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塵封多年的黨錮

  類似弘農楊氏這般長久不衰的百年世族，眼下居然會將自家嫡長子遣入太常府這麼一個清水衙門出仕，不得不承認，這真是超乎了劉協的預料。

  甚至如今楊修擔任的官職，還僅僅只是太史令屬下一名約莫百石左右的撰史小吏。

  相較於他的出身而言，這個品軼簡直是讓人大跌眼鏡。

  微微思慮了半晌，劉協輕吐一口濁氣，與對方打了個招呼：「多年不見，楊公子，最近過得好麼？」

  「燕王殿下....」楊修頗有些動容，畢竟曾幾何時，他常常拜讀於面前這位貴胄隨口吟唱的詩句之中無法自拔，豈料今日赫然重逢，劉協已然搖身一變，成了現在雒陽城內風頭無兩的尊駕。

  「唔...」

  「還，還好。」

  楊修頓了頓，隨即，為了掩飾心中的尷尬，主動岔開話題問道：「燕王殿下蒞臨我太常府，莫非是有要事需求見馬大人？」

  劉協打量了幾眼，遂搖搖頭如實說道：「本王想查一查過往撰史的文獻。」

  聽聞此言，楊修眸光一亮，連忙擠出一抹笑容：「下官正巧入仕薛太史屬下擔任一編撰小吏，若燕王殿下不棄，卑職願為您帶路。」

  

  「那就有勞楊公子了。」

  「不敢，請隨我來。」

  「...」

  片刻之後，楊修輕車熟路地將劉協一行人帶去了一座恢宏藏庫。

  只見他們在這處庫房內一眼望去，到處皆是滿滿當當塞著文獻、捲軸的木箱，諸如前朝古籍更是堆放得數不勝數。

  單是駐足原地環顧了一圈四周，劉協等人便不由得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殿下，咱們該不會是要在這書山裡面找？」

  曹昂咽了咽唾沫，面色陡然僵硬了三分。

  見狀，楊修苦笑一聲，遂一五一十地同劉協幾人做出了解釋。

  原來，太史令修撰史書，講究儘可能地實事求是，因此，他們經常需要參考各種文獻記載。

  這些被陸續搜集的文獻，包括漢室百年以來的天災人禍，朝廷歷任的三公九卿，就連天子的起居作息，都會由中常侍專門派人收錄並送到此處。

  當然了，哪怕是關於劉協如今的一些事跡，太史令亦會在編撰史書時刻意留下幾筆。

  類似平定冀州叛亂、率軍大敗鮮卑胡人，斬首幾何，凱旋歸來，舉國沸騰....

  除此之外，雖說劉協擁有功績加身，但臨了末尾，他們仍舊會十分耿直地補上一句【燕王幼年孩提頑劣】

  「莫愣著了...開始找吧。」

  猶豫了幾息，趙雲率先做出行動，強忍著額角抽搐，第一個走入了這片書海。

  瞧此，曹昂耷拉著一張臉，即便內心再如何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就在他們二人翻找時，楊修從旁皺起眉頭，屢屢開口提醒，希望曹昂趙雲能夠多加謹慎，千萬不要弄壞了那些在太史官員眼中個個宛若寶貝似的文獻。

  至於劉協，則與楊修站在一旁，二人遂對視了幾眼，一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個是不敢貿然開口，總之，氣氛越發的古怪了起來。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劉協冷不丁打破了沉默。

  「楊公子，本王聽說，你已經成婚了？」

  「啊？」

  「啊，對。」興許是沒料到身邊這位燕王殿下竟願意和自己主動閒聊，楊修愣了愣，待回過神來訕訕答道：「卑職已在去年十月和內人行完合卺之禮...」

  「恭喜恭喜。」劉協抱拳作揖，笑著說道：「還不知尊夫人是誰家千金？」

  「乃是沛郡薛公長女。」楊修正色道：「薛公是卑職父親的門生兼故友，如今任職太史令...」

  【怪不得他跑來了這個鬼地方】

  劉協眉角一簇，略帶驚訝地瞧著楊修。

  不過...

  仔細看了一眼楊修身上的官袍，劉協頓感納悶地問道：「本王明明記得，楊公子才學非凡、受舉孝廉，怎得現在卻屈居一介百石小吏呢？」

  「...」

  可能是被劉協無意間戳到了傷心事，楊修垂首掩面，無奈地嘆氣道：「卑職輕狂無比，性子浮躁，去年往昔不慎做了些少年惡事，故...家父才做出如此安排。」

  【少年惡事？闖禍了？】

  沒等劉協這邊繼續發問，突聽曹昂在遠處喊道：「殿下，不曾找到建寧反賊叛亂的線索啊...」

  話音剛落，趙雲亦附和了一聲。

  【哈？沒有？】

  聞言，劉協眉頭緊鎖，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然而此時，那楊修在聽到這些話後，臉上卻意外地露出了幾許疑惑之色：「建寧反賊？燕王殿下....您，要找這個？」

  瞥了一眼這傢伙，劉協稍作沉思，低聲說道：「沒錯，建寧年間，雒陽城好像發生過一樁大事，並且牽連甚廣，本王對此頗為好奇，想看個究竟。」

  說罷，他見楊修表情赫然一變，心中微動，旋即詫異地問道：「楊公子難道知道什麼？」

  「或...或許吧。」

  楊修撓了撓頭，遂攤開雙手遲疑地說道：「其實，建寧年間雒陽城的那次動盪，卑職並不太清楚，但卻偶然聽父親提起過，貌似二十多年前確實發生了一樁謀逆造反的事，涉及者近乎千人...」

  劉協暗暗握緊拳頭，欣喜地說道：「就是這個！」

  「原黨人三君之首的大將軍竇武謀反一案？」楊修張大了嘴巴，滿是錯愕不已地問道：「燕王殿下想為黨錮士人翻案嗎？或者....是萬年公主請您調查此案的麼？」

  「什麼？」劉協面色一滯，旋即不可思議地望著楊修，重複追問道：「剛剛，你說什麼？」

  望著劉協不解的表情，楊修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遂掰扯著手指頭狐疑道：「沒錯啊，據卑職所知，陛下當年再起黨錮，使得數千士人慘遭下獄，竇大將軍以及仲舉公一族盡數夷滅，余者亂黨則皆被發配交州....」

  「不不不。」

  「本王問的是，你方才為何要提及萬年？」

  「因為公主殿下的生母，就是竇武大將軍的侄女啊。」楊修聳了聳肩，頗為意外地瞧向劉協，一字一句地認真道：「您，不知道？」

  「....」

  這下子，不止趙雲曹昂停下了手中動作，齊刷刷地望向了楊修，就連劉協亦是瞬間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