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落花滿天，悲傷在流轉（四）

  第八章 看落花滿天，悲傷在流轉（四）

  依依渾身一震，就那樣愣在那裡不能動彈。窗外投進一束光，原來是沿街有車子行駛而過，瞬息明滅一閃，卻分明照見她頰邊泛起的暈紅，好比斟飽硃砂的毛筆，點入清澈的水中，慢慢四散洇開奪目的嫣紅。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瘦弱的肩頭似乎還在微微發顫，她朱唇微啟，恍若欲言又止，鮮艷欲滴的唇瓣泛著妖冶的紅，讓他有些暈眩。毫無預警的，他就那樣俯身吻住了她。她的唇如預想中的一樣柔軟馨香，甚至還縈繞著些許奶茶的甘醇。可漸漸的，他卻不再只滿足於她的唇，轉而更往深處探去。

  她似乎嚇壞了，連本能的抗拒都不會，只是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任憑他在她唇齒間霸道地輾轉索取，她屏住呼吸，卻仍可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正一步步侵占著她周圍的空氣，她終於猛然驚醒，用手抵在他胸前抗拒著，可他已然不著痕跡地加深了這個吻，並一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奪走了她逃開的餘地。

  

  依依只覺耳邊轟然一響，腦子裡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會是他……

  從來沒有人這樣子吻過她，倪俊的吻從來都是溫柔的，哪怕在他動情時，他的吻，亦是纏綿而又溫柔的。他說，女人如水，總要小心翼翼溫柔對待才好。可他終究還是不要她了……再不要她了……連她現在這樣子，他都不會再管了……

  韓學謙的吻開始變得急切而又用力，帶著近乎執著的蠻力，仿佛積壓許久的**終於得以宣洩，便是這樣的一發不可收拾，哪怕明知已然弄痛了她，卻是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只是一心想要占有她，哪怕再多占據一分，也是好的。所以他越發貪婪地索取，恣意地品嘗著她的每一分甜美，直到嘴角緩緩滲入了一絲咸澀，才終於讓他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依依竟然在哭！

  他突然就懵了：「對不起……我……我不是要惹你哭……葉憐依……我只是因為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你別哭……」他語無倫次地跟她道歉，他手忙腳亂地摸出紙巾不斷替她擦著淚，有幾顆熱淚濡濕了他的指尖，灼痛了他的肌膚，連同他的心，一併灼傷，因為他發現，她突然而來的哭泣，並非為著他的吻。

  依依整個人卻如同秋風拂過的落葉，開始瑟瑟發抖，起先，她還刻意想要忍住淚，可滿心的絕望與委屈竟如同潮水般將她兜頭淹沒，滾燙的淚爭相湧出眼眶，最後，她終於還是淚流滿面。她覺得心好痛，這樣的痛，痛得她幾乎無法承受，只能用手緊緊捂住胸口，好比她小時候跑步時摔傷了膝蓋，血流不止，她用手去捂，似乎就不那麼疼了。

  韓學謙見她哪怕哭得傷心欲絕，卻也只是無聲地飲泣，她連悲傷都要這般隱忍，不敢發出半點聲響，而他眼見著她如此痛苦，他卻無能為力，她落下的每一滴淚，都似化為一隻巨掌，狠狠地揉捏著他的心。他真恨自己，恨自己太沒用，若不是他當初瞻前顧後不敢跟她表白，如今又怎會害她白白受了那樣多的苦？

  依依哭得氣堵聲噎，慘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他心下焦急，只怕她哭得喘不過氣來，他端起桌上的溫水湊到她唇邊柔聲誘哄：「依依。」他試探地喚著她的小名：「別哭了依依，先喝口水好不好？來，喝口水，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許是哭得糊塗了，依依倒也沒有拒絕，韓學謙小心翼翼地餵她喝水，卻還是讓她嗆著了，她劇烈地咳嗽，淚越發如決堤般洶湧，他急忙放下杯子一邊替她拍著背，一邊給她擦眼淚，鄰桌的客人紛紛側目，有些甚至望著他們的方向竊竊私語。他沒有辦法，只好先叫來服務生結帳。

  依依哭得昏昏沉沉，渾身無力，他幾乎是半抱半拽才將她帶出餐廳。

  初夏的夜，涼如水，雨已經完全停了，空氣里殘留著花草的清香，被雨淋過的城市，一切都是這樣的剔透，隨處望去，繁華的街道，車燈川流，光與影的交織匯聚成河，恍若電影的開頭，愛恨交織，恩怨情仇，似乎總有無限故事即將發生。

  他帶她在街旁的花壇邊坐下，也許是因為遠離了人群，她的哭聲里終於漸漸透出了嗚咽之聲。韓學謙嘆了口氣，伸手撫摸著她的背：「依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好嗎？」

  她動了動嘴角，終究只是成串的抽噎溢出唇瓣，她彎下要來拼命地搖著頭，也不知是不願提及亦或是不知從何說起，終於，她還是痛哭失聲。

  她哭得那樣撕心裂肺，瘦弱的肩頭劇烈的顫動著，那樣的可憐，恍若被父母遺棄在路邊的小孩，只會一個勁的哭，哪怕明知就算哭也是無用，卻也只能哭。

  可是，面對這樣一個無助羸弱的她，韓學謙竟突然發了狠。他霍地起身，一把拽著依依的胳膊就要把她拖起來。他的手勁極大，幾乎要將她的手臂捏碎，依依含混的一聲驚呼才剛溢出唇角，整個人已被他生生拽了起來，還未待她站穩腳跟，他的唇已經覆住了她的。

  剎那間，時間仿佛就此停滯。

  依依驟然一驚，一時也忘了哭泣，只能任憑他灼熱的氣息順著他滾燙的唇侵入她的肺腑。與適才在餐廳里不同，他的吻雖說還是那樣的強悍霸道，可此番他唇齒間的探索已然多了份陌生的疼惜與繾綣，而依依卻意外地並不討厭這個吻，她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依戀！

  依依被自己的意識嚇到，她赫然瞪大了雙眼，韓學謙也恰巧放開了她的唇。他將她推開一點點距離，她隔著朦朧的淚眼迷惘地望著他，似乎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瑩瑩黑眸里的波光流轉，是路燈倒映在淚中的漣漪。

  韓學謙心下一動，俯身一一吻去了她腮邊殘留的淚，他堅定的嗓音混在這一串細碎的吻里，亦是綿密如絲，讓她整個人都要溺斃其中。他說：「依依，我不管你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總之，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只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要你跟著我，成為我韓學謙的女人。往後，有我陪在你身邊，誰都不能傷害到你，這輩子，我再不讓你像今天這樣子哭！」

  直到現在，依依仍然清楚地記得韓學謙當年在對她說出這番話時的神情，而她也終於在韓學謙的眼中讀懂了什麼叫做「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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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答應和韓學謙交往，是她這輩子做出的唯一正確的決定。

  只可惜，沒有了，是她放開了手，從此，便是再也找不回來了。而她這一生，正在為她的懦弱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