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十四章 重回經年舊夢（七）

  丞相府小郡主葉依楠被陛下親自指婚。

  

  被指婚的對象除了是丞相府的門生、丞相夫人的兄長之子，他還有一重江湖盟少盟主的身份。

  但這是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是的，那人是葉依蘭的心上人。

  「沒有辦法了嗎？」丞相夫人心疼的摟著葉依蘭，問葉丞相。

  葉丞相想的遠比她們要多，道：「陛下此舉，無非GG天下，江湖盟與我葉府牽扯頗深。此後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丞相夫人聞言，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一點一點變的驚懼：「你的意思是，陛下要將我們一網打盡？」

  「……若殿下繼位，」葉丞相儒雅嚴肅的臉看不出多餘的情緒：「陛下最忌朝臣獨大、專權，他將殿下送入府中之處就已有計較。」

  葉依蘭原本滿是淚痕的臉染上驚喜，仿佛從絕處逢了生路：「父親的意思是，陛下培養我做太子妃，只是幌子，他從沒想過我嫁入皇家？」

  葉丞相併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許久，反問：「這幾日去寺里給你妹妹求平安符，你表哥也去了？」

  他說的這個表哥，指的就是葉依蘭的心上人。

  丞相夫人驚訝的看向葉依蘭。

  葉依蘭臉上的驚喜變成了不甘，倔強回視葉丞相。

  葉丞相：「你讓陛下臉上無光，他要拆散你們無可厚非，但京城眾多女子，他偏指婚給楠兒和你表哥。你可知，他除了敲打你，更明顯的意圖，是把你外祖一家與我葉氏綁在一根繩上？」

  「……可我……」葉依蘭的委屈。

  丞相夫人的無奈。

  葉丞相孤獨的佇立。

  他們的身上似乎都匝了一個鐵籠，由不得自由舒展。

  連空氣也壓抑的窒息。

  夜色中，一道從屋頂上離開的身影恍若鬼魅。

  那身影在掠向竹苑時，看見了盤桓在門外的葉依楠。

  他落在房門口，映著明明滅滅的燭火，赫然是賀知舟本尊。

  暗處有人喚了聲：「殿下。」

  賀知舟進屋，很快將夜行衣換成了常服，瞥了候在門口的那人一眼，語氣不好：「門口有人，沒發現？」

  「發現了，」下屬回答：「是小郡主。」

  賀知舟緩緩停了腳，回過頭，那張本就不大明朗的臉在夜色里更加顯得沉鬱：「你們平日就是這樣對她的？」

  下屬疑惑看他，半響，才反應過來似的，道：「可殿下不喜小郡主進院子，幾年前，您還親自趕走……」

  他的話在賀知舟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消了聲兒。

  那一個雨夜。

  賀知舟原本一直記著的。

  只是今日發生的事情多少讓他失了方寸，才會一時忘了。

  自從他那次將葉依楠擋在門外後，她後來再找他，也只會讓人轉達，從未再踏進過這個院子一步。

  賀知舟捏了捏眉心。

  那一日的事情又一次重複在他腦海。

  皇帝陛下視察書院，恰遇天降大雨。

  離開時，葉依楠剛好乘坐馬車來送傘，被他的父皇見個正著。

  那時候，他還未將不漏痕跡隱藏情緒掌握的像如今這樣爐火純青。大約是眉眼間的喜意太過明顯，被他父皇發現了。

  「若喜歡，父皇做主，日後將葉家姐妹都收入你宮中如何？」他如是說。

  聽起來雖無異常，仿佛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賀知舟很早就已經知道，他的父皇若扶持他上位，那一定會在他上位後，或自己動手，或逼他，不遺餘力打壓葉家。

  因為他與葉家牽扯過深。

  這在他的陛下父皇眼裡，無疑會成為他的掣肘，影響皇權。

  「她是妹妹！」賀知舟記得，他當時說了這麼一句話。

  回家後，便將她擋在了門外。

  如今想來，多少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可事已至此，這些年，他也只能將不耐煩她的態度堅持到底。

  他原以為，這樣做，時間一久，真真假假的，誰都會當真。

  可連他身邊的人都當真了，他的父皇卻沒有。

  「不要放你愛的女人在身邊。」他的父皇曾不止一次這樣對他說：「她會毀了你！」

  賀知舟明白，他的父皇在述說他自己曾得到又失去過的意難平。

  這種意難平，令他在失去自己的母妃後的十數年裡，再也無法開懷。

  他將葉依蘭往太子妃的方向培養，一開始或許只是暫時的為了牽住葉丞相的緩兵之計。

  可當他發現，葉依蘭確實與自己不對付，且心有所屬時，她便成了他最滿意的太子妃人選。

  哪怕這幾年，他心中的太子人選開始來回搖擺，可葉依蘭太子妃的位置始終「牢固。」

  明面上看，是他看中葉丞相，對葉家的恩典。

  而實則，若自己繼位，葉依蘭因為心有他人，便是成為動葉家的很好理由；但若二皇子繼位，他定會為葉依蘭這位皇后賦予一定權利，令二皇子輕易動不得葉家，從而不能與自己兄弟相殘。

  左右，夾在中間的都是葉丞相府。

  賀知舟很明白，他的父皇為何要如此做？

  因為葉家曾不願女兒入宮，甚至在他的母妃入宮後，葉家便便刻意的不與她往來。

  他的父皇在為此報複葉家！

  但作為旁觀者來看，葉家一開始的決定，確實思慮長遠。

  院門外，曾徘徊過的葉依楠早已經離開了。

  賀知舟望著空蕩蕩的門外許久。

  他是真的後悔這些年用自己以為的所謂「保護」方式，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無條件對他好的這個女孩兒了。

  到頭來，什麼作用都沒起。

  她仍舊在被他的父皇一次又一次的利用！

  夜色濃的沒有半點星光。

  賀知舟提腳向葉依楠的院子走。

  半路遇見了葉依蘭。

  她似乎已經在那站了很久。

  這是她這幾年來第一次正眼看他，帶著難以壓抑的火氣：「她被指婚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賀知舟沒理她，繞過她。

  「你喜歡她，我知道！」葉依蘭擋她一步。

  賀知舟那帶著鋒芒的目光垂在她面上，薄唇輕掀：「不是你犯蠢，才會害她被指婚給你的心上人？」

  他的語氣極冷！

  葉依蘭強撐的倔強與氣勢頓時土崩瓦解，捏緊了帕子：「我沒辦法了，你不是喜歡楠楠嗎，你求你父皇把她指婚給你……」

  未及她的話說完，賀知舟已是戾氣畢現！

  「她是你妹妹，你想過她的意願？」賀知舟一字一頓。

  葉依蘭嘴唇發顫，神情痛苦：「我真的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