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宿怨
2024-05-07 03:22:03
作者: 大篷車
阿巴爾兩手據案,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抬手,將一碗烈酒送進了口中,毫不理會順著頜下短須流下的酒漬,舉壇又給碗中滿上。
肩膀處仍隱隱傳來陣陣的痛楚,但是此刻,顯然已經不妨礙他什麼活動了。
張遼因為劉璋的囑咐,那一拳雖然如雷霆霹靂,但仍是留了手。那一拳,只不過是將他的肩膀打的脫臼,並且留下一些外傷而已。
他是那個漢人的手下,那該死的漢人!
阿巴爾撈起一隻烤的金黃的羊腿,狠狠的咬了一口,似是撕咬著意念中劉璋的血肉。
他使人給了自己無盡的恥辱,還奪去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嘿,以安琪兒看他的眼神,只怕現在兩人已經滾到一塊兒了吧…..
阿巴爾牙齒咬的嘎嘣直響,額頭上青筋暴起,如一條條蚯蚓蠕動著。想著這會兒安琪兒嬌嫩的身軀,很有可能正伏在劉璋的懷中,滿面春.情的婉轉承歡,他不由的渾身哆嗦了起來。
砰!嘩啦!
一腳將面前的案幾踹翻了老遠,上面的杯盞碗碟碎了一地。整隻的烤羊翻了幾翻,停下時,羊頭正對著他,微張的羊嘴,似是在不停的發出無聲的嘲笑。
「獅子總是用隱匿的步伐接近目標,惡狼只會在撲向獵物時才會露出它鋒利的爪牙。你如果學不會克制,便永遠成不了最強大的勇士!如果調整不好狀態,明晚的圍獵,你就不要去了。」
帳門處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裡。暗紅的臉膛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從額頭一直劃到嘴角。隨著說話聲,那疤痕一動一動的,有著說不出的猙獰與悽厲。
「不!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沒人可以阻止我親手將那漢狗撕成碎片!你也不行!」阿巴爾猛的跳起,將手中拿著的羊腿狠狠摔到地上,暴怒的狂叫道。
疤面人仍是靜靜的看著他,眼神里毫無半分波動,也不見一絲一毫的情感,如同一個死人。
阿巴爾死死的瞪著他,喘息如牛。兩人就那麼對著,動也不動。
好半響,阿巴爾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是眼中的恨意,卻更加深了三分。
疤面人的眼中終於有了絲變化,一絲欣慰划過。
「明日辰時出發,和連大人將和我們一起去。」轉身向外走去,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磨快你的刀!用鮮血贏取你的一切,包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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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叫扎布爾,按我們的語言的說法,就是死神的意思。」老兀蒙帶著一絲苦痛的聲音說著。
黃昏的時候,當兀蒙帶著額科托和安琪兒一起來到劉璋的氈包里的時候,趙雲等三人都是長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他們實在不願讓那個嬌憨活潑的女子,從今往後都活在仇恨裡面。好在,她的父親和爺爺終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雖然,令人等的久了些。
氈包里,劉璋仍是帶著淡淡的微笑,靜靜的坐在主座。趙雲、高順、張遼三人叉手立於他身後。除非面對自己至親的人,劉璋向來都是這麼一副懶散微笑的面孔。
兀蒙和額科托坐在一側,安琪兒也乖巧的隨著父親而坐。雖然,她很想過去靠著劉璋哥哥,但從父親和爺爺凝重的神態上知道,他們要談大事,自己還是安分一點好。
對於訖回部,還有爺爺口中的那個扎布爾,安琪兒沒什麼印象。有劉璋哥哥在這兒,她覺著沒什麼可擔憂的。
訖回部很強大,扎布爾很厲害,那又怎樣?劉璋哥哥才是最厲害的!小丫頭沒心沒肺的想著。所以,她只是好奇的聽著,如同聽一個故事……..
「…….當時,我和他都是檀石槐大人的部眾。」老兀蒙接著講道。
「檀石槐?!那個鮮卑的英雄!爺爺你是…..」安琪兒聽到爺爺說了這麼一句,不由瞪大眼睛驚呼出來。隨即察覺到自己打斷了爺爺說話,不由吐了吐舌頭。
「是的,他是鮮卑的英雄!爺爺曾是他的部眾,咱們這一部原本都是他的部眾。」老兀蒙愛憐的看了眼孫女,點頭說著,並不責怪她打斷自己。
劉璋眼中也划過一絲驚詫。檀石槐之名他自然知道。他後世本就是歷史系的高材生,對這位縱橫捭闔的鮮卑之主,只怕了解的比任何人都多。
「我和扎布爾的部族,在檀石槐大人的部眾里雖然都不算大,但卻沒人敢輕視我們。因為我們兩個不但是最好的戰士,還是兄弟。我們兩個小的部落合在一起,卻也不那么小了。任誰欺負了我們其中之一,必然會受到我們聯合之力的報復。」兀蒙講著這些,眼中亮亮的,言語中有一絲睥睨之氣顯出。
「兩位究竟是因何決裂的?都十多年了還解不開?」劉璋忽然開口問道。
兀蒙臉上閃過驚異之色,目光瞬間盯到了他臉上。
劉璋淡淡的笑道:「老爹一來,就要我帶安琪兒走,結合著下午額科托大哥接到消息時的態度,自然是顯示有事兒發生了。而且,應該還是比較危險的事兒。而老爹現在一直在說那位扎布爾,顯然這危機跟他有關。你們曾是兄弟,但如今您的危機卻來自於他,豈不是說你們之間出了問題嗎?而這種關係,安琪兒顯然從未聽過,以她的年齡推算,老爹與那位扎布爾的故事,想必不會是在近期吧。」
兀蒙呆了半響,終是露出滿面的佩服之色。旁邊額科托也是一臉震驚之色,想想來之前,曾有人提議不行就拿了劉璋,用他換取雙方的和平一事兒,額科托忽然感到後背汗津津的。
再想想剛才進來時,看到趙雲幾人眼中隱含的敵意,忽的省悟。這少年只怕早已算到了些什麼,自己和父親這邊幸虧沒採納族人的意見,否則,只怕不用扎布爾部來打,自己這邊就要出大亂子了。
他想到兇險處,不由的又是一頭大汗。目光掃向劉璋時,已是微露畏懼之意。
「小哥兒猜的不錯。」兀蒙沒想太多,只是嘆然點頭。「只是說來怕你不信,直到今天,我也是沒想明白,當時怎麼會突然兩部落就火併了起來,一切都發生的很突兀。」兀蒙眼中忽然浮起一絲恨意。
「那晚,部落中忽然起火,我驚醒後,就忙著領人滅火。可不久後,卻見好多兵沖入了部落,見人就殺,問也不問。初時,我只當是盜匪來襲,立即便組織人回來迎住。直到殺進中帳,赫然發現我的老母妻子,已然盡數被人殺死,而扎布爾的刀,正插在我妻子的胸膛里。」兀蒙說到這兒,已是涕泗橫流,滿面悲愴。一旁額科托也是胸間起伏不定,滿面憤懣。
劉璋聽到這兒,不由微微蹙了下眉頭,若有所思。兀蒙卻是情緒激動,大口的喘著,安琪兒連忙跪到一旁,伸手幫爺爺緩著。
「……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時間只覺手足冰涼,揮著刀便向那畜生砍去。哈哈,許是天神開眼,也瞧看那畜生不過,他往日的武藝比我高著好多,但那一刻,他的刀竟被我那苦命的妻子握著,慢了一分,給我一刀砍在臉上。嘿嘿,哈哈,他向來自詡英武不凡,這一刀雖沒殺了他,卻讓他從此變作了陰陽臉。哼哼,當年他娶了玉黛兒的時候,曾那麼的奚落我,可不知這會兒玉黛兒還能喜歡他不?哼哼,嘿嘿,哈哈,嗚嗚………」
兀蒙越講越是激動,說到最後,不由的又是笑又是哭,五十多歲的一個老頭竟然如同一個稚子一般。
眾人聽著他斷斷續續的講述,短短數十言,竟滿是充斥著血腥、悲慘,更有一股子陰謀詭異的氣氛籠罩著。大家相互對望一眼,都是面色凝重。
「……..我好恨,恨自己武藝不精,我雖然傷了他,卻終不是他的對手,給他一刀刺進肚子。看著我倒在地上,腸子都流了出來,想是覺得我活不了了,那畜生才又踢了我一腳,轉身走了。」半響,兀蒙情緒終是穩定下來,才又緩緩講道。
「……可他萬萬想不到,我居然能活下來。等到那畜生走了後,我的族人將我救了起來,一路往南而走,直直養了大半年,我才終於算好了。
從那之後,我們兩族打了無數次,互有輸贏,後來檀石槐大人親自發話,不准我們再打,又給我補了許多的部眾,我尊崇大人,只得將這仇恨壓下。這一壓,就是十多年過去。
後來,安琪兒長大了,部族的一些老人也漸漸死去。為了部族的族人們能安定的生活,也怕連累到安琪兒,我就將部族遷到了這裡。過了那許多年,族人們也漸漸嚮往安定的生活,我便也將這段仇恨暫且放下了。
但是,兩年前,檀石槐大人薨逝,某一天,我忽然得到消息,那畜生竟然將部族就駐紮在北面百里外。以我們放牧的範圍,竟然根本未覺察到他何時而來,可見必然是有意隱匿,居心莫測。
兩年來,我旦夕提防,也不知是他看到我防範嚴密,還是仍然記著檀石槐大人的吩咐,總算沒來騷擾。
但是,今天我得到消息,阿巴爾昨夜根本沒回去,有人看到他一直往北去了。我只怕兩下一湊,如今檀石槐大人又不在了,這段恩怨總是要結算的。
這本是我們部族自己的事兒,與小哥兒卻是毫沒半分干係。那阿巴爾不過是個引子,有他沒他,這一仗早晚也是要打的。我又聽說小哥兒與安琪兒相好,這才有了今晚一行。
我不求別的,只望小哥兒日後能善待安琪兒,帶她回去大漢。扎布爾便再是厲害,卻也不敢去大漢撒野的。」
老兀蒙直直說了個多時辰,這才算將前因後果說完。話里言外的,竟是一番託孤之意。可見他心中明白,自己非是那扎布爾的對手。
額科托面色陰沉,緊緊抿住嘴唇,臉現剛毅之色。安琪兒早已哭的死去活來,只是喊著不走,轉而又去哀求劉璋,求他幫忙打敗扎布爾。
兀蒙難得的皺眉呵斥安琪兒,不讓她將劉璋拖進這渾水裡。安琪兒不敢違拗,只是大哭。兀蒙老淚橫流,只是撫著她頭搖頭。
劉璋從方才分析完那番話後,便再沒開口。只是微微蹙眉,坐在那兒聽著。身後趙雲、高順、張遼都是暗暗看他臉色,不知他將如何決斷。
「呵呵,兀蒙老丈,實不相瞞。我乃漢室宗親,大漢冀州刺史劉焉之子。如今天下紛擾,劉璋不才,正欲招賢納士,以建功業。不知老丈與額科托大哥,可願與我共謀大事嗎?」
便在眾人各懷心事,不知劉璋如何決斷時,劉璋卻忽然長笑一聲,突兀的問了這麼一句出來。眾人頓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