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比你強一萬倍

  「爸，我一開始，是覺得對不起他。他爸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又根顧家那邊有點淵源，我無論怎麼著，都不能讓他為難。」

  「但是呢，現在這麼想，也來不及了，他就算再傷心難過，我也真心實意地替他著想過，您說是不是？」

  江爸爸沉默了一會，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算做回答。

  江清沂樂了，停頓片刻說：「我當真對不起的，就只是您，跟我親媽了。」

  她不敢抬頭看江父，倉促地把趙光光拽過來，跟她說：「光，要好好讀書，將來替我孝順爺爺奶奶，知道嗎？」

  趙光光繼續保持一張日常冷漠臉：「還用你說，我比你強一萬倍。」

  江清沂假裝驚訝：「什麼東西？你怎麼就比我強一萬倍了？」

  

  趙光光說：「我爸爸吸毒，而且他那樣，但是我喜歡他，我讀書做人，都是為了爸爸，他無論在哪兒，一定都知道我活得體面，比他出息。」

  江清沂呆呆地望著她，目光瑩然。

  趙光光說：「你再看看你，中二病，戀愛腦。不負責任，貪生怕死，年紀也不小的人了，還要讓爺爺奶奶傷心。」

  江清沂沒吭聲，江爸爸說：「啥？啥腦？」

  趙光光冷哼一聲，告訴爺爺說：「就是說她腦子不好，蠢的意思。」

  江爸爸說：「啊！那確實！沒毛病。」

  趙光光說：「我看雲欒煜比她好多了！長得也比她好看。」

  江爸爸點頭：「沒錯沒錯，拿江清沂換個雲欒煜，非常合算，符合經濟效益。」

  趙光光讚許地點頭：「確實！您就拿江清沂當個沉沒成本算了。」

  他們一唱一和地演雙簧，江清沂淺淡地笑。笑了一會兒她把趙光光摟過來，親吻她的腦門，開口說：「爸爸，要是有下輩子。」

  江爸爸打斷她：「下什麼輩子！你先把這輩子過明白了再說！我這輩子替你操心還不行？！還得下輩子？！」

  她很不滿意地站起來，伸手給趙光光：「光啊，走！咱們上外頭接你奶奶去！」

  江清沂懷裡一空，趙光光就跟著爺爺走了。她想轉一下輪椅送他們，手上發軟，轉不動。

  她欠著上半身，又叫了一聲：「爸爸。」

  江爸爸沒回頭，答應她說：「放心吧！我對他們，比你對欒煜好一萬倍！」

  趙光光被爺爺領著手，遙遠地回頭看她，她烏黑的眼睛在逆光里，使江清沂看不清她的眼神。

  後媽當然不需要買東西，她走路不緊不慢的，和雲欒煜一起經過熙熙攘攘的攤販，走到旅遊商品一條街的盡頭，在海邊的樹蔭下坐下來。

  她沒有雲欒煜的母親漂亮，是清秀柔和的樣子，歲月在她的眼角眉頭留下過痕跡，讓她即使不笑，看上去溫存欣悅。

  後媽即便到了這個年紀，仍然看上去單薄，她坐有坐相，乾燥的雙手交握在一起，看上去就覺得溫暖。

  她講話的語調也和江清沂不一樣，沒那麼活潑淘氣，是和煦又溫軟的。

  她拍拍身邊空著的位置，招呼雲欒煜說：「欒煜，來坐。」

  雲欒煜直挺挺地坐下去，僵著後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媽媽抿著嘴笑笑，對他說：「欒煜，清沂的事，讓你受累了，對不起啊。」

  雲欒煜拼命搖頭，說「不是」，一著急，又把眼圈急紅了。

  媽媽嘆口氣：「你這個孩子，真還是個孩子啊。」

  她看著雲欒煜把頭低下去，像是受教的樣子，就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拍一拍：「欒煜，清沂心裡一直有個糊塗想法，他一直覺得，我跟他爸爸，是因為貪圖江家的財產，才在一起的，又生下顧詩曼的，你知道嗎？」

  雲欒煜抬起頭，想了想說：「好像，是知道一點。」

  媽媽說：「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她父親的家族，有血液上的遺傳病，我的弟弟就是那樣走的。很幸運，沒有遺傳到不好的基因，所以那個時候，我們都決定不再要小孩了。」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那麼奇怪，他們明明保護得很好，就偏偏有了清沂。」

  雲欒煜乖乖地聽著。

  媽媽說：「清沂小時候被拐賣，這加重了她的疑心，因為人販子一般不偷女孩兒。」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命運，可能是吧。他走丟的那些年，我經歷了很難熬的歲月，我總是在擔心，這個孩子，她有這樣的病，會不會被拐賣她的人又拋棄？」

  「她還能不能活到，被我找到的那天？我的孩子就這麼沒有福氣嗎？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媽媽的懷裡嗎？」

  雲欒煜動容，急迫地開口安慰她：「伯母，」

  媽媽笑了：「怎麼，找我幫忙的時候，叫媽媽，現在換我求你幫忙了，就叫伯母了？」

  雲欒煜又急了，又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不是這樣。」

  後媽嘆口氣：「傻孩子，我逗你的。我主要是，想跟你講一個情況。」

  雲欒煜說：「您請講。」

  後媽看看他，柔聲道：「照顧清沂，陪著她、慢慢走完這段路，這是一個多艱苦的過程，你真的知道嗎？」

  雲欒煜睜大了眼睛，眼底逐漸通紅。

  後媽說：「你看，你沒做好準備。我聽說你是一個戰士，你的父親也是一個戰士，對不對？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戰士，能打無準備之仗。我知道，你盼望著清沂能好起來。」

  「我也同樣盼望，不僅盼望，我和她爸爸，都會去找最好的專家來研究治療方案。」

  「但是欒煜，看著一個你最心愛的人，慢慢衰弱、受盡折磨，再也沒有力氣來回應你的愛，可能變成你根本認不出的樣子，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

  「這就是清沂為什麼要隱瞞你，一個人逃跑的原因。你現在不能接受她逃跑，但是過一段時間，你也許會想，當初讓她走就好了，我看不到這一切就好了。」

  雲欒煜紅著眼睛反駁：「不會！不會的伯母！我絕對不會，我不會讓他她開我。」

  他說完，自己又重複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