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披星戴月

  蘇辰在伏山塔上停了一刻鐘的地理知識科普，下來的時候面色如霜。

  他放慢腳步走在君歌身旁問道：「他在上面幹什麼？」

  君歌咂嘴：「說是帶著一群閹黨在捉迷藏。」

  說完，她又說：「他有一封黑色的信讓我交給你，說你一看就懂。」

  蘇辰頓了下腳，回眸瞧了一眼身後的伏山寺：「馬車上再說。」

  話是如此，但是馬車上多了個人。

  周啟不以為意的坐在車裡，瞧著眼前的兩個人咂嘴道：「比起跟閹黨玩捉迷藏，還是你們這舒服點。」

  「你就這麼消失不見，不怕出事啊？」君歌詫異的問。

  卻見周啟搖了搖頭，甩開扇子道：「君大人是不知道閹黨如何對付我這傻子的。」他輕笑，「伏山寺回去之後，我就讓韓仁帶著韓玉回家休假去了。」

  他笑盈盈道：「總要給閹人下手的時間和機會，不然他們就會先對韓家兄妹下手。」

  

  聽到這，君歌瞭然。

  但她蹙眉又問：「你怎麼知道閹黨要對你動手？」

  周啟的手頓了一下，他眼眸看著君歌，瞄了一旁的蘇辰一眼。

  見蘇辰不語，也不阻攔，直言道：「內侍省李高，你聽過這個名字麼？」

  君歌搖頭。

  周啟深吸一口氣：「我一直有收到他的密信，他會明確的告訴我閹黨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對我動手，而他提前規劃好我躲避的方式和路線，我照做便是。」

  「比如這一次。」周啟看著蘇辰，「那黑色的信里寫的就是，你們會來伏山寺，讓我跟你們走。」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格外嚴肅：「他就像是知道你我的關係，也知道你的一舉一動。」

  「可是……」周啟沉言，「我們誰也沒在閹黨中安插過眼線。」他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不會有人幹得出來的。」

  比起把好端端一個人，變成閹人，送進閹黨里，周啟寧可買通一個不那麼死心塌地跟著自己的眼線。

  時隔半年，再一次回到東山鎮的時候，君歌瞧著眼前的陳海，心情複雜。

  他先前因為陳千南一案被三法司會審，最終因為「沒有證據證明他失職」而官復原職。

  但陳千南一案，仍然成為了陳海心中的一道坎。

  如今沒到古稀之年，陳海卻已經滿頭花白的頭髮。

  幸好，他瞧見君歌的時候，依舊是精神抖擻。

  趁著君歌和陳海寒暄，換上一身六扇門的緇衣，與蘇辰並排而立的周啟，小聲問：「她知道多少了？」

  「我們的身份。」蘇辰頓了頓，「僅此而已。」

  他看著周啟，眸光從他身上打量一番：「你到底為什麼跟來？」

  見自己的行為被他看穿，周啟莞爾一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抿嘴，小聲道，「你這個案子後面，可能牽扯到了袁一勾結倉加，意圖反叛的大事。」

  蘇辰眉頭一緊：「什麼？」

  幽州的邊緣與倉加接壤，也是最初米元思建立影子的地方。

  現在，影子全部在周啟的管轄當中，很多關於幽州的線報並不經過蘇辰。

  「幽州刺史上了三奏了，八百里加急，全都被卡住了。」周啟說，「父皇現在只能配合著袁一，全當不知道。」他嘆一口氣，「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來不及鑄虎符，我就親自去幽州，帶兵抵禦一段時間。」

  「嗯。」蘇辰頷首，「袁一也是這麼想的。」

  他說完，沒繼續往下，踱步上前，跟在君歌和陳海身後，往富有為的宅邸走去。

  時隔三個月，再見到富有為的時候，君歌著實驚嘆。

  那個在公堂上一口一個女俠，粗布麻衣穿在身上，擔心其他人被陳千南遷怒而披星戴月，一個人收拾那間臭氣熏天的屋子的壯漢。

  此時一身真絲外衫，鑲嵌一顆金牙，面色白淨，扎著架子，站在富府的匾額下，被眾家僕簇擁著，向著剛從馬車上探出頭來的君歌拱手行禮：「大人，咱們又見面了！」

  說完，他咧嘴憨厚一笑，側身讓出一條道：「府里請！」

  瞧著他脖子上的大金鍊子，手上兩隻大金鐲子，君歌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她退了三步，左右看了半晌，瞧見了頭頂的「富府」二字，這才有了點實感。

  人還是那個人，但就是有點物是人非的意味。

  「這……」她跟在蘇辰身後，大為震撼。

  蘇辰背手，側過面頰，睨了她一眼：「有錢能使磨推鬼。」說完，又補了一句：「站在我身後。」他說，「免得又被人偷襲了。」

  「嘖！」君歌乾笑一聲，「這話說的就像是你能保護我一樣。」

  「替你擋兩刀問題不大。」他頭也不回，卻將君歌說的心頭一驚。

  也許是感受到了她的詫異，蘇辰稍稍放緩腳步：「算是報恩。」

  他淺淺一笑，提起衣擺，跨過了門檻。

  瞧著這倆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模樣，躲在馬車裡不下來的周啟一聲長嘆。

  幸好自己剛才說腳疼，沒下去，不然這得多礙事啊！

  富府里，三個月前還是陳家雜役的富有為，三個月後一躍成為了東山鎮新晉的商人。

  「當時從衙門出來，我就沒再回陳家。」他譏諷一笑，「那不把人當人的傢伙，有那結局就是老天有眼，活該。」

  君歌邊走，目光邊從屋檐紅柱子上掃過。

  房梁雕花，院內山水相映，小池塘里開著荷花，假山做了個曲徑通幽的造型，山下還放著只純銅銜幣的貔貅。

  「他死了之後，這東山鎮有些生意就做不成了。」富有為彎腰，將堂室的大道讓了出來，「快，兩位大人裡面請。」

  「看來你的小日子過得不錯。」蘇辰瞧著他，話裡有話。

  富有為嘿嘿一笑，拱手：「做些貨郎生意，還過得去。」

  見富有為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蘇辰便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哪裡遇到的貴人，資助了你這麼大一條行商的鏈子？」他邁過門檻，走到八仙桌旁，仿若在自家地盤上一樣，倒了一杯水。

  富有為神情一僵，臉上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再開口時明顯沒有了方才的熱情：「您這說的是什麼話。」他說，「我富有為憑自己的本事打通的商路，怎麼倒了您口中，聽起來這麼不堪？」

  「憑自己的本事？」蘇辰轉過身，睨著他，搖了搖頭。

  「富有為。」他潤了下嗓子，「本座有件事要警告你。」他下顎微揚，「十幾年前，楊江將軍被說通敵叛國，最重要的證據就是這條你口中所謂靠自己打通的商路。」

  屋內的氣氛，一下便劍拔弩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