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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翠葉吹涼玉容色(1)

2025-01-31 14:39:29 作者: 馬小丁

  翠葉吹涼玉容色(1)

  丁香是含章宮的宮女,論地位僅次於竹息與竹語,木棉出嫁後也逐漸開始入內殿伺候,亦頗得朱成璧的信任。

  丁香福了一福,掃了劉采女一眼,似有憤懣之意:「聽聞琳妃娘娘被劉采女誣陷,奴婢斗膽,擅自請了閔尚食過來,劉采女出身御膳房,追其底細,想必閔尚食應該頗為清楚。」

  閔尚食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奴婢失職,任人不察,望娘娘恕罪。」見舒貴妃點一點頭,未有怪罪,閔尚食緩緩而道,「采女入宮以後便編入了御膳房,名冊上寫的是浙江會稽人氏。」閔尚食一壁說著,一壁呈上了名冊供舒貴妃翻閱,劉芸心一欄,赫然填著「浙江會稽」四個小字,分毫不差。

  朱成璧捧了茶盞對竹息道:「茶涼了,去換一盞來。」語畢,朱成璧緩緩坐在竹語搬來的梨花木椅子上,審視著劉采女的忿忿不平,揚一揚眸道,「采女為何偽造籍貫呢?偽造姓氏呢?」

  劉采女冷冷道:「罪臣家眷的身份,於紫奧城是步履維艱,嬪妾當然得為自己打算。」

  「是麼?敢問采女是作何打算呢?是期望著一朝選在帝王側,好行大逆不道之事麼?」清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正是和妃與宜妃翩然進殿。

  和妃微微一福,正色道:「舒貴妃娘娘安好,聽聞琳妃娘娘被人污衊,嬪妾協理六宮,自然不能不過來秉公處理。」

  語畢,和妃、宜妃又與朱成璧見了平禮,方在宮人搬來的椅子上坐定,劉采女見和妃與宜妃俱來此處,曉得朱成璧早已暗中相傳,不由更為惱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琳妃娘娘是想要三堂會審麼!」

  和妃冷笑一聲,吩咐慧語道:「言語犯上,給本宮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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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朱成璧笑著一按和妃的手,假意勸道,「劉采女好歹為皇上擋了一刀,傷還未好,眼下還是先免了這一遭吧。」

  和妃掩袖一笑:「擋刀麼?本宮疑惑,那葛敏齡來勢洶洶,倒是湊巧,那把刀竟剛好撞到了采女的羊脂白玉佩上,貴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舒貴妃頗為躊躇,只道:「當時千鈞一髮,本宮只顧關心皇上,並未注意采女。」

  朱成璧伸手擊了兩掌,卻是尚儀局尚儀簡云然入殿,朱成璧道:「舒貴妃娘娘仁慈,本宮的眼裡卻揉不得沙子,那葛敏齡從前是尚儀局裡做事的,自然要問一問簡尚儀為好。」

  簡云然行禮如儀,方緩緩道:「奴婢五日前在整理葛敏齡的衣物時,發現了一封書信。」簡云然微微一頓,從袖中掏出了一塊蘇錦方帕,層層掀開,正是一封信紙,「這封信本來已被撕成碎片,藏掖在床榻下方,奴婢偶然得見,不敢丟棄,便一片一片黏貼好,最後發現信上有十個字……」簡尚儀覷一眼劉采女不敢置信的神色,一字一頓道,「『明日關雎宮午宴,可行事』。」

  積雲忙接過了那封信,呈給舒貴妃細看,閔尚食又奉了劉采女的字跡上來供舒貴妃對比,舒貴妃的面色越發暗沉下去,似有濃密的陰雲湧起。劉采女眼見頹勢不可挽回,面色灰敗,慌得手腳發顫。

  和妃察言觀色,逼問道:「舒貴妃娘娘可知采女為何與您如此親近?偌大的紫奧城,皇上終日只在娘娘的關雎宮流連,若要時時接觸皇上,唯有獲得娘娘您的信任!」和妃的口角含了一絲凌冽之氣,瞥了一眼侍立一旁、有些瑟瑟發抖的蘆兒,揚聲道,「既然劉采女選擇緘口不言,那麼,就先從蘆兒開始審問,再如何,采女你也是正經的小主,不可輕易加諸刑罰。」

  蘆兒一時慌得手足無措,又見劉采女咬著下唇不出聲制止,為求自保,忙叩首不止,哭泣道:「舒貴妃娘娘,琳妃娘娘,奴婢毫不知情啊!小主的所作所為,與奴婢,真的並無關聯啊!」

  蘆兒的一句「所作所為」,幾乎是印證了和妃的說法,劉采女氣得發怔,一把抓住床頭的荷蓮紋瓷枕狠狠摜了下去,口中猶自怒罵不止:「賤婢!賤婢!」

  瓷枕撞在地磚上,啪的一聲便是粉碎,碎片崩裂四濺,竹息忙擋在朱成璧身前:「娘娘小心!」

  朱成璧推開竹息,豁地站起,面露怒容,似盤踞的猛虎發現了獵物一般:「蘆兒必定知曉些什麼!竹語,褪去她的首飾,立刻拖去慎行司!」

  蘆兒慌得滿面淚痕,只不停地叩首謝罪,抱著舒貴妃的雙腿不願撒開,舒貴妃無奈道:「先等一等吧……」

  和妃揚聲道:「何必再等?采女方才的情形,想必也是招了!那麼,采女不宜住在關雎宮了,即刻遷回霓虹閣禁足!」

  「本小主何時招過!分明是琳妃串通了蘆兒來害我!」劉采女一把掀開被子,只穿著單薄的寢衣跪於舒貴妃面前,「貴妃娘娘明鑑!是琳妃害我!」

  舒貴妃微一遲疑,只道:「人證物證皆在,你讓本宮如何信你!」

  劉采女恨恨回首:「人證物證皆可能是假的,嬪妾可以向貴妃娘娘證明,琳妃一早圖謀不軌,安插了細作在這關雎宮!」

  劉采女口角利落,不像是蓄意污衊,舒貴妃不免有些躊躇,口中卻道:「不許胡說!」

  朱成璧坦然迎上劉采女微見得意的目光,毫不避讓:「那你說,那人是誰?」

  劉采女冷笑一聲,那笑聲如月虧之夜穿堂而過的陣陣陰風,叫人不寒而慄,她逼視著朱成璧鎮靜的目光,眸光一閃,迸出幽藍色的光芒,一字一頓,面色鄙夷而厭棄,似看到了極污穢之物:「令聞!」

  舒貴妃一驚,下意識道:「怎麼可能?」

  劉采女忙道:「怎麼不可能!娘娘細想!當初廢后謀害六殿下,關雎宮撤換了一批宮女和侍衛,是誰安排了新人進來,還不是那位琳妃!」劉采女微微一頓,繼而道,「娘娘若不信,可喚過令聞,嬪妾必能揭穿她!」

  舒貴妃覷一眼朱成璧,似在沉思,卻是積雲匆匆進來,滿面蒼白:「娘娘!不好了!令聞吞金自裁了!」

  舒貴妃大駭,遽然站起,髮鬢的金鳳展九翅步搖垂下的累累明珠一陣亂顫,划過晶亮的弧度,迫人眼眸,「怎麼回事!」

  積雲慌得叩首:「娘娘息怒!令聞留了一封書信下來,請娘娘過目!」

  舒貴妃雙手微顫,似秋風中單薄的黃葉,卻依然接過那澄心堂的宣紙,輕輕一抖,紙面上唯有兩行字:不做背主求榮人,任憑霓虹雨欺身。

  這紙,還是數日前自己賞給令聞的,獎賞她辦事得力。

  舒貴妃登時大怒:「不做背主求榮人,任憑霓虹雨欺身。劉芸心!你竟敢逼迫令聞污衊琳妃嗎!」

  見舒貴妃驟然發怒,劉采女不知所以,直到看清了那宣紙上的字,如遭天擊,她狀如發狂,臉色由白轉青,轉首見蘆兒正縮在竹語的身邊瑟瑟發抖,揉身便撲了上去:「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背叛了我!」

  

  蘆兒抱著頭哀嚎不止,整個連理閣亂作一團。

  待到幾名力大的宮女將劉采女牢牢架住,和妃方冷笑道:「逼死關雎宮的宮女,罪加一等!那麼,也不必再去霓虹閣了,直接拉去慎行司發落!」

  「你敢!」劉采女目次欲裂,狠狠瞪著和妃,「我沒有逼死令聞!我沒有!」劉采女銀牙碎咬,怒視朱成璧,「必然是你,一定是你!你好毒的心,自己的人都不放過!我是改了姓氏、換了籍貫入宮,那又如何?我是痛恨皇上不分青紅皂白殺了我哥哥!況且,追根究底,是朱成璧這個賤人哄得皇上……」

  「啪」的一聲是極其響亮的耳光,劉采女的髮髻被打得鬆開,青絲如瀑布一般垂落,劉采女微微發怔,唇角有一縷血絲滲出來,朱成璧極力按住胸口,目光如寒劍的鋒芒:「賤人!你哥哥當初暗殺蕭竹筠!你可知第二天便是蕭竹筠與竹息的大婚之日!如今陰陽兩隔,生生不得相見,你竟敢說是本宮哄了皇上殺趙全心!」

  竹息一步上前,緊緊扶住朱成璧微微顫抖的手臂,低低喚道:「娘娘。」

  劉采女恍惚片刻,聽到最後一句,摸著高高腫起的側臉冷笑不止:「朱成璧,你果然會裝!從今天你來看我開始,你就步步謀算好了是不是!如若不然,閔瓊蘿與簡云然這兩個賤人怎會第一時間趕到!如若不然,和妃與宜妃又怎會露面!」劉采女輕蔑地看了竹息一眼,「我告訴你!我哥哥雖然不喜歡蕭竹筠,但從未想到過要殺他!必是你的好主子設的局,為的就是留你這個得力助手在身邊!可笑,真是可笑!」

  竹息冷冷掃她一眼:「娘娘,采女已經失心瘋了,還是送回霓虹閣,免得擾了貴妃娘娘的清淨。」

  宜妃冷哼一聲,右小指的鏨花金護甲輕輕一揚,那一粒鑲嵌著的紫水晶微一閃爍,泛著亮澤的光芒:「膽敢行刺皇上,即便擋了一刀又如何?皇上如今昏迷,至今未能醒過來,依本宮看,劉氏,應當賜死!」

  朱成璧徐徐轉身,裙裾一旋,如盛開的華麗牡丹,艷麗到極致:「和妃與宜妃先各自回宮,如何處置,是本宮的事情。」朱成璧掃一眼閣中諸人,微微一頓,提了幾分音調,厲聲道,「今日連理閣之事,你們不得與任何人談論,違者,本宮便以攝六宮之事的身份,遑論是誰,立刻關進暴室!」

  和妃與宜妃具是一凜,見朱成璧神色凝重,也不便多言,只好告了退下去。閔瓊蘿與簡云然見狀,亦是退了出去。

  朱成璧沉聲道:「竹息,替劉采女更衣,扮作普通宮女,送回含章宮。」

  舒貴妃靜默半日,此刻方疑惑出聲:「姐姐這是做什麼?」

  朱成璧淡淡一笑:「劉氏雖有足夠的因由行刺皇上,但本宮不相信,小小采女,能有膽量污衊本宮,本宮倒要看看,劉氏的背後是誰。此事水落石出之前,貴妃娘娘切勿聲張,一切自有本宮籌謀。」

  舒貴妃今日險些冤枉朱成璧,心有愧疚,聞言也只好答應,思索片刻,又囑咐一句:「旁的便也罷了,還是不要驚擾皇上為好。」

  「娘娘放心,嬪妾心裡有數。」朱成璧終是福了一福,也不再看舒貴妃一眼,款款出了連理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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