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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湯谷十日(下)

2024-11-18 01:41:44 作者: 樹下野狐

  第26章 湯谷十日(下)

  拓拔野低頭下望,百丈之下,煙波浩淼,金光粼粼;周側疾風勁舞,颳得雙耳生疼。倘若從這裡摔下去,縱然不被水浪拍死,身上的血腥味也立即要引來鯊群,凶多吉少。當下反手緊緊抓住怪鳥巨爪。但那鳥群似乎並無將他們拋擲之意,繼續展翼高飛,拎著他們越過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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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野眼前一亮,險些驚呼出聲。只見東山那一側,山谷環繞,中間是一個極大的湖泊,直徑約十幾里,水汽蒸騰,竟是溫泉。

  湖中央矗立著一株巨樹,參天摩雲,似桑非桑,也不知要幾千幾萬人才能合抱得過來,樹葉片片都有幾丈寬,枝葉繁茂,破入雲端。

  太陽烏嗷嗷鳴啼,拎著他們飛向那參天巨樹。飛得越近,拓拔野心中便越加驚異。難道這株巨樹就是傳說中東海的擎天柱嗎?一株樹要長到如此巨大,非得數萬年以上。

  忽聽蚩尤高聲道:「這便是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的化身,巨木扶桑,傳說太陽就是從這兒升起的。」原來他已經醒轉。

  拓拔野道:「這些太陽烏帶我們來這裡幹什麼?」話音未落,雙臂突然一松,被那兩隻太陽烏凌空丟了下去。

  風聲呼呼,腳下空蕩無物,他從百丈高空急速下落,心中大驚,左右環顧,扶桑巨大的枝葉參差交錯,不斷刷打到自己的身上,火辣辣地燒痛。奮力抓住一條樹枝,「噼噼啪啪」地摔落了十幾丈,才上下震盪顛伏著,頓在半空。

  蚩尤也被幾隻太陽烏啄得鬆開雙手,掉落在比他低了六七丈的樹枝上。

  那十隻太陽烏在四周盤旋,拓拔野剛要朝下跳躍,它們便嗷嗷怪叫著猛撲過來,劈頭劈腦地一陣狂啄。他左格右擋,仍被啄得鮮血長流,錐心徹骨,只好不斷地在樹枝間跳躍躲避。

  蚩尤也被幾隻太陽烏群起圍攻,索性朝上攀爬,與拓拔野會合。那太陽烏甚為奇怪,只要蚩尤一往上爬,便止住攻擊,在他身側盤旋。一旦他停止不前,立即又群喙齊啄。

  蚩尤攀到拓拔野身邊,兩人背靠背,格擋太陽烏的攻擊,抵受不住,就繼續攀躍躲藏。

  忽聽下方隱隱地傳來呼叫聲,低頭下望,此處距離湖面至少有一百多丈高,湖面蒸汽騰騰,白霧繚繞。

  透過枝葉間隙,向北望去,湖岸邊不知何時已圍了密密麻麻數千人,想來都是湯谷島的囚民,到這兒看熱鬧來了。纖纖與白龍鹿赫然站在最前沿,和那辛九姑、成猴子等人站在一起。

  纖纖顯然極為焦急擔憂,不斷地跳躍著,揮手吶喊,但隔得太遠,什麼也聽不見。

  拓拔野與蚩尤一同苦鬥半晌,渾身是傷。拓拔野道:「魷魚,這樣下去,咱們非被啄死不可。不如一起跳到湖水中去。只要上了岸,便不至於這般施展不開,無法還手。」

  蚩尤咬牙道:「好。寧可摔死,也遠勝於被這些火雞啄死。」兩人連揮數掌,逼開太陽烏,大喝聲中,一齊踏上粗壯的樹枝,發足飛奔,到那樹梢之時,猛地提氣躍起,向那溫泉湖泊跳了下去。

  太陽烏迭聲怪叫,四面八方俯衝而至,探爪將兩人衣衫抓住,往上拖去。拓拔野拔出無鋒劍,朝太陽烏的腳爪上斬落。

  那幾隻太陽烏見到斷劍,齊聲尖叫,似乎頗為驚異,當下鬆開腳爪,任由他朝下筆直衝落。

  拓拔野一愣,旋即了悟,這些怪鳥既是木族青帝的聖禽,自然識得無鋒劍,故而不敢冒犯。心中大為後悔,早知如此,方才也何須纏鬥?只消亮出此劍比畫一通,它們多半便乖乖地將自己二人送回岸上。眼下蚩尤已被它們重新拖回那巨樹之上,援救無方,徒呼奈何。

  心念未已,四周白霧迷茫,「撲通」一聲,水花激濺,已經掉入那湖泊之中。水溫微燙,仿佛千百隻手溫柔地撫摩全身,渾身流血的傷口竟立刻癒合結疤。

  拓拔野又驚又喜,原來這溫泉湖水還有這等奇效!索性舒展肢體,緩緩沉入湖底,周身氣血流暢,疲怠與疼痛很快消減了大半。等到一口氣即將憋盡之時,才又重新向湖面游去。

  剛浮出湖面,便聽到一片歡呼之聲。岸上那群被流放的囚民,見他們如此悍勇頑強地與十日鳥激鬥,早已將他們視為英雄。加之卜算子又不斷地高呼他們是貴人,是帶領眾人離開湯谷的救星,雖然卜算子十卦中僅有一卦靈驗,但眾人心中都希望這一卦能意外命中,因此見他平安無恙,都極為歡欣鼓舞。

  拓拔野方甫爬上岸,纖纖便又哭又笑地奔了過來,撲入他的懷中。拓拔野笑道:「傻丫頭,這麼多人瞧著,也不害羞?」纖纖抹著眼淚哭道:「我才不管呢!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啦!」

  她語氣堅定,倒是讓拓拔野嚇了一跳,心想:「她父親生死未卜,眼下孤苦伶仃,定是已將我視為最親的人。今後須得好好照顧她才是。」

  眾人圍上前來,嘰嘰喳喳地說個不休,除了讚揚之語,大多都在詢問他是由何處而來。

  拓拔野思緒飛轉,忖道:「這些人被困在湯谷頗久,日夜都想著離開。我們想要脫離此地,必定要與他們團結一心,才有法子打敗這些怪鳥。眼下蚩尤身處險境,更得靠大家幫忙。那卜算子說我們是救星,倘若否認,只怕大大影響士氣,倒不如將錯就錯,藉此團結群雄,想辦法離開這荒涼之地。說不定這些人對將來光復蜃樓城城大有幫助也未可知。」

  主意已定,當下從懷中掏出那柄神木令,高高舉過頭頂,氣運丹田,大聲道:「在下拓拔野,這位姑娘是『斷浪刀』科汗淮的千金,樹上的那位乃是蜃樓城喬城主的公子蚩尤。我們三人奉神帝之命,到這湯谷大赦。所有犯罪之人,只要改過自新,便可以重獲自由,離開此地。」

  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瞧那神木令絕非假冒之物,科汗淮、喬羽又都是大荒中響噹噹的人物,素以追崇自由正義聞達天下,他們子女為神帝使者倒頗為可信。面面相覷半晌,心中狂喜,爆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拓拔野大喜,靈機一動,接著大聲道:「我們三人冒著生命危險,歷盡千辛萬苦才來到此地。只因那水妖燭龍野心勃勃,一心取代神帝,竟借著神帝大赦諸位,公然聯合各族,違抗神帝意旨,還造反攻打蜃樓城,想要將我們斬盡殺絕,讓各位在這裡待上一輩子……」

  一個大漢大怒,吼道:「稀泥奶奶的,燭龍那個奸賊!若讓老子出去,拼死也要殺了他!」群雄中沒有水族囚民,對水妖素沒好感,群情激奮,跟著齊聲狂吼:「殺了燭老妖!殺了燭老妖!」

  纖纖聽得又驚又喜,想不到拓拔野竟能在片刻之間,就將這群囚民煽動成反對水妖的力量。

  島上這些囚民儘是大荒重犯,雖有不少凶頑之徒,但更多的都是因觸犯五族族規,或惹惱了長老會方被流放至此。他們對五族的統治層原本就極為不滿,一經拓拔野點撥,登時同仇敵愾,怒火熊熊,將燭龍當作了最大的敵人。

  拓拔野繼續煽風點火,大聲道:「燭龍一心篡位神帝,勾結各族的奸賊,黨同伐異,凡是跟他作對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流放各地。要想獲得真正的自由,我們就必須團結起來,打敗燭龍,打敗水妖!」

  眾人山呼海嘯似的狂吼:「團結起來,打敗水妖!」

  蚩尤在扶桑樹上遠遠聽見下面巨浪般的狂呼聲,低頭望去,只見拓拔野意氣風發,揮斥方遒,數千人跟住不住地振臂呼應,又奇又喜,不知這小子使了什麼妖法,竟如此蠱惑人心,搖身就變成了群雄領袖。

  尋思間,那太陽烏又狂風驟雨地攻襲來,他不得已又在樹枝間跳躍閃避。躲閃半晌,再次驗證了此前的猜測,只要他往上攀爬,太陽烏便止住攻擊,盤旋飛翔;但倘若停止不前,特別是往下爬落時,必定遭到極為兇猛地啄擊,直至將他逼得重新向上攀越。

  蚩尤心中一動:「難道這些太陽烏是想讓我爬上樹頂麼?」太陽烏突然齊聲歡鳴,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大有嘉許之意。

  仰頭望去,枝椏遍布,樹葉遮天,依稀可見樹幹沖天而去,直沒白雲,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要爬到樹頂不知要多少年。」大感泄氣。

  太陽烏嗷嗷亂叫,又紛紛振翼撲來,群起而攻之。蚩尤不得已又向上爬去。如此反覆數趟,被激起好勝之心,狂野的血液隨之沸騰起來,大喝道:「你們這些火雞,當我爬不上這樹頂麼?」

  太陽烏扭頭撲翼,嗚嗚怪叫,似乎頗為不屑。

  蚩尤大怒,喝道:「你奶奶的紫菜魚皮!我要讓你們瞧瞧蚩尤的本事!」當下猛地提氣,迅速朝上攀爬跳躍。太陽烏嗷嗷大叫,在他身側不斷盤旋,似乎在鼓勵,又仿佛在嘲笑。

  蚩尤這半個多月來心中鬱悶,無處發泄,受這太陽烏所激,一面狂吼,一面飛速攀登,鬱結的憤懣之氣全都化為了強烈動力。他身手敏捷,勇猛剽悍,在這扶桑枝椏間跳躍,絲毫沒有畏懼之意,反而越來越勇,越攀越快。

  下方的怒吼與歡呼越來越遠,越來越輕,終於淡不可聞,耳邊只有猛烈呼嘯的狂風,以及枝葉沙沙的震響。

  十日鳥環繞著他飛翔鳴啼,沒有再攻擊。只有當他停住休息過久時,才回飛上前亂啄一通,逼他繼續攀登。但啄擊的力道比之先前已大轉溫和,倒象是鼓勵督促一般。

  不知往上攀爬了多久,蚩尤只覺周身乏力,口乾舌燥。加之又已一日一夜未嘗進食,腹中飢餓難耐。樹葉上有霧氣凝結的露水,他拉過樹枝,就著樹葉大口大口地吸飲起來,甘露入喉,清涼遍體。

  幾隻太陽烏突然呀呀飛來,口中銜了一串野果,送到他手邊。

  蚩尤一愣,接過野果,狼吞虎咽地嚼了起來。果肉甘甜多汁,精神為之一振。休息片刻,那十隻太陽烏又撲翅鳴叫,催促他繼續攀登。

  蚩尤恢復了不少力氣,靈猿飛鼠般左右騰越,朝上攀去,心想:「這些太陽烏似無惡意,但不知要我爬這扶桑樹作甚?難道此樹真是天梯,可以從這兒離開湯谷?」越想越有可能,大喜過望,當下力量更足,飛速攀越。

  身側白雲飛過,霧氣繚繞。不知不覺已到雲端之上。

  往下望去,雲海茫茫,扶桑似是由雲中長出一般。陽光耀眼,將那雲海鍍成萬里金光。此等景象見所未見。蚩尤停住觀賞片刻,聽到太陽烏催促之聲,這才繼續攀爬。

  他騰身縱越,雙手抓住一個樹枝,突然「咯拉拉」一陣脆響,樹枝陡然斷折,猛地朝下疾落。眼花繚亂,風聲呼嘯,下方樹幹竟有一個縱橫六丈的巨大裂洞,還未反應過來,便掉入其中。

  眼前漆黑一片,急速下落,頭頂還能聽見太陽烏的尖叫聲,接著後腦猛地撞到一個硬物,眼前一黑,登時昏厥了過去。

  拓拔野等人佇足觀望,見蚩尤不斷往上攀越,終於沒入雲層,與那太陽烏一道消失不見,都極為焦急詫異。

  纖纖自從與他相識以來,一同玩耍,備受照顧,雖不象拓拔野那般讓她情之所鍾,但也早已將他視如兄長,刁蠻使性時常常拿他出氣。尤其這半個月漂泊海上,朝夕相處,患難與共,感情更見深厚。此刻見蚩尤消失無影,心下大急,搖著拓拔野的雙手道:「拓拔大哥,你快想想法子救他下來!」

  拓拔野心想:「扶桑樹高得直沒雲層,要想從下往爬上,也不知多久才能到達樹頂,需得找個象那怪鳥般的靈禽,將我直接馱上去,才能救出魷魚。」當下轉身問眾人道:「各位英雄,島上可有什麼飛得到雲層中的靈禽神獸嗎?」

  群雄相互詢議,忽聽成猴子叫道:「拓拔使者,有倒是有一個,不過……」拓拔野大喜,道:「不過什麼?」

  成猴子看看眾人,吞吞吐吐地道:「不過那裡太過兇險,只怕那位蚩尤使者還沒救出,你又……」

  纖纖「呸」了一聲道:「什麼兇險的地方我拓拔大哥沒去過?你倒是說說那裡怎麼個兇險法?」

  成猴子苦笑道:「其實那裡也沒什麼,只不過住著一個老太婆,養了一隻雪羽鶴、幾條金背魚。」

  島上群雄紛紛面色大變,辛九姑厲聲道:「死猴子你瘋了麼?那老太太平日裡就招惹不起,倘若被她知道聖使是神帝派來的,那就更加了不得啦!」

  拓拔野心中大奇,什麼人聽說神帝竟會不敬反怒?纖纖眼睛一瞪,脆生生道:「是誰這麼膽大包天?哼,就算拓拔大哥她不怕,咱們這麼多人一道過去,她也不怕麼?」

  眾人相互觀望,頗為尷尬。人群中走出一個丰神玉朗的白衣男子,笑嘻嘻地朝著纖纖一揖到底,道:「姑娘,在下柳浪。」

  纖纖見他雖然面貌俊美,眉宇間卻有種說不出的邪氣,沒來由起了厭憎之心,皺眉不理。

  白衣男子不以為忤,施施然道:「這老太太極為厲害,而且脾氣不好,一發脾氣,就要殺人。這些年死在她手裡的人可比死在太陽烏下的多多啦。所以大伙兒都對她敬而遠之。不過她豢養的那隻雪羽鶴確是少有的靈禽,常常載著她在海上到處飛行。」

  拓拔野心中更奇,既然老太太有這等靈獸,為何不飛到天涯海角,還終日待在這湯谷中?好奇心大盛,更想見識一下這神秘人。微笑道:「既然如此,就煩請諸位帶我登門拜會,向她借雪羽鶴一用。」

  眾人面有難色,這少年是神帝使者,自己能否自由繫於他身,倘若他有個閃失,離開湯谷只怕永無希望了。

  有個大漢大踏步走出人群,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一群膽小鬼!你們不敢去,老子帶聖使去!他奶奶的,難道那老妖婆比燭老妖還厲害麼?」

  眾人臉上均是一燙,心想:「不錯,如果我們連團結起來,和那老太婆相鬥的膽子也沒有,又談何協力對抗燭老妖,奪得自由?」熱血上涌,畏懼盡消,當下紛紛大聲呼應。

  拓拔野大喜道:「好。咱們這就走吧!」群雄擁簇他與纖纖,浩浩蕩蕩朝南而去。

  一路上拓拔野與眾人交談,方知這群雄中,竟有極多原是五族中身居高位的要人。比如那瞧來極為落魄的卜算子,原也是土族的三大巫卜,因為接連卜卦錯誤,險誤蒼生,才引得土族黃帝忍無可忍,被流放到了湯谷。

  那辛九姑原是金族聖女西王母座下的十大侍女之一,因與某少年偷情,後又遭拋棄,性情大變,恨盡天下男人,竟以情絲絞殺負心人。偏生那負心人又是金族長老的侄兒,故而被流放至此。

  盤谷自稱是盤古大神的第五十六代孫,因神力驚人,在金族中官拜大將軍。豈料酒後大醉,以開天斧誤斷西北擎天柱,引起洪水之災,被流放湯谷。

  而那成猴子原也是木族某城的將領,生性好偷,又精通法術,號稱普天之下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瞧見別人的寶貝便心癢難搔。結果被仇人所騙,竟誤偷木族大長老愛妃的褻衣,故被流放。

  辛九姑指著那白衣男子柳浪,悄悄囑咐纖纖,今後對他敬而遠之。此人好色成性,自詡風流,凡是美貌女子,總要費勁心機勾搭上手方才罷休,越是難以弄到手的女子,越是讓他心動。他也不知有什麼魔魅之力,總能逃得獵物歡心,因此十次中倒有九次能夠得手。

  柳浪原是金族最年輕的長老,極富智謀。便是因為好色,聲名狼藉,才被逐出長老會。後來色膽包天,竟想勾引聖女西王母,立時被她廢去周身真氣,流放湯谷。瞧他盯著纖纖色迷迷的樣子,多半又是不懷好意。

  群雄中也有窮凶極惡、甚為凶頑之徒。例如豢養凶獸龍蟒的吉良,原就是火族極惡的兇徒,雖然在戰場上勇不可擋,但在族中也是作威作福,殺人如麻,所以被火族戰神刑天降伏後驅逐湯谷。

  又如長了兩個腦袋的土族將軍姜古木,左腦還算理智,右腦殘忍好殺,直如瘋魔。何時為善,何時為惡,便要看他當時是哪個腦袋在思考。

  這些人無一不是各族內跺跺腳風起雲湧的角色,但被困湯谷多年,飽受折磨,凶性都大有收斂。拓拔野此時望去,絲毫瞧不出他們瘋狂兇悍的本性。

  一路上談談笑笑,很快便到了一個小山谷。到那谷口時,眾人都有些微微變色,裹足不前。

  辛九姑低聲道:「聖使,前面便是忘情谷。」拓拔野點頭,牽著纖纖的手朝里走,眾人緩緩隨行,鴉雀無聲。

  此時落日西沉,天空橙紅,碧黛群山起伏如浪。

  谷中一條小河平靜奔流,曲折北來。兩岸綠草如茵,竹林綿綿,遠遠望去如綠霧繚繞。河邊竹林中有一間竹屋,炊煙裊裊。瞧來殊為平靜清幽,怎麼也不象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的居所。

  拓拔野運氣丹田,抱拳朗聲道:「晚輩拓拔野,冒昧拜訪前輩。」

  谷中了無回應,只有水流潺潺,鳥聲寥落。群雄屏息四顧,拓拔野又抱拳喊了數聲,仍是杳無應答。

  卜算子壓低聲音道:「聖使,我已算過,今日不宜出門訪友,不如我們挑個良辰吉日再來登門拜訪?」

  纖纖見他害怕的神情頗為有趣,格格嬌笑,伸手捏住他鼻子,笑道:「卜算子,你倒是算一算我會不會將你的鼻子捏斷?」

  群雄莞爾,緊張的氣氛登時緩解。拓拔野回身朝眾人說道:「各位,不如由我獨自拜訪這位前輩,倘若有什麼異狀,你們再來援救不遲。」

  眾人都對那女魔頭頗為忌憚,聽說無須入谷,無不鬆了一口氣,但又擔心他一人進去凶多吉少,面有憂色。纖纖拉著他的手,也要進去,拓拔野無奈,只好牽著她走入谷中。

  河水丁冬,兩人沿著溪流朝南走去,蝴蝶翩翩在纖纖頭頂環繞。身側河水清澈見低,卵石遍布,偶有數尺長的金背魚悠然穿梭。涼風撲面,帶著青草的綠色氣息,塵心盡滌。

  拓拔野心道:「這山谷清幽佳絕,主人遍植綠竹,怎會是好殺成性的魔頭?」正為那神秘的老太太叫屈,突然聽見一個柔媚的聲音淡淡道:「我讓你們進來了麼?」慵懶動人,說不出的好聽。

  拓拔野停住腳步,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晚輩拓拔野,冒昧造訪,望請前輩恕罪。」

  那聲音依舊淡淡地道:「瞧你這般有禮貌的份上,便饒你這一次。剁下自己的雙腳爬回去吧。」聲音溫柔,話語卻極為蠻橫。

  拓拔野一楞,還未說話,纖纖已經哼了一聲道:「瞧你聲音這般好聽,我便饒你這一次。割下自己的舌頭滾出來吧。」

  那聲音淡淡道:「哪裡來的野丫頭,這般沒有規矩。我替你父母管教管教。」拓拔野心下一凜,將纖纖拉到身後,凝神戒備。

  突然香風鼓舞,竹林搖曳,一道淡紫色的人影從竹屋中倏然閃出,剎那間便飄到兩人面前。

  拓拔野朗聲道:「前輩,得罪了。」不敢怠慢,調動周身真氣,雙掌飛舞,徑直拍出。那人影一晃,消失不見,耳邊聽到那嬌媚的聲音道:「小子,真氣倒是很強,可惜掌法太差。」

  拓拔野面上一紅,笑道:「豈止是太差,根本是全無章法。」轉身掌風連掃,將纖纖護在懷中。

  纖纖扮了個鬼臉,道:「老太婆,跑的倒是很快,可惜膽子太小。」話音未落,突然右臂被拉住,朝外拖去,失聲尖叫。

  拓拔野大吃一驚,欺身向前,探臂將纖纖拉住,拔出無鋒劍,奮力向那紫影劈去。

  劍光如電,那紫衣人「咦」了一聲,極為驚異,猛地朝後滑了十餘丈,又如鬼魅般在拓拔野左側停住,厲聲喝道:「神農是你什麼人?」

  拓拔野心中驚詫,轉身望去。

  只見三丈開外,一個紫衣女子翩翩而立,滿頭白髮高高挽起,眉淡如煙,眼如秋水,肌膚白膩勝雪,竟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貌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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