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單挑

  此刻正值夜裡十二點，城東本來就比較清靜的小樹灣一帶，深夜的街道上更是看不到半個行人。

  十二點過七分的時候，紅旗路上一間名為「藍夢」的酒吧里，歪歪斜斜晃出幾個人影，在街邊站了一會兒，沒打到車後，幾人就步行朝南邊走去。

  「老肥，今天那個啤酒妹怎麼樣？」

  「嘿嘿，屁股挺有肉感的，我摸了一下，你猜怎麼著，當場就硬了。」

  「草，你他媽摸個母豬都能硬。」

  「去你媽的吧。」

  六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嘴裡最多蹦出的就是「草」、「干」、「你媽」的字眼，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建築物的陰影里，一雙眼睛正緊緊盯著他們的背影。

  六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個子挺高，穿一件花襯衣，頭髮向上梳起，一臉虛浮相，自然就是白天和蕭世離進行過「親切交談」的翔哥了。

  這間酒吧是他們經常出沒的地方，有事沒事過來喝上一杯，但今天高翔感覺有些怪怪的，在自己熟悉的地盤上，卻總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這條馬路的盡頭是個小花園，路圍著花園繞了一圈後一分為二，是本市有名的車禍頻發路段。路邊幾盞路燈都年久失修，在黑夜裡忽明忽暗。加上時間已經不早，整段路上早已看不到半個人影。

  

  六個人一路說笑，就在接近花園拐角的地方，幾個人忽然從另一邊繞了出來，高翔心裡本來就有些敏感，這時「蹬」得一下站住腳，就看著跟在幾人身後陸陸續續不斷有人走出，一眼望去竟然有十多個。

  草了！

  他心中暗叫一聲，六人連忙回過身，卻見後面七八個人已是攔住了去路。

  高翔呼了口氣，自己畢竟是混著一片的，心裡鎮定了一下，轉身道，「幾位深夜前來找小弟，是有什麼事情嗎？」

  一群影子一動不動站著，沒一個人說話，這時一個人雙手插在兜里，從後面慢慢走了出來。

  「翔哥不記得我了？」

  「您是……」高翔皺眉打量了一下對方，借著昏黃的路燈，說話之人穿一件深黑色襯衫，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只有那張白皙的面孔，在黑暗中顯得尤為醒目。

  高翔愣了一下，忽然乾巴巴笑了兩聲，「小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白天在學校里，多有得罪了，小弟在這裡給您陪個不是，敢問兄弟是混那一片兒的？」

  「不敢當，不知者無罪，而且翔哥也不算得罪我。」對方說著伸手豎起兩根手指，向前一晃，身邊十幾個人陡然毫無預兆地沖了上來。

  高翔還沒來得及反應，兩隻胳膊已經被人死死抓住，自己在這一帶多少有點名氣，對方說翻臉就翻臉，這是他始料不及的。

  另外五個人見勢不妙，有兩個衝上去護住高翔，剩下的三個則見對方人多，根本沒有打的念頭，撒腿就朝馬路上跑去，但還沒跑出幾步，就有四五個人圍上來，手裡的球棒木棍劈頭蓋臉地砸在三人身上。

  高翔被人死死壓住，動彈不得，心中是又驚又怒，就白天那點事兒，雖然自己有些無禮，但也算不上什麼太大的過節，何況自己已經到過歉，算是讓對方找足了面子，對方完全沒有再和自己翻臉結仇的道理。

  「草，我他媽告訴你，你以後會後悔的。」高翔怒聲喊道，上來幫自己的兩個人也都被人摁倒在地上。

  那邊三個人還倒在地上被一群人圍著亂打，慘叫高一聲低一聲，只是沒人動高翔這邊三人。

  蕭世離緩緩走到對方面前，嘴角翹了翹，「翔哥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那你記好了，我叫蕭世離。」

  「蕭世離……離哥，哼，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高翔也覺出對方的目的不像是要單純對自己報復，卻又猜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

  蕭世離揮了揮手，人群一起散開，那邊三個人早已是躺在地上不會動了，高翔被鬆開後抖了抖衣服，另外兩人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在這裡等你，只是想和翔哥交個朋友。」蕭世離淡淡一笑。「簡單說，我想讓翔哥加入我這一方，以後在我的手底下做事。」

  高翔過了幾秒像是才反應了過來，仰天笑了兩聲，「兄弟也未免太小看我高翔了吧。」

  「不，我從來不會小看任何一個人，只是有的人無法進入我的視野中，會被我無視罷了。」蕭世離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你我單練，如果我贏了，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說過的話，我輸了，任你處置。」

  高翔忽然感覺自己無法跟對方長時間對視，對方眼神中有著某種東西，讓自己渾身不自在，微微側開頭之下，心中卻冷笑了幾聲。

  如果是平常一個老大對自己說出這番話，自己一定覺得可笑。這年頭誰比誰強，當然不是只靠個人能力就決定的，甚至不是誰的勢力大就能決定的，你能打又怎樣，人多又怎樣，鹿死誰手最後誰都說不準。其實高翔能有這樣的思想，也說明蕭世離沒有看錯人。

  但看著面前提出要跟自己單挑的對象，這樣的人考大學還行，說打架可就有點勉強了。在高翔的想法和崔譽一樣，在他眼裡，蕭世離不過就是在場面上認識幾個人而已，怎麼看也不像出來混的，離了給他撐腰那個人，丫就什麼都不是。

  今天這二十號人自己也能叫得來，本以為過兩天才能報仇，看來不用等那麼久了。

  高翔想到這一笑，「行，那就按照離哥的意思辦吧。」

  大馬路上太過惹眼，一群人轉移到小花園裡，花園中間有一塊空場，平時有不少納涼的人坐在這裡，還有玩輪滑的小孩，但這時卻是一片死寂。

  蕭世離帶來的人在空場上圍成個圓圈，高翔的人也在一旁觀戰，當然不包括那幾個挨完群扁的了，三個人還在外面馬路上趴著呢。

  蕭世離和高翔在圓圈中央面對面站立，空氣中微微透出幾分緊張，高翔見蕭世離沒有先動手的意思，問了句，「可以開始了嗎，兄弟？」

  蕭世離點了點頭，就在這一瞬間，高翔側身滑前一步，揮臂一記擺拳，向對方左頰上打去。

  但拳頭剛剛抬起，還沒有擊出去，高翔眼角余光中，一團黑影忽然撲面而來，他也算是打架的老手了，反應很快，舉起的一隻手立刻豎在腦側，防禦住頭部，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高翔的小臂像是被一塊鐵板砸中，力量連帶著傳遞到身體上，整個人不由向左邊一斜。

  明明是自己先動的手，反而卻被對方先攻擊到，高翔心中的驚異非同小可，但接下來就該輪到自己反擊了，豎起的右臂剛想後撤，剛才那股風就再次襲來。

  右臂上又挨了結結實實的一下，伴隨著略帶疼痛的麻木感，和耳旁骨頭隱隱發出的咯吱聲，高翔知道自己擋住了對方第二腳，不，應該說是對方刻意踢在了一個地方。但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連續踢出兩腳？節奏甚至快到自己連拳頭都沒機會揮出。

  這不可能！

  高翔根本沒機會仔細看，但旁邊觀戰的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高翔剛動身的一瞬間，蕭世離的左腿已是飛出，自身前划過，以斜四十五度的角度向上踢出，直擊對方的頭顱，擊中對方之後，彎曲的左腿並沒有收回著地，只是微微下落至另一條腿的膝部，便再次踢向了對方。

  兩腿相繼閃電般的間隔，根本不給對方反擊的餘地，沒人察覺暗夜裡，蕭世離的臉上完全呈現出另外一種表情，那是一種如狼般兇狠，不留絲毫憐憫的神色，當第三腳踢撞在高翔手臂上時，他終於抵抗不住，腳下踉蹌著，身軀跌跌撞撞地晃向一邊。

  高翔畢竟也是打架的老手了，這三腳力量雖大，但都被他擋了下來，除了手臂有些酸麻，沒什麼大礙，站穩腳跟後，一個虎撲就朝著蕭世離沖了過去。

  他知道一般腿上功夫厲害的人，兩拳間肯定要差點，拳頭硬的人，腿上必然有些施展不開。眼下只要貼近對方，形式就能逆轉過來。

  迅速前沖的同時，高翔注意著眼前飛來的腳影，猛然一矮身，這一腳竟然被他閃了過去，這其實也是一賭，要是躲不過去被直接踢中面部，這場決鬥就是自己輸定了。

  近身之後的高翔猛然抱住對方的腰，用盡全力向前頂去，意圖將對手掀翻在地，但只衝了六七米就停了下來，懷裡像抱著一棵大樹，再也不能移動半分。

  他不相信這個瘦弱的「秀才」竟有這麼大的力氣，其實從剛才那三腿已經能看出來了。論體格，高翔要比蕭世離壯很多，這時一停下來，自己的背部立刻**裸地暴露在對方面前，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情急之下，腰上驟然用力，大喝一聲，「你給我倒吧！」竟然把蕭世離圈住腰抱了起來。

  人的雙腳一離地，軀體沒有受力點，立刻就失去了力氣，蕭世離雙手在對方胳膊上一用力，箍得就像鐵環，根本掰不開。

  這時高翔猛然向前狂奔，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一根石柱。蕭世離忽然上半身向後一仰，然後猛然前挺，一頭撞在高翔的腦門上。

  這一腦門撞腦門，發出一聲巨響，周圍的人都不由閉了下眼。高翔奔跑之下，身子一仰，猛然向後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