了?」聽到這裡,君歌驚詫不已。

  生而為人,卻不干人事,走的是人間陽關道,踩的卻是地獄修羅路。

  她看著十四五歲的少年,實在很難將他稱之為人。

  但黃義顯然不這麼認為,他有理有據,比任何人都委屈:「不管我事啊!我是被迫的啊!我不去,他要殺我的啊!關我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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