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十五章 重回經年舊夢（八）

  夜半時分，葉依楠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

  床邊似乎坐著一個人，她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是葉依蘭。

  

  「姐姐。」葉依楠擁著被子爬起來。

  「嗯。」葉依蘭抬手，順著被葉依楠睡的散亂的發。

  她長久的不再說一句話，只是神色莫辨的望著葉依楠。

  窩在葉依楠枕邊的小黑貓看了葉依蘭一眼，打了個哈欠，梳理起了自己的毛。

  她這個時候來，是為了今日的聖旨，葉依楠明白。

  「……姐姐能不能告訴我，對今天的聖旨，你和娘親為什麼那麼難過，爹爹為什麼無力又憤怒？」葉依楠問。

  她對這場指婚並沒有什麼看法。

  但表哥作為娘親的親人，丞相府最出色的門生，一直很得娘親、爹爹喜歡，就算覺得她與他不適合，也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似乎是這句話戳中的葉依蘭。

  她的情緒驟然變的激動：「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永遠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們告訴我呀，」相較於她，葉依楠的語氣很平靜：「哥哥到底是誰？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爹爹的孩子？」

  「你為什麼討厭他？：

  「爹爹為什麼要刻意的疏遠他？」

  「娘親為什麼非得在外人眼裡落下不善待哥哥的壞名聲？」

  「哥哥呢？他知不知道？」

  「還有姐姐，姐姐是內定的太子妃，為什麼會這麼生氣聖旨？它會害了我們家嗎？」

  「夠了！」葉依蘭一甩袖站起身，昔日在宮中培養出的那股子氣勢全然撲向葉依楠：「你知道又有什麼用？」

  這句話一出口，葉依蘭便愣住了。

  何其熟悉的場景。

  曾多少次，每當為了這些事煩心的她，看到自己這位天真爛漫、身上絲毫沒有煙塵的妹妹時，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你什麼都不知道？」

  同樣的開始。

  同樣的過程

  同樣的結尾……

  就在此時，屋子裡的燭火又亮了一盞。

  葉依蘭背對著光，清晰的看清了此刻的葉依楠。

  模樣還未長開，嬰兒肥的小臉帶著稚氣，又長又密的睫毛下，一雙澄澈黝黑的眼睛，將她顯得格外無辜、純稚。

  還是她那陷在被子裡的小身板讓葉依蘭的腦子變了清醒。

  「你才十二歲……」

  她喃喃說了一句，身形踉蹌了一下，轉身離去。

  小嬋關上房門，滅了被她特意點亮的燭火。來到床邊，她看著情緒明顯低落的葉依楠，沒話找話：「小郡主想不想喝水？」

  葉依楠枯坐了一會兒，把小黑貓抱進懷裡，拉起被子蒙住腦袋。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我十三了。」

  ……

  農曆六月，瓊華長公主辦了場賞花宴。

  葉依蘭除去內定的太子妃，還有第一次才女的身份在，自進入公主府，便被簇擁了去。

  自從那晚後，她與葉依楠之間的關係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丞相夫人知道她心裡難過，勸過之後，便儘量的不在她面前再提及這件事。並告誡葉依楠：「你姐姐這幾日心情不好，你自己玩兒。」

  那一瞬，葉依楠覺得自己特別不懂事！

  所謂賞花會，其實質不過是一場相親宴。

  期間免不了組織些展示才藝的機會。

  葉依蘭依舊樣樣拔得頭籌。

  而葉依楠自從被丞相夫人帶著參加這種宴會開始，便永遠居於第二位。

  這個分寸，自丞相夫人初次為她做參加宴會的準備開始，她就一直很明白，也規規矩矩的守著。

  今年依舊！

  宴會過半，人群中發起陣陣起鬨聲。

  是從男賓處傳來的。

  葉依楠轉眸望去，果然看見賀知舟被人若有似無的圍在中間。

  一如以往的很多次。

  葉依蘭仿若未見。

  丞相夫人在大家比試完才藝，便與瓊華長公主去別處了。

  「你告訴娘親和姐姐，我先和哥哥回去了。」葉依楠對小嬋道。

  小嬋眼神不自主看向葉依蘭。

  葉依楠：「別告訴姐姐。」

  她不喜賀知舟，知道了，不管不好，若管，她總會不痛快！

  看見葉依楠走過來，起鬨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

  「哥哥，我想去街上，你陪我好不好？」她徑直走到賀知舟面前。

  賀知舟原本斜依在亭子的欄杆上，手裡把玩著一隻茶杯，嘰嘰喳喳的人群仿佛與他無關似的。

  聽到葉依楠的聲音，他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她的眸子帶著幾分晦澀不明。

  「小郡主來了？」旁邊有人嬉笑，指從亭外走來的人打趣：「你是來找你未婚夫的吧，別不好意思啊！」

  亭外的男子聞言，身形僵了一下，眼神若有似無從賀知舟面上飄過，略顯得不自然的望向葉依楠。

  葉依楠一如尋常，向那男子喚了聲「表哥，」便轉向打趣的人，道：「我來找我哥哥！」

  「小郡主的哥哥？」又有一人陰陽怪氣，伸出一隻食指，像是指什麼看不上眼的東西似的，道：「你說他？」

  賀知舟危險的眸子從那人食指上掠過，在發現葉依楠也蹙眉看著那人的指頭時，他的唇角似乎翹了翹。

  偏生這人還沒什麼眼色，又或者是故意的，拔高了聲音：「一個私生子，小郡主何必自降身份，稱她哥哥！」

  葉依楠冷著一張臉，忍了再忍，拉上賀知舟的手，道：「哥哥，我們走！」

  「走？」那人擋住賀知舟，道：「小郡主你可以走，他得給本世子承認他就是私生子，才能走！」

  「夠了！」被葉依楠稱為表哥的男人擋在那人面前。

  「與你無關，你給本世子滾開！」

  那人推開他，抬腳踢向賀知舟一隻小腿肚：「說啊，說出來讓大伙兒高興高興！」

  賀知舟轉茶杯的手頓住，眼神微眯。

  就在他倆之間劍拔弩張之時，突然聽見「啪」的一聲響。

  空氣里靜了一瞬，只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葉依楠身上。

  她一臉怒容，漂亮的桃花眼裡噴火，活像一隻發怒的豹子。

  「你，你敢打我！」那人難以置信。

  葉依楠把賀知舟拉在自己身旁，一字一頓向那人：「我哥哥，他隨母姓姓賀也好，姓葉也罷，都是我們丞相府的公子，是我葉依楠的哥哥，你算什麼東西，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他？」

  就顯的格外厲害！

  賀知舟挑了下眉，眼裡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