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無處宣洩
2024-05-09 22:26:43
作者: 少尹
廖明的囂張氣焰,此時已經泄了一半。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無理取鬧,也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就是那麼個道理。
他在乎的只是,如何能讓自己不承擔責任,如何能讓自己脫離這個困境。
他暴怒也好,大罵也罷,都只是想要憑藉自己這韌勁,嚇退眼前的人。
只是他忘了,能站在六扇門裡的人,什麼時候怕過恐嚇與威脅?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蘇辰說,「人死了,居然的都沒能給你創造些價值,居然都沒能從劉家多偷一點出來。」
蘇辰一點也不客氣。說出來的話如刀一樣,扎在廖明的後背上。
「你不甘心啊。」他不疾不徐,收好手裡的訟狀,娓娓道來:「三個月之前,劉家少爺劉樂思偶發病痛,這給了你一個絕佳的機會。給你那無處發泄的不甘,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廖明頓時漲紅了臉,剛要開口,卻感受到身旁一抹笑意。
他轉頭,看著笑盈盈的君歌,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一股寒意。
他有點怕。
萬一說了點什麼時候,又被這個女人一股腦還回來可怎麼辦?
確實,如蘇辰說的一樣,他當時推著亡母到京兆府來,就是為了訛劉家一筆銀子。
一筆他覺得能暫時令他富庶起來的銀子。
人既然死了,那也得發揮最大的價值。
那個時候的廖明,不想承認自己的不孝,不想承認是因為自己賭博,使得家裡債台高築,才害的母親必須偷東西出來當掉還錢……
他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未來定然能贏一筆大錢的人,不能被這小小的坎絆倒。
這些,都不是他的錯。
這些,都是因為劉家!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無比正確。
若劉家沒有銀子,沒有這鐲子,那母親就不會去偷,也就不會摔倒,更不會死。
都是因為劉家有,所以母親才會死!
那天,廖明看著躺在床上已經沒了呼吸的母親,愣愣的跪在地上。
外面被討債的堵門,他捏著那些銀子,一個人發著呆。
他不是在想怎麼安葬母親,而是想如何將銀子藏起來,不被討債的要走。
他想靠這一包銀子,東山再起,賭場轉運!
之前是因為自己懷才不遇時運不濟,所以賭輸了。
現在有了本錢,他一定能逆勢翻盤!一夜暴富!
他母親,就那麼安靜的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半晌側顏瞧著廖明的面頰,死不瞑目。
她偷鐲子,換銀子,本是因為自己重病纏身,廖明騙她說帶她去看病。
她昧著良心,哭著將鐲子偷出來,卻沒想到自己到死,連個體面的下葬都沒能落下。
廖明將銀子全都藏了起來,當討債人踹開屋門的時候,睨著月光站在屋內,一眼就瞧見了一旁斷氣的屍體。
他一身斗篷在身,遮著半張面頰。
廖明忙跪在地上:「大人,您也瞧見了,小人的母親剛剛病逝,你就給小人幾天周轉的時間吧!小人把母親葬了之後,當牛做馬的報答您啊!」
來人站在門口,半晌未動分毫。
他看著廖明屋內的擺設,瞧著他慌亂藏銀子留下的痕跡,微微眯眼:「母親病亡,倒也是個能寬限幾天的理由。」他眯著眼道,「你想寬限幾天?說來,我聽聽看。」
一見有戲,廖明扣在地上連連磕頭:「就三天!就三天就行了!」
三天,賭場回本,一定行!
他的想法,那穿著斗篷的男人比他更清楚。
他想了想,竟從懷中拿出一塊銀錠,當一聲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算是借給你安葬母親的銀子。」他說,「我三日之後再來。」
說完,轉身離開。
看著屋外高懸的明月,他站在廖明家破敗的院子口,什麼話也沒再說。
米元思需要的人,真的就這麼出現了。
他只需要再推一把,便能讓這個男人萬劫不復。
反正,已經連自己母親都不願意好好安葬,還藏著銀子生怕被人發現真實的想法,這已然成了地獄惡鬼的男人,也不值得被救贖。
既然不值得被救贖,那發揮點最後的用處,也算是對他的憐憫了。
那之後,不出他所料,廖明日日進出賭場,自己的母親躺在床上無人問津。
當手鐲的錢,以及他放在桌上的五十兩,不出三日揮霍一空。
別說還錢了,債上加債,已經滾成了廖明這輩子都還不完的樣子。
眨眼就已經到了第三日,此時此刻廖明才開始慌了。
他聽過一些有關京城影子的傳聞,聽說他們人人腰間帶著一塊黑色的素腰牌,權勢滔天。
他怕了。
若是還不上銀子,母親也沒葬了,有可能真的會被抓走做一輩子苦力。
他看著躺在床上已經退了屍僵硬,渾身白的森然的母親,打起了最後的歪主意。
他要訛。
只要能訛到劉家錢,只要有個百兩,他就能從頭再來,不僅能還上錢,還能東山再起,再得到一次一夜暴富的機會!
這樣的誘惑,他抵擋不住。
為了顯得可憐,他專門穿了一身髒衣,灰頭土臉的推著母親的屍體,沿途想著自己輸掉的那些銀子,哭的像是天塌了一樣。
就那麼搖搖晃晃,推到了京兆府去。
這一幕,都被披著斗篷的男人看在眼裡。
「這年頭傻子不多,能給你找出一個來可真不容易。」他抬手,杯中酒盞自面前從左到右的撒下,畫出一條直線。
果不其然。
京兆府尹方正是個秉公斷案的硬石頭,並不為他三兩句的謊言所蠱惑,竟然一路深究,不到一日,就將他虛偽的謊言拆了個乾淨。
廖明不僅沒能訛到銀子,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被京兆府趕了出去。
他推著母親的屍體走在路上,怕急了。
廖明想不明白,自己這麼優秀的人,怎麼就遇不到一個懂得他厲害之處的伯樂呢!
他越想,越覺得一切都要怪他的母親。
如果不是她窮,如果不是她沒讀過書,如果不是她並非大戶小姐。
他廖明,怎麼會落得如此境地?
他天資過人要是能進了那富家子弟才能進的國子監,要是能結識權貴,怎麼可能會為幾十兩賭資折腰
他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前途無限,是一片光明,是充滿坦途的。
都怪他母親,把他生在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