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九尾妖狐(下)
2024-11-18 01:42:55
作者: 樹下野狐
第62章 九尾妖狐(下)
蚩尤心中狂跳,想起彼此身份,登時對自己起了羞慚憎惡之心:「纖纖未救,卻與這妖女糾纏不休。」橫眉森然道:「妖女, 倘若你再敢胡言亂語,我定然割了你的舌頭下酒。」撥開她的手臂,霍然起身,與她隔了幾尺坐下。
晏紫蘇吐了吐舌頭,笑道:「好兇。倘若想要嘗我的舌頭,又何必非要割下來?」
蚩尤一愣,方知自己所言存有語病, 他慣於說「割你的某某下酒」這樣的狠話, 但此刻說來倒象是意圖曖昧。臉上熱辣辣一陣燒燙,哼了一聲不再理她。
晏紫蘇掠了掠頭髮,蒼白的臉上逐漸有了一些血色。自言自語道:「我餓啦,需得吃些東西。」伸手探入冰蠶絲囊,取出了一個翡翠瓶子,和一團絲帛包捆之物。那絲囊瞧來不過一尺方圓,卻藏了不知多少東西。
她將那絲帛在地上展開,裡面琳琅滿目儘是各色琉璃紙包紮的方塊。一一擺放好之後,歪著頭,自言自語道:「吃些什麼好?昨日才剛吃過鳳脯龍爪,今日還是吃些清淡些的罷。」春蔥玉指勾起一個橘紅色的琉璃紙方塊,輕巧地剝開,裡面是一個透明的淡黃色物事,不知是何物所制,顫巍巍地跳動不已。一股水果清香撲鼻而來。
蚩尤不知她又想玩什麼花樣, 瞥眼觀望。
晏紫蘇瞟他一眼,嫣然道:「想吃麼?這是我親手作的九果凍, 用九種水果肉汁調了花蜜、新春雪水, 在北海寒冰中凍成的。吃了之後連西王母的蟠桃也不想吃啦!」
蚩尤冷冷道:「妖女, 也不知是用什麼毒物作成的東西,還想讓我上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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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紫蘇嘆了口氣道:「真是不識好人心。你心裡有一隻蠱蟲就夠啦,還要給你下毒作甚?」用三根手指優雅地將那九果凍送入唇中,閉上眼睛,玉齒輕輕地咬破,一道淡黃色的果汁「嘁」地一聲飛濺出來。
她閉著眼臉露微笑,仿佛十分陶醉一般,半晌才睜眼嘆道:「這等美味,有些笨蛋竟然不敢嘗上一嘗。」
蚩尤任她說什麼,只是不理。晏紫蘇又剝開其他琉璃紙方塊,每剝開一個,便有一股奇異的香味漫溢洞中,有些猶如水果,有些猶如山珍,也有些宛如蝦蟹鮮魚。
晏紫蘇邊吃邊讚嘆不已,吃了八九個,見蚩尤始終不理,似乎也有些興味闌珊,喃喃道:「小烏龜,既然笨蛋不吃,姐姐就餵你吃一些罷。」將那淡青色的小龜從絲囊中掏出,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將一個琉璃紙方塊剝開,展在手心。
小龜聞著肉脂濃香,探出頭,撒歡似的搖擺前行,舔了舔她的掌心,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晏紫蘇被它的舌頭舐得酥麻,格格直笑。
餵完小龜,晏紫蘇又將它收入絲囊,然後將琉璃紙放回絲帛,平平整整地折好,放回囊中。
蚩尤冷冷道:「既然吃飽了,可以走了罷?快帶我去纖纖藏身處。」晏紫蘇悠然道:「我也急得很,可是外面坐了個殭屍,你讓我怎生出去?」蚩尤哼了一聲道:「我用十日鳥沖將出去便是。」
晏紫蘇冷笑道:「呆子,那殭屍猶如附骨之蛆,十日鳥能擺脫得了麼?」外面響起祝融的聲音:「妖狐,既然知道逃脫不了,便將聖杯交還,隨我去赤炎城認罪。或許還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晏紫蘇格格笑道:「殭屍鬼,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胡話。你自身都難保了,還可以留我一條性命?」朝蚩尤招手道:「呆子,你過來!」
蚩尤皺眉不理。晏紫蘇挑眉道:「你不想救出你的纖纖好妹子麼?」蚩尤忍住氣,起身到她身邊,冷冷道:「又想耍什麼滑頭?」
晏紫蘇「撲哧」笑道:「你就這般怕我麼?」伸手將他手掌捉住,朝自己移來。蚩尤一凜,想要將手掌收回,但又不願被她譏嘲畏懼云云,當下任由她抓住。自己蒲扇般的大手被她滑膩柔軟的手掌握住,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晏紫蘇嫣然道:「這才聽話。」將他手掌攤開,右手纖指在他掌心上橫豎比畫。柔嫩的指尖輕輕地滑過掌心,酥癢之意直抵心肺。蚩尤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撓癢,最是禁不住這般折騰,登時哈哈大笑,猛地掙脫手掌。
晏紫蘇大覺有趣,格格脆笑道:「呆子,你這般魁梧剽悍,竟然怕撓痒痒?今後我可有治你的法子啦!」伸手又去抓他手掌。
蚩尤怒道:「你覺得這般有趣麼?」將他手掌甩開。
晏紫蘇柔聲道:「呆子,要想快些離開這裡,救出你的好妹子,就將手掌伸出來。」聲音溫柔甜美,倒象是哄騙孩子。
纖纖乃是蚩尤的軟肋,只要一提及,他便乖乖就範。蚩尤無奈,凝神聚氣,將手掌遞出。
晏紫蘇抿嘴一笑,輕輕地在他手上比畫。蚩尤麻癢難當,數次忍不住又要大笑出聲,將手掌收回,但都苦苦忍住。突然察覺她似是在他掌心寫字,心下一凜,將麻癢的感覺拋到腦後。
果然,晏紫蘇纖指緩緩比劃,似是在他掌心寫了一句話,如此反覆了數遍。蚩尤凝神領會,她寫的乃是:「殭屍鬼有順風耳,咱們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蚩尤心中一震,忖道:「難怪他這麼快便能追蹤到此處。」當下準備傳音入密回答,卻被晏紫蘇迅疾用手捂住嘴巴。晏紫蘇蹙眉望他,緩緩搖頭。蚩尤猛地領悟,以火神祝融之念力真氣,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是傳音入密也逃不出他的耳朵。當下點頭示意。
晏紫蘇見他領會,又繼續寫道:「你要想儘快找到你的妹子,便答應我三個條件。」大眼水汪汪地凝視著他。
蚩尤心中大喜,她既然提出條件,那便是有誠意放了纖纖了,心道:「莫說三個條件,一百個都沒有問題。」點頭示意。
晏紫蘇嫣然一笑,又比劃道:「第一,你需得將我的傷治好。」蚩尤立時點頭。晏紫蘇又寫道:「第二,我帶你去找纖纖,你保護我的安全。可不能和殭屍鬼聯手欺負我。」
蚩尤此時心情大好,微微一笑,翻過她的手掌,在她掌心寫道:「你還會被人欺負麼?」
兩人相遇以來,蚩尤起初以為她是纖纖,戰戰兢兢,魂不守舍,後來狂怒厭憎,冷言冷語,這是第一次泰然自若地與她開玩笑。晏紫蘇目光閃閃,嫣然而笑,似是十分歡喜。
蚩尤心中一凜,怎地與這妖女如此調笑?當下收斂心神,重新板起臉來。
晏紫蘇撇了撇嘴,又寫道:「第三,這一路上你得老老實實聽我的話。」蚩尤皺眉,在她掌心寫道:「若是傷天害理之事,我決計不干。」晏紫蘇白了他一眼,寫道:「呆子,傷天害理之事我比你能耐,要你做什麼?」
蚩尤心想也是,當下點頭應允。晏紫蘇解開胸襟,露出渾圓小巧的香肩和一抹酥胸,慢慢地躺在地上,妙目凝視著蚩尤,示意替她療傷。她憑藉蚩尤先前輸入的真氣,強撐了這麼久,早已有些不支。
蚩尤吸了一口氣,坐到她的身邊,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倘若拓拔在就好了,這治傷之事他遠比我在行。」硬著頭皮,查看她的傷口。
那紫火神兵甚是怪異,洞穿的傷口起初並不如何大,但隨著火焰燒灼,仿佛逐漸生長,現在比白日時以大了半寸。藍紫色的火焰在雪白的肌膚上跳躍,傷口伸縮變化,瞧起來詭異之極。
蚩尤心道:「傷口癒合倒是易事,只需用春葉訣便可。但需得想法子將這殘留的紫火神兵吸將出來。」當下將手掌蓋在晏紫蘇傷口上,調集真氣,默念法訣,想將紫火神兵吸入經脈。但試了許久,滿頭大汗,依舊不成功。紫火神兵宛如在她體內生根一般。
晏紫蘇面色蒼白,香汗淋漓,咬住牙不發聲。雙手緊緊地抓住蚩尤的肩膀,十指幾乎都要箍入他的肉中。
蚩尤心中焦急,突然靈光一閃,是了,怎地忘了讓十日鳥來試上一試?當下解印苗刀,放出十日鳥。
十日鳥在洞中「僕僕」亂舞,歡聲長啼。昂首睥睨一陣,踱步上前,低頭啄吸晏紫蘇肩上的紫火,但是尖喙如雨下,非但沒有吸出火焰,反倒啄得晏紫蘇忍不住痛吟出聲。
蚩尤無奈,只好將十日鳥重新封印,苦思他法。晏紫蘇嘆道:「呆子,難道你就沒長了嘴麼?」蚩尤一愣,猶如醍醐灌頂,但想到用嘴去吸吮這妖女的肩膀,又有些忐忑。
晏紫蘇柳眉倒豎,怒道:「臭小子,你嫌姐姐的肩膀髒麼?」她原本就有三分神似纖纖,這俏臉含嗔之態,更是酷似。蚩尤大震,立時呆住,心中狂跳不已。稍一定神,俯身低首,將嘴唇貼上了她的肩膀。
晏紫蘇微微一顫。幽香撲鼻,那妖異甜香隨著紫火一齊閃電般竄入他的喉腔,在他五臟六腑恣意遊走。滑膩柔嫩的肌膚在他嘴下微微戰慄,耳邊聽到晏紫蘇斷斷續續的低吟,分不清是疼痛還是歡喜。
蚩尤體內真氣磅礴,猛吸了片刻,終於便將那殘留的紫火神兵連根拔起,倏然吸入氣海。炙熱真氣猶如烈火竄燒全身,暖洋洋地極是舒服。但那妖媚體香、柔軟肢體更是惑人,饒是他意念堅卓,也忍不住有些神魂顛倒。
他不敢多作停留,立時抬起頭來,將左手手掌重新覆上她的傷口,默誦春葉訣,將雄渾真氣導入她的體內,積聚於肩膀傷口。既無紫火神兵,傷口癒合便極為快速,片刻之後已經縮小了半寸。真氣滔滔流轉,將她體內散亂的真氣絲絲縷順,一一納回氣海,修復經脈。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晏紫蘇的傷口大為好轉,幾已癒合,體內岔亂的經脈真氣也盡數復原,只待進一步修養調理。她的身體也逐漸溫暖,渾不似先前冰寒徹骨。
蚩尤收回手掌,輕哼一聲,調息吐納。晏紫蘇坐起身,格格笑道:「呆子,多謝你啦。」拖過他的手掌,在他掌心上寫道:「現在我們甩開殭屍鬼,去找你的纖纖妹子。」
天色將亮,朝露侵寒。祝融坐在乾燥的石頭上,閉目凝神,注意四下的一切動向。
林中的鳥鳴聲越來越密集,清脆婉轉,雨珠似的在樹枝葉隙之間激撞流轉。瀑布嘩嘩之聲與水潭溢出水流的汩汩聲交織一起,伴隨著晨風入林的沙沙響聲,形成黎明天籟。
他清楚地聽見兩里外的叢林中,一隻螞蟻掀動樹葉,尋找甲蟲屍體的輕微聲響,聽見山的那一頭,一條蛇穿過滿地樹葉時簌簌的動靜。就連密林中一片樹葉悠悠飄落的聲音也清晰地傳到耳中。
但是他最為注意的,還是水簾洞中的每一個細微響動。那妖狐與少年已經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發出一些奇怪的「蓬蓬」響聲,和石頭濺射的聲音,似乎在挖鑿石壁。祝融心中一凜,難道他們想鑿出秘道逃走麼?
忽然聽蚩尤低聲喜道:「找著了!便是此處!」妖女「噓」了一聲,掩住他的嘴,傳音入密道:「可別讓那殭屍鬼聽見啦!」妖女格格一笑,又傳音道:「再挖上片刻,便可貫通了。」
蚩尤傳音道:「妖女,出去之後立時帶我去找纖纖,否則我便讓你生不如死!」晏紫蘇笑道:「你妹子在火石山好端端地睡覺呢,但若是你不聽話,嘿嘿,那可就保不准啦。」蚩尤冷笑不答,「嘭嘭」之聲接連響起。
祝融微微一笑,心道:「火石山?妖狐,還想用聲東擊西的狡計誆我麼?」依舊凝神傾聽。
又過了片刻,那妖女低聲道:「通啦!通啦!」喜得連聲音都有些變了。又是「砰」的一聲悶響,巨石炸將開來。那兩人似乎嚇了一跳,屏息凝神都不說話。
祝融凝神聆聽半晌,那妖女終於傳音道:「走罷!」念力及處,感覺兩人突然消失!心下大驚,猛地睜開雙目,精光大盛。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四處漆黑一片,樹影搖曳。突然聽見山的後側傳來「僕僕」響聲,偶爾夾雜怪異的鳴叫聲。祝融心下一凜,只見幾道黑影沖天射起,朝東西兩翼分別飛去。
祝融凝神綻放「火目青瞳」,瞬息間分辨出朝西怒飛的四隻太陽烏上馱了了兩個人影,但朝東而去的六隻太陽烏上也有兩個人影。飛行極快,一時間竟分不出哪個才是真身。
他鼓舞真氣,御風飛起,心想:「火石山在西邊,那妖狐說這話必是引我上鉤,聲東擊西。」這一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晏紫蘇的這種惡當,當下空中乘風踏步,朝東直追而去。
六隻太陽烏咿呀怪叫,群鳥驚飛,黑壓壓一片划過深藍色的天空。晨風清涼撲面,祝融紅衣翻卷,以驚人速度御風飛行。
就在此時,那水簾洞的瀑布中突然探出一顆小小的烏龜腦袋,左右環視了一陣,慢悠悠地銜起一個小小的冰蠶絲囊,縮入殼中,朝下面水潭逕自落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小青龜在清澈的潭裡舒展四肢,甩了甩腦袋,緊咬絲囊,穿過巨石縫隙,順流游入山溪,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