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我沒有接他遞過來的面巾紙，而是，直接走了。

  

  一直認為自己對社會已經有了很多了解，其實我了解的只是皮毛而已。我一直不相信有所謂的身不由己，因為無論何時何地，主動權都握在自己手裡。

  可是不一樣的人，會有不一樣的選擇，然後將結果歸結於，身不由已。

  這就是所謂的社會。將個人所有的自私都歸結為無奈。

  這和宿命論有什麼區別？不，遠不如宿命論。

  我離開醫院之後，在外面攔了輛計程車，我要回家。

  學生們給我打了很多個電話，我也覺得是不是有點對不住他們，好好的一頓飯，竟然被攪了，而且攪得我一點心情都沒有。

  特別是，當計程車司機還繞路想多收我錢的時候。

  「美女，那邊在修路，只能走這邊了。」司機很不負責地說。

  怎麼可能在修路，我每天從那邊經過，修沒修路我不清楚嗎？

  「師傅，我是本地人，我就住在我要去的地方！」我儘量抑制住不吵架，因為現在就我一個人，跟他吵起來，對我並不利。

  「那你看怎麼辦吧？現在繞回去，還不如就這樣走的，反正價格也差不多了，已經走到這裡了！」

  司機的態度很明顯，今天就是要宰我了。平時我坐計程車的機會很少，所以這麼晚坐車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

  我的心情很糟糕，可是不得不忌憚這個彪形大漢，所以我沒有吭聲，被宰就被宰吧。

  好在他還老實地送我到了小區門口。

  掏錢的時候我嫉妒不情願地從包里拿了一百的給他找。

  「美女，都這麼晚了，我就不找了啊，就當是給我的小費了吧！」司機將我給他的錢在手裡揚了幾下。

  這不是搶劫麼！帶我繞了路我就沒說什麼了，竟然還想找我要小費！

  「我說師傅，你要小費也不帶這麼要的吧！你帶我繞了那麼遠的路，我都沒有說話，你還要讓我給你小費嗎？」我拉住車門不讓他走。

  司機臉馬上一沉，露出來兇相。

  已經十一點多來，小區門口往來的人非常少，門衛保安坐在保安室里沒有出來。

  我都打算好了，如果司機敢跟我來硬的，我就大叫。

  「小費而已，多少？給他！」

  這個聲音，我發誓我不想聽到。

  蘇銳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

  「好歹也帶著你欣賞了半天的夜景！我和同時出發的，我夜宵都吃完了，你才到！」蘇銳走過來，拉住我，「你也得讓人家司機師傅吃宵夜是不是？」

  「哎，還是這位大哥說話中聽！」司機喊了一嗓子，便拉上車門，跑了。

  「你不要告訴我，十一點了，你來這裡是吃宵夜的！」我滿肚子的火找不到地方發，看見他，似乎火氣更濃了。

  「邀請你吃嗎？」

  我冷哼了一聲，然後朝小區里走去。

  我不稀罕他的宵夜。

  我往前走，他就跟著走，可是今天我不想趕走他，隨他好了。

  很想回到家，然後發泄一通，怎麼發泄，我也沒有想好。

  然後就聽見肚子咕咕地開始叫起來。晚上沒有吃什麼東西，只喝了一點啤酒就被蘇銳拉走了。

  我以為這是我新生活的開始，卻發現，原來又是一段新的灰暗的生活。

  我打開冰箱，裡面塞得都是前幾天去超市買回來的水果，不然就是啤酒。

  可是我不想喝，我想起來，臥室里有紅酒。

  「這麼晚了，你放一個男人進屋是不是有什麼企圖？」他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上去就跟個地痞無賴一樣。

  「是你自己非要跟來的。門在那邊，要走，請自便！」我就沒打算跟他多廢話。

  「可是我覺得是你在給我機會。」

  我在給他機會？他簡直就在痴人說夢！

  我沒有進房間去拿紅酒，而是走到他跟前，很不客氣地，雙手叉腰怒視著他。

  「那麼，就請你現在，馬上，離開！我不歡迎你！」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某一處，眼神有點詭異。

  「我對你沒有興趣！」我伸手理了理襯衫的前襟，「請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也看見了，你妹妹跟她丈夫的感情很深！不是我一個小小的第三者就能破壞的了的！」

  「我回去之後好好地想了想，我到底喜歡你哪裡？後來發現，原來我最喜歡你生氣毫不理智地說話的樣子，很可愛。」他的半是自我陶醉的答非所問讓我更加的惱火。

  「我承受不起你的喜歡！」

  在我們這樣的語氣衝擊中，莉莉跳到我們中間的空地上，搖著尾巴，看看蘇銳又看看我，我在想，她是不是在考慮，要幫誰？

  「蘇小米，我還記得第一天看到你的時候，你讓我跟著你就行了，是嗎？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一個女人，這麼霸氣地對我說話！」

  他繼續著這種答非所問。

  「夠了！」我吼了一聲。

  我這聲吼，沒有激怒他，倒是激怒了莉莉。她又開始對我叫起來。

  「你看，你讓她害怕了。」蘇銳的語氣依然不溫不火，他蹲下身來，將莉莉攬到自己跟前。

  我養的狗，就跟我喜歡的人一樣嗎？怎麼養都養不熟，怎麼焐都焐不熱。

  我走到陽台，將陽台的窗戶拉開，然風吹進來，吹在我臉上，涼涼的。

  就好像我現在的心一樣。

  我很想，非常想，找到一種歸屬感，我有自己住的地方，可是我的心卻是漂泊的。我很想有一個歸宿，有一個，我牽掛的人，有一個，無論多遲回家都會等我的人。

  這樣的人，從凌靜到華庭。

  一個願意給我想要的，可是卻無能為力；一個可以給我，卻說自己無能為力。

  難道找一個男人，真的那麼難嗎？

  

  以至於，我竟然要在晚上十一點跟一個計程車司機為了幾十塊錢的打車費差點吵起來？

  不，我不敢吵起來，因為我知道，不會有人幫我。

  我只是個女人，無論我多麼好強，無論我多麼自力更生，我到底還是懦弱的。

  「是不是特別想找個能真心待你的人？」蘇銳走過來，柔聲地問。

  他很少會語氣柔和，每次都是半是調侃半是不屑。這樣的語氣讓我心頭一軟，有點不適應。

  我側過臉看了看他，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柔和了很多。他的五官本就是那種好看的，若不是我一直這麼討厭他，可能我也會多看他幾眼。

  「你呢？你不要告訴我，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女朋友。」我說。

  他竟然笑了，好像我在說一個笑話。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在跟你開玩笑？」

  我其實很希望他一直都在開玩笑，這樣我就可以，繼續討厭他。但是，如果他不是在開玩笑，我就不能討厭他了嗎？我為我這個想法覺得很矛盾。

  「在你眼裡，是不是覺得我蘇銳是個十分混帳的人？那麼你說，你見我做了什麼混帳的事嗎？」

  他的反問讓我沒了答案。他做過什麼混帳的事？有嗎？

  那麼我為什麼會這麼討厭他？

  我看了看窗外，很多戶住家的窗戶里都熄了燈，黑洞洞的小區里，似乎只有路燈的光是才是最亮的。

  我深深滴嘆了口氣。

  「也許是做了，但是我沒有看見吧！」我不願意放棄回答，所以低聲說了句。

  「你說什麼？」

  這聲呢喃，伴著一陣熱氣從我的耳邊傳過來，讓我全身跟著震顫來一下。

  我不敢側臉去看他，因為此刻他的正站在我身後，臉貼在我的脖頸處，我的身體因此而繃得僵直。

  「你離我遠一點！」我準備往旁邊退一步，他竟然伸手環住了我的腰，讓我動彈不得。

  「蘇銳，你鬆手！」

  「別動，讓我清醒一下！」他緊緊地扣住我的腰，「不要動！」

  我的手都開始抖，並且手心開始冒汗。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總之我覺得彆扭極了，而且我的身體因為繃得僵直有點麻了，很難受。

  「你現在是不是很害怕？」他竟然笑了出來，「你看你，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耍我！

  「蘇銳！」我推開他，然後往後退了好幾步，因為站的時間有點久，竟然有點站不穩，差一點就崴腳了。

  「你該走了！」我的心裡有幾分慌亂，火速地離開陽台，往自己臥室走去。

  「可是我不打算走了。」他緊追不捨。

  「我很討厭你，知不知道？你知道什麼事討厭嗎？我不想看見你，多一眼都不想看見！」我停下來，衝著他有一次開始發怒，「你妹妹搶了我的男人，你覺得我會喜歡你嗎？你覺得我會每次看見你的時候，還能想到那些情情愛愛的事嗎？」

  「我想到就行了！你不要想那麼多。」他跟上來解釋。

  莉莉又開始對我叫了。

  「不要叫了！」我煩了，衝著她大吼了一聲，然後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砸向她，「到底誰才是你的主人？你的心到底是向著誰的！」

  莉莉被抱枕砸到了，她沒有躲開，被砸之後，她便遠遠躲在角落裡。

  我看著地上的抱枕，看著又這麼苦逼的生活，坐在沙發上，放聲地哭起來。

  「我也想好好地生活，我也想安安靜靜地生活！可是為什麼每一次，當我以為生活會好起來的時候，又要讓我一無所有？你們都可以這麼肆無忌憚，隨心所欲，可是誰考慮過我的感受？」

  「凌靜死了，你知道嗎？當我知道他對我的真心的時候，他就要死了！我以為華庭是真心對我，可是他不願娶我，他寧願娶路春泥都不願娶我，因為我給不了他想要的！可是誰能給我想要的！我只是想要一段平靜的生活！我只是想要一段安穩的婚姻！為什麼都這麼遙不可及？」

  「我可以給你！」他坐下來，坐在我身邊，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我真的可以給你！」

  可是我看著他，就好像，當初我也這般落魄不堪的時候，華庭也是這麼對我說的，他曾經對我的百般好，到頭來，不也是化成雲煙隨風而逝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