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義正言辭

  於宜愣住了，蘇辰也愣住了。

  他面色陰沉，冷冷的看著於宜：「於夫人，我今天來不是看你使小性子的。」

  蘇辰壓著火，深吸一口氣：「我最後問你一次，寒風酒館裡為什麼會打起來？那在場的第四個人是不是你？你和程文清先前並不認識，為什麼指控他對你圖謀不軌？為什麼連拉架的汪明也被卷進裡面，也成了覬覦兄弟媳婦的惡棍？」

  他冷哼一聲，起身站在於宜身前，目光如寒冰般盯著於宜不肯退讓半步的雙眼：「最後，那酒里加了烏羽玉的事情，左傑知不知情？」

  聽到烏羽玉，於宜的面頰隱隱有一絲的抽動。

  她咬唇，仍舊迎著蘇辰的面頰對視回去：「這些，難道不應該是六扇門門主應該弄清楚的事情麼！」

  她說的義正言辭。

  蘇辰冷笑：「弄清楚？怎麼弄清楚？」他問，「弄清楚之後，因為當年他們三人放走了你，護送你去了於家的別院，所以如今要連著毫不知情收留了你的於家，一起被抄家滅門麼？」

  於宜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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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真行，你以為當年一個不滿十歲身無分文的孩子，怎麼從青龍衛那麼多暗衛的手裡跑的掉的？又是有多麼通天的本事，真能一路衣食無憂的走到林州去？」

  蘇辰下顎微揚：「幾年前，我以為你嫁給他是回來報恩，我准了他離開青龍衛，從此做個普通人的請求。只是沒想到，原來你費盡心思接近他、嫁給他，是來恩將仇報的啊。」

  他俯身，湊在於宜的耳邊輕聲道：「他左家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用自己一家子的命，救了一個白眼狼。」

  話落，蘇辰睨著她，一把扯過君歌的手臂，大步往院外走去。

  什麼告訴她李家人還活著。

  什麼真相不真相，翻案不翻案，此刻在蘇辰眼裡，都是與他無關。

  他將君歌推進了馬車裡，上車第一句話便是：「你是傻的麼？」

  那莫名的火氣鋪面而來，把君歌看愣住了：「你擔心我？」

  蘇辰哽住：「我！」

  他的手在空中頓了三下：「……你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跟你爹交代？！」

  聞言，君歌連連擺手：「不至於不至於，就一杯茶而已，正好最近天氣涼了，還暖身的很。」

  蘇辰深吸一口氣，抬手猛然捂上自己的雙眼：「君歌，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君家的？」

  馬車緩緩前行，蘇辰頭靠在車壁上，他的目光從指尖流露而出，落在面前一副不以為意神情的君歌面頰上。

  她雙手抱胸，鄭重其事地點了下頭：「嗯，欠我們家的。」

  她趁機豎著手指說到：「我爹，一年能休的月假也就兩個月，從蘇大門主上任至今，我爹已經連續四年沒能休月假了，這眼瞅又要第五年了。」說完這條，又豎起第二根手指，「我到六扇門已經半年了，次次讓您喊我爹來，你都當沒聽見。」

  「就因如此，搞得我們父女分離，不得相見，簡直是人間慘劇，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她冷笑一聲，「欠！欠得很！」

  蘇辰驚訝地鬆開了手，詫異的看著她的神情，嘴巴一張一合。

  他服了。

  但顯然君歌沒打算放過他：「你不會真欠我們家什麼東西吧？」她挑眉問。

  蘇辰眸光閃了一下，怒意散了八分，看著君歌的面頰微微眯眼：「何出此言？」

  她歪著嘴，上下打量了蘇辰好幾遍：「直覺。」

  人生二十多年，從沒有像是今天這麼無語過。

  蘇辰點頭，直接不同她周旋了：「欠了，別的沒有，要命一條。」

  「不不不！」君歌笑了起來，「大可不必，這年頭不流行以身相許了。」

  蘇辰面色黑了：「誰說我要以身相許？」他橫眉豎眼的看著君歌，「以身相許怎麼了？我長的就這麼讓你們君家拿不出手？」

  說完，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但仍舊面不改色心不跳，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君歌。

  只要他不覺得有問題，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不過，君維安的女兒，怎麼會是被這點小事就尬住的人呢？

  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蘇辰，而後，在他驚訝的注視里，鉗住了他的下顎，「嘖嘖」道：「除了瘦了點，弱了點，菜了點之外……還可以。」

  瞧著蘇辰突突直蹦的額角，君歌憋著笑，慢慢鬆開了手。

  她看著蘇辰黑成了墨色的面頰，實在是忍不住，轉過身笑出了聲。

  見蘇辰渾身已經散出些殺意，君歌這才平復了心情，一本正經的討論起了案子。

  「你也別急。」她說，「有時候，就得用點非常規的手法，對吧。」

  蘇辰眯眼。

  這個提議，從腰間掛著御史令的人口中說出來，還真是有點令人驚訝。

  「來來來。」她咧嘴一笑，「你故意激怒於宜，想法和招數我大概猜得出八成，那之後釋放他們倆的時候，你可以稍微刻意的搞的隆重點，歡送一下。」

  蘇辰不爽，不想說話。

  他冷眼看著君歌，仿佛在等著她說下句話。

  「你這人呢，善側寫，懂人心，但是卻不懂女人心。」君歌感慨道，「有時候，你不需要跟女人講邏輯，你要去給她一種感覺。」

  「就像是夫妻之間理解和包容的那種感覺。」她微微一笑，「對付這種被仇恨蒙了雙眼的人，你也可以給她一種走投無路，逼上絕路的感覺。」

  說到這，君歌才沉沉道：「如此，才不會被閹黨抓了把柄。」

  聽到這裡，蘇辰不得不服。

  他確實很擔心，不是擔心於宜自己做出多麼出格的事情，而是擔心不知真相的於宜，她的所作所為會導致的連鎖反應。

  如果剛才他就告訴於宜，李家人沒有死，當年一切只是一個局。

  那麼於宜先前在寒風酒館鬧的那一出，就沒有辦法收場。

  閹黨之所以在大晉能夠如此猖獗，除了掌控著皇家的國庫和吏部之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便是擁有和青龍衛影子一樣強大的民間情報網。

  蘇辰的所作所為，六扇門辦了什麼案子，沒辦法踏進三法司的閹黨，無時無刻不盯的死死的。

  所以，於宜這件事要收尾，便只能收在三法司衙門的範圍之內。

  也就是說，為了掩護其他所有人，她必須為她下烏羽玉這件事，承擔相應的責任。

  但是這案子到現在，蘇辰和君歌手裡的證據，都無法直接鎖定嫌疑人。

  「一屋子亂七八糟的刀痕，兩罈子開蓋加了料的老酒，以及酒壺上的妝粉痕跡，還有小盞里的蒙汗藥……」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知曉緣由，那便是雜亂無章，毫無邏輯的獨立的點。彼此的聯繫，比蛛絲都細。

  「這些東西沒有交集，不能彼此映證。」君歌說，「你需要她直接出手，才能將她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