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無頭蒼蠅

  次日清晨，劉協早早地起了床。

  他端坐於前殿，饒有興致地瞧著宮中奴婢忙裡忙外地張燈結彩。

  

  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

  因為盧植昨夜已經再三立下保證，告訴他自己與鍾大人遇害一案毫無任何關係。

  這樣的回答著實是讓劉協暗暗松下了一口氣。

  不得不承認，在他心中，這位師傅的地位遠遠要比德陽殿那個父皇要親近得多。

  倘若盧植真的涉及此案，事實上，對於劉協而言，他不知道自己屆時該怎麼做。

  就在這時，曹昂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手中捧著一份木盒。

  「殿下，譙縣來信了。」

  一邊說著話，曹昂一邊躡手躡腳地打開木盒，從其中拿出一張信紙遞給了劉協。

  「這麼快。」

  劉協眉頭一挑，頓感意外地接過了信紙。

  在譙縣，他確實沒有什麼以書信來往的舊相識，但這不並代表曹家沒有，畢竟他們家中還有位曾經擔任過漢室太尉一職的老祖宗，即曹昂的爺爺，曹嵩。

  雖說對方的出身算不上好，可再怎麼講也是先後歷經過兩朝天子的老臣，所以，劉協覺得這位老爺子十有八九肯定知道建寧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早在前些日子，劉協便委託曹昂派人給譙縣送去了一封家信，專程用來詢問這件事。

  「唔？」

  剛一打開信紙瞅了兩眼，劉協不由得眉頭一皺。

  因為曹老爺子在信中明確指出，建寧年間雒陽城內爆發的那場騷亂，他是清楚的，但自己無法透露給劉協。

  並且信中末尾，老爺子連番叮囑，懇求劉協不要過多插手此事，隱晦地點出這件事乃當今天子絕不容許旁人隨意觸碰的逆鱗。

  「....」

  「又失敗了。」

  通篇看完了書信，劉協搖了搖頭，旋即將信紙點燃，隨手丟入了火盆之中。

  大司農周異、太僕陶謙、盧師、曹老爺子....

  毋庸置疑，其實有不少人都曉得建寧時期的雒陽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出於種種原因，他們沒人敢提起，更遑論告知劉協。

  【就連已經離職歸鄉身為一介富家翁的曹老爺子亦是這般...】

  「還有什麼地方...能找到線索呢？」

  劉協背著雙手，暗自嘀咕道。

  忽地，他好似想起了些什麼，遂眸光一亮，轉身沖曹昂說道：「子修，喚上子龍，你們二人隨本王走一趟...為今之計，興許那裡能找到線索。」

  「是。」

  曹昂拱手抱拳，當即領命。

  與此同時，德陽殿內，天子單手端著一盞參湯，耐心聽著中常侍蹇碩傳來的匯報。

  「陛下，昨日夜晚左將軍前往丁氏宅邸赴宴時，燕王殿下曾於府外等候，二人隨即在馬車上，交談了約莫半個時辰...」

  「嗯。」

  天子緩緩撫著杯盞，雙目微眯，仿佛並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待老太監匯報完畢，只見他嘴唇輕啟，話鋒一轉：「在你看來，臭小子身邊養的那兩人，拳腳武藝如何？」

  「相當了不得。」蹇碩布滿褶皺的臉頰不禁露出了幾分笑容，誇讚道：「小曹公子，是老奴親自考校的，縱使拿來與上林衛比擬，也罕見敵手...」

  「哦？」

  「另外一個...趙雲呢？」

  隨著話音落下，蹇碩先是沉默了幾息，隨後臉色又凝重了三分，思慮了片刻方才沉聲答道：「請陛下恕罪，趙公子的武藝，恐怕不是老奴夠資格評判的...」

  聞得此言，天子眼眸掠過幾許驚詫，他當然聽得出來蹇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若朕記得不錯，那趙雲應是童淵的弟子，你當初明明與他交過手，怎麼到現在對上他的弟子，卻自弱了氣勢？「

  蹇碩老臉一垮，乾巴巴地笑了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此，天子頓時明悟，旋即揮揮手說道：「無妨，這般勇士被吾兒收服，算不得什麼壞事，讓繡衣使都小心些，休要叫燕王察覺出了不對，你知道，那小子若是拗起來，朕亦是會感到頭疼...」

  「諾。」蹇碩欠了欠身子。

  下一秒，一名小黃門徐徐走入前殿，在蹇碩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天子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喝著參湯。

  「你先退下。」

  蹇碩遣退了那名小黃門，遂躬身望向天子說道：「陛下，剛得到的消息，燕王殿下帶著兩名護衛，趕去了太常府，正如您預料一樣，殿下打起了編史文獻的主意。」

  「呵呵。」

  「數來數去，臭小子也就僅剩下了這一條路，朕吩咐你辦的事，妥當了麼？」天子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於屢屢走在他那個聰穎兒子之前感到了十足的愉悅。

  聽到這話，蹇碩點了點頭，恭敬地說道：「請陛下放心，燕王殿下絕無可能從太史令編撰的文獻中找到任何有關於建寧年間的隻字片語。」

  「很好。」天子滿意地一笑，旋即，卻又皺起了眉頭，帶著些許擔憂叮囑道：「對那臭小子來說，這終歸是一樁隱患....蹇碩，傳令下去，叫三法司結案。「

  蹇碩張了張嘴，驚訝之餘，他迅速回過了神，低頭應道：「諾，陛下。」

  就在另外一邊，跟那群太監們打探到的消息半差不差，劉協的確帶著趙雲二人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太常府。

  得虧他近些日子頻繁拋頭露面的緣故，守在府外的幾名雜役僅是打眼一瞧，便紛紛朝劉協拱手作揖，二話不說就將一行人迎入了府衙大院。

  作為主掌祭祀禮儀、太學篩選、編撰史獻的衙門，說白了，太常府哪怕貴為九卿之一，聲望極高，但卻著實沒啥油水。

  這其中的大部分官吏，要麼是自視甚高的酸臭儒生，要麼，就是一些久不得志的落魄士子。

  當然，凡事皆有例外。

  故此，這塊地界也被好事者美其名曰冠以朝廷難得的清貴之地。

  毫不誇張地說，無論是太常府，還是他們下轄的太史令，都是劉協最不願意接觸的部門。

  然而好巧不巧，一行人不過堪堪入府，迎面就讓他們撞上了一位熟人。

  「燕...燕王殿下？」

  估摸著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劉協，那人稍作一愣，趕忙行了一禮，臉上滿是古怪之色。

  「楊修？」

  原來，這人正是當年劉協被長皇子拉去寢宮參加詩會時偶然相交的楊家嫡長子，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