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面之詞

  果不其然，無法接受這個結局的於宜，很快就找上了門。

  「大人的意思是，妾身清白無所謂是麼？」於宜邁過六扇門，站在影壁後，當著所有人的面，一把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已經顧不得方式和方法，只能做最後一搏。

  她怒不可遏：「你們也去看了我府苑內的模樣了，處處刀劍痕跡，一處好家具都不剩下，破壞民居難道不應該追責麼？他們將寒風酒館砸砍成那副模樣，將我相公毆打成重傷，這些難道都不應該追責麼？！」

  於宜說這些的時候，面色潮紅，胸口一陣一陣的起伏。

  將程文清和汪明無罪釋放這件事，準確的踩在了她不能接受的雷點上。

  蘇辰觀察著她的反應，轉身就往大牢的方向走。

  

  他冷冷道：「案子已經結了，於夫人切莫胡鬧。」

  「胡鬧？！」於宜提著衣擺，追在他身後，「我哪句是胡鬧，我哪句不是有理有據！」

  蘇辰腳步很快，頭也不回：「破壞了物件，賠償追責，並非刑案，不歸六扇門管。」

  於宜面色一僵。

  「破壞了酒館的是你們三家，酒館討要修理錢，也是找你們三家。」蘇辰邊走邊說，「這不是六扇門和刑部的管轄範圍，這就只是有沒有銀子而已的民事事件。」

  「你們若是不夠……」蘇辰仍舊沒有回頭，他自懷中拿出一根小金條，「本座與他們三人也有些交情，貼補一把無妨。」

  十兩黃金，豈止是能夠修整寒風酒樓，就算推倒了重建，都綽綽有餘。

  看著那根金燦燦的金條，於宜感受到的不是曾經上司對自己屬下的關懷，而是羞憤與蔑視。

  她怒意更盛，腦袋裡那根理智的弦，瀕臨斷裂的邊緣。

  見她沒跟上來，蘇辰頓住了腳步，故意等了她片刻。

  那欠揍的樣子，讓一旁的君歌為他的演技豎了個大拇指。

  於宜站在那一動未動，審慎的盯著蘇辰：「那程文清對妾身欲行不軌之事，就這麼算了？」

  「不然呢？」蘇辰眼眸微眯，「他得手了麼？除了你口中一面之詞外，你有人證物證來證明他對你做了什麼麼？」

  他故意將話說的難聽且犀利：「一沒有得手，二沒有證人，三隻有你一個人的口供。」

  蘇辰微微仰頭：「你是想僅憑一句話，就將程文清和汪明兩個人，送進天牢？」

  氣氛一下就變了，於宜盯著蘇辰的雙眸，透出了幾分恨意。

  她咬牙切齒：「證據？」她聲音高了幾分，「你們……你們居然還有臉說需要證據！」

  看著她越發憤怒的模樣，蘇辰挑眉：「不然，你自己同他去說道說道？」

  於宜雙拳緊握，咬著唇點頭：「好……好！」她惡狠狠的戳著蘇辰的面頰，手不自覺的摸著藏在袖口裡的匕首上。

  君歌咂嘴，湊在蘇辰身旁小聲道：「一會兒你躲遠點。」

  「為什麼？」蘇辰不解。

  「這還有什麼為什麼，逃命啊！」

  「一把匕首而已。」蘇辰勾唇淺笑，拍了下君歌的肩頭，「有君大人在，我慌什麼？」

  說完，大步往前。

  六扇門的大牢門口，蘇辰聽了君歌的建議，將院子裡擺了兩桌宴席，準備給程文清和汪明搞一出接風宴。

  君歌瞧著眼前的陣仗乾笑一聲：「我是讓你反其道而行，讓她覺得已經無路可走，不是讓你搞的這麼出色，把自己弄成十足欠揍的樣子啊。」

  蘇辰瞄了她一眼：「不喜歡的話，中午你別吃。」

  聽他這麼說，君歌點頭，伸手先拿了兩個肉包子咬了一口：「還中午……」

  跟在他們身後的於宜，看著大牢外這歡天喜地的樣子，全然忘記自己到底為什麼而來了。

  她眼前只剩下復仇，沉默的跟在蘇辰背後，沉默的復仇。

  六扇門的大牢陰暗潮濕，蘇辰帶著她直到最裡面，親手打開了牢門後，指著床上躺著的人影說：「程文清，你可以走了。」

  話音剛落，身後於宜腦海中那理智的弦，斷了。

  她一把將蘇辰推開，衝進牢里，從袖口中拔出匕首，瘋狂的舉刀插進那人的身體裡。

  一時間，稻草四濺。

  君歌瞧著她的背影，嘆息著將大牢落了鎖。

  隨時嘩嘩啦啦的鐵鏈聲響起，於宜才漸漸發覺不對。

  眼前只是一個稻草人而已。

  她愣愣的看著一切，恍然而不做所措。

  許久，背後才傳來顫顫巍巍的一聲哽咽：「於宜，為什麼？為什麼啊！」

  地牢里，那個粗重喘息著的女人緩緩轉過頭，望向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的左傑。

  夫妻再見，卻是在這樣的地方，以這樣的形式。

  於宜手裡的匕首，捏的更緊了。

  六扇門的大牢里，大多關押重刑犯，定罪之後行刑也快，相對就很空。

  正因如此，更是幽暗可怕，仿佛是人鬼交界的一片死地。

  那遍地肆意生長的苔蘚，從未間斷過的滴水聲，像極了生命終曲的倒計時。

  「為什麼啊！」左傑難以置信的看著大牢里自己的妻子，看著自己明媒正娶回來，日日睡在身旁的枕邊人。

  看著她雙手握著匕首，面頰冰冷的望著他的容顏。

  他難以相信，原來昨夜蘇辰告訴他的都是真的。

  左傑頭痛欲裂，踉蹌兩步，蘇辰抬手扶住了他：「去搬個凳子。」他對君歌說，話音比方才柔和了許多。

  牢里，於宜深吸一口氣，她轉過身，微笑著看著他，輕輕喚了一聲：「相公。」

  兩個字，溫柔、細膩，令她自己紅了眼眶。

  仿佛認清了現實，接受了眼前的敗局，她將手裡的匕首扔在了一旁。

  當她決定親自動手殺掉他們的時候，她便知道，這是一旦失敗，永遠都不會有第二次機會的局。

  她不甘心啊！

  於宜一改大家閨秀的矜持和氣質，面帶恨意的將那床上的稻草，一把推到地上。

  被子下，蘇辰故意放置的稻草人，在落地的瞬間發出噗的悶響。

  她面無表情，提起裙擺，咬著牙瘋狂的踹了許多下。

  「你問我為什麼？」踢踹了十幾次後，她喘息著緩緩收了手，抬起纖細的手腕，蘸了蘸鬢邊的汗水。

  「為什麼？」她望著左傑，咯咯地笑起。

  下一瞬，那笑意蕩然無存。

  「我是李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