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4章 計出初七(4)
2024-05-08 16:08:59
作者: 姒錦
東方青玄低頭,看著她眼中浮起的水霧。
「小七,對不起。我的請求過分了,你可以不允。」
夏初七不輕不重的哼哼,「無事,反正我允不允,都不影響什麼。」
輕幽幽一嘆,東方青玄妖嬈的眉眼間,若是添了一抹落寞。
沉吟片刻,他才坐下,喝了一口茶水,試探般淺問,「今日探子來報,有關於晉王的事情,你可想知?」
聽到「晉王」,夏初七脊背不由一僵。
頓了頓,她笑開,「你可願說?」
東方青玄笑了,「你啊,還是這般性子。」嘆一聲,他突然沉了臉,「我想我高估他了。」
「嗯?此言何解?」夏初七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東方青玄極為風情的撩了她一眼,深深看住,目光微凝,「我以為他只是苦肉計而已,沒有想到,他是真的頹廢了。大抵是久不見你,如今晉軍四面楚歌,他卻整日在營中醉酒,這般下去,主帥無力,軍心不穩,晉軍必敗無疑。」
夏初七心裡一沉,許久沒有說話。
房間裡安靜得落針可聞,好一會兒,才聽她笑。
「你似為很關心他?」
東方青玄也笑,「那是,他若死在我前面,我豈不寂寞?」
他聲音未落,並聽得外面傳來一陣腳步。推門而入的是如風,他面色沉沉,走近東方青玄時,語氣全是擔憂,「三公子,有消息了。南軍又有二十萬援軍抵達靈璧,開拔齊眉山一帶。耿三友放言,要重現當日楚漢的垓下之戰,合圍晉軍,一舉殲滅。」默了一下,他若有似無地瞄了一眼夏初七,低低道,「晉營有消息傳出,說晉王殿下三日未出營房,除了酒水,粒米未進。」
他並沒有避著夏初七,所以她一字一句都看清了。
「如風大哥,消息可靠?」
她的聲音已有顫意,如風嚴肅臉,點頭,「我也沒想到,晉王會如斯執意……」
「呵,他果真要逼我麼?」夏初七聲音很輕,很低,也很沉。
可每一個字都落入了東方青玄的耳朵里,他看著她,鳳眸微眯。
「小七,回去吧。他在等你。」
夏初七激靈一下,下意識撫著自己的肚皮。「回去不了,也不想回去。」
其實不僅僅趙樽一直相信道常的話,便是夏初七自己也在潛移默化中慢慢信了。有些東西,很玄,但又不得不信。尤其是懷上肚子裡這胎時,隨著孕期的增加,她分明覺得身子更重,比懷著寶音的時候更為辛苦,情緒也大不一樣,每晚都是噩夢,一個接著一個,就好像冥冥中有人在招引。有一種東西,叫做第六感,它不科學,卻可以主導人的信念。她相信了,道常是對的,都是對的。
念及此,她放在裙子上的手指,慢慢縮緊,抬頭看向東方青玄。
「你先前說請求我一件事,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我不是趙樽,不能替他做主。但是,我現在也有一件事要求你,你會不會同意?會不會以此逼我交換?」
東方青玄目光微微一閃,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不會。」
她一愣,看著他不吭聲。
東方青玄笑了,「這個答案你也不滿意?」
夏初七搖頭,舔了舔乾澀的唇角,沖他笑,「你都不問我要讓你做什麼?」
氤氳的火光中,她一雙黑眸晶瑩剔透,若有水光浮動,尖俏精緻的小臉上,柔和溫柔,有著特有的母性光彩,臉兒比沒懷身子時豐腴了許多,卻還是那麼好看。東方青玄的心臟,一點一點顫動,幾乎不能控制。
「因為我已經知道你要我做什麼了。」他湊近她,目光沉沉,聲音嫵媚,「還有啊,你這個人狡猾得很,其實你很清楚你就算不同意,我也不會拿你怎麼樣,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對不對?」
垂了垂眸子,看夏初七不答,他溫柔一笑,「夏楚,你並非任性之人,會離趙樽而去,一定另有隱情。不過,你既然不告訴我,我也就不問了,只是想勸你,你這般折磨自己,也是折磨他,尤其大戰當前,你是想他死麼?」
夏初七嘴巴微動,竟無言以對。
一顆心,已揪得生痛。
正是不想他死,她才不得不這樣啊。
東方青玄看著她的臉,喟嘆一聲,探出手來,像是想要撫摸一下她的臉,但最終,那隻抬起的手,還是輕輕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朋友似的拍了拍。
「你疑惑我為什麼要關心他是嗎?不瞞你說,我這一生,殺伐決斷,從不猶豫,壞事做盡,並無愧疚。但對天祿……或者說,對你和天祿兩個人,我是不一樣。因為不管別人怎麼想我,拿我當魔頭也好,拿我當妖孽也好,恨不得我早死也好,你們始終拿我當人,會幫助我,提醒我。這一點,對我很重要。」
夏初七看著她,不知如何作答。
他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一個人嘲弄般笑著,又道,「世人都說我有非凡的智慧,過人的美貌,利索的身手,笑靨滿面,卻如修羅,下手從不留命……但我也會有忐忑、恐懼、不安、無助……有很多時候,我都不知哪條路是對的,哪一條才能走得更穩。」
像是受了什麼刺激與牽引,他目光越來越沉。
「當然,如今我不必再選擇了。只有一條死路!」
坐在她的身邊,他像是在向她說,又像在回憶,在自言自語。
「我不想殺人,可我總是不得不殺人。如果我不殺人,人便會殺我。我的一生,好像都處於噩夢之中。無論我怎樣努力,都忘不掉被人踩在腳底的羞辱,與狗爭食的顛沛流離,還有無休無止的黑暗。小七,這麼多年來,我從無一日或忘那些過往。我一直覺得,我是屬於黑暗的人,所以我喜著紅衣,那樣可以為我帶來一絲光明。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忘不了仇恨,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為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