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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湯谷十日(上)

2024-11-18 01:41:42 作者: 樹下野狐

  第25章 湯谷十日(上)

  秋日正午,陽光燦爛,碧綠的大海上金光粼粼。海風輕拂,空氣中滿是桂花的清香。

  湯谷島西面臨海的石崖上,桂花盛開,一個瘦小的中年漢子正在垂釣。他站在距離崖邊丈余處,探頭探腦地朝崖下張望,手裡握著一柄三丈長的長斧,以斧為竿,在斧梢繫著一根銀光閃閃的細絲。

  這釣魚絲頗為奇怪,瞧來不過三四根髮絲般粗細,但在海風中竟紋絲不動,筆直地插入海水之中。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盤膝坐在這瘦小漢子的身旁,閉目搖頭,口中念念有詞,膝前零落擺了幾個黑色的石子。

  那瘦小漢子滿臉焦急不耐,道:「卜算子,你到底算準了沒有?是不是真的在這兒?」那老者徐徐張開雙眼,怒道:「自然算準了。我神卦卜算子一日十卦,定能算對一卦。先前九次都不靈驗,這次定然錯不了。」言語斬釘截鐵,不容一絲轉寰。

  那瘦小漢子突然來了氣,罵道:「你這老妖怪總是信口雌黃。他奶奶的,昨日上你當,在林子裡待了一天不說,屁股還險些被竹葉青咬上一口。今日要再如此,老子今晚就將你烤了吃。」

  那老者卜算子皺眉道:「倘若昨日不是被辛九姑攪局,將我的石子攪亂了,又怎會發生那等事?豈能因你的屁股,而壞了我神算的清譽。」

  聽到「辛九姑」三字,那瘦小漢子突然打了個寒噤,不住地回頭張望道:「他奶奶的,那潑婦忒可恨了。要讓她發覺老子拿了情絲釣魚,那今天就不是我吃鯊魚,而是鯊魚吃我了。」

  卜算子搖頭道:「放心放心,我替你算過,你是死在荒郊野外的野狗肚裡。鯊魚沒這福分。」

  瘦小漢子罵道:「他奶奶的,你才死在野狗肚裡。」又四下探望了半晌,道:「不成,老子信不過你。老妖怪,你再算上一卦。」

  卜算子大怒道:「大荒中誰不知道我卜算子一日只算十卦?告訴你此地必有大鯊魚上鉤,便決計錯不了!」

  瘦小漢子見他如此勃然大怒,只好作罷,口中依舊喃喃道:「他奶奶的,好不容易那十個鳥妖怪洗澡去了,辛九姑又睡得死沉。倘若今日釣不到鯊魚,又不知要等上多久了。」想到鯊魚鮮美的肉味,不禁狂吞了幾口饞涎。

  兩人坐在崖邊又靜候了半晌,仍是毫無動靜。瘦小漢子將那情絲拖將上來,湊到面前一看,情絲上系了一支巨大黝黑的鐵鉤,鉤上那隻四尺余長的金背魚完好如初。

  卜算子嚇了一跳,道:「你膽子也忒大了,偷了辛九姑的情絲、盤谷的開天斧也罷了,怎地連那老太婆的金背魚也……也……倘若讓她知道了,你還有活路麼?」

  瘦小漢子瞪眼道:「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不用這金背魚做餌,鯊魚會上鉤麼?難不成把你這老骨頭丟到海里去?」

  那卜算子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兩人對望片刻,哈哈大笑,當下又將那魚餌甩入海中。

  突然情絲震動,瘦小漢子大喜,顫聲叫道:「來了來了!」他已數月未曾吃著鯊魚肉,早已饞得食指大動。

  卜算子跳了起來,趴到崖邊向下眺望,只見崖下碧波涌動,一道黑色的三角魚鰭破浪擺舞。看起來果真是一條極大的龍紋鯊。

  卜算子頗為得意,眉飛色舞道:「我說了罷?我神算卜十必能中一,這條龍紋鯊的魚翅可得歸我。」

  瘦小漢子叫道:「他奶奶的,你算個卦就要魚翅,那我偷了這些東西來釣魚,豈不是要龍肝麼?」情急之下,真氣稍泄,險些被那鯊魚拖下崖去,大叫一聲,雙腿穩住,使足吃奶的力氣將情絲朝岸上拉起。

  突聽不遠處有人尖聲叫道:「成猴子,你好大膽子,敢拿老娘的情絲來釣魚!」

  那瘦小漢子聞聲魂飛魄散,轉頭一看,一個黑衣女子飛也似的奔來,一個九尺來高的大漢氣喘吁吁地緊隨其後。

  瘦小漢子成猴子連呼糟糕,正要拋掉情絲逃之夭夭,又聽那黑衣女子喝道:「你要敢把情絲丟了,老娘將你剁成肉絲!」

  成猴子叫道:「辛九姑,你怎地這等小氣,大不了將魚翅分你便是!」那辛九姑冷笑道:「你當我象你般饞嘴麼?你這種男人,自私自利,只顧享樂,第一個該殺!」話音未落,已奔到十丈之距。

  成猴子見勢不妙,突然閃電般躍起,想要溜之大吉,慌亂中卻忘了手中還握著那柄特別的魚杆。

  杆子那頭如有千鈞之物劇烈震動,陡然下墜,突然想起那端乃是是龍紋鯊,大叫一聲,被騰空拽了起來,朝崖下翻滾落去。

  辛九姑怒道:「想逃到海里,哪有那麼便宜!」右手一揚,一道銀絲破空飛舞,牢牢地纏在成猴子的身上,將他朝回猛拽。

  豈料他下墜之勢極快,又被那數千斤重的龍紋鯊猛烈掙動,辛九姑登時被拉得如箭般竄起,一道尖叫著朝崖下跌去。

  辛九姑身在半空,電光石火間左手一甩,又是一道銀絲破空飛舞,纏在那九尺高的大漢身上,叫道:「盤谷,快拉我們上來!」

  那大漢盤谷猛地一個馬步,銀絲繃直,朝前滑了幾尺後紋絲不動。辛九姑與成猴子的下落之勢登時止住。

  卜算子大喜,叫道:「我算得沒錯吧?我算得沒錯吧?早上第三卦說你們兩人情絲相系,生死兩忘。你們還要殺我,當真是有眼不識天機!」

  成猴子罵道:「你奶奶的情絲相系!快將我們拉上來!」

  盤谷大喝一聲,雙臂交錯後拉,竟硬生生將兩人連著那海中巨鯊,一寸寸朝上拔起。那情絲極為堅韌,任憑龍紋鯊如何癲狂劇震,絲毫沒有斷裂的跡象。

  卜算子只是袖手旁觀,不住地連聲嘆氣道:「可惜可惜,今日已算十卦,否則倒可以再幫你們卜算吉凶。」

  那盤谷天生神力,面目漲紅,青筋暴起,全身肌肉虬結膨脹,憋著氣,邊拉邊朝後退。

  過不多時,已將兩人拉了上來。辛九姑一上來劈手就給了成猴子一記耳光,喝道:「死猴子,活得不耐煩了麼?」

  那成猴子對她頗為忌憚,撫著臉乾笑道:「要是活得不耐煩,又怎會變著法兒給大家釣魚吃?」

  盤谷搶上前從成猴子手中奪下那長斧,臉上氣得通紅,指著成猴子道:「你!你!」憤怒之下,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猛地一跺腳,雙臂揮舞,竟將那巨鯊高高甩起。

  碧浪開處,一條青灰色條紋狀的巨鯊被高高拋起,在藍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圓弧,陽光在情絲上閃爍耀眼的光芒。

  巨鯊在空中擺尾,越過眾人頭頂,重重砸在六七丈外的桂樹林中,「咯啦啦」壓倒了一片灌木,不住地翻騰彈跳,塵土飛揚。

  盤谷仰面倒地,又立即一躍而起,將情絲從斧杆上解了下來。

  成猴子和卜算子見那鯊魚五丈余長,活蹦亂跳,早已按捺不住,叫道:「快!快將它殺了!」

  盤谷審視開天斧,確定無恙,方才提斧朝那巨鯊奔去。眾人都已許久未吃鮮美的魚肉,紛紛衝上前。只見那鯊魚似是極為痛苦,背上有一條鐵管破肉而出,鮮血長流,甚是奇怪。

  盤谷大喝一聲,揮舞開天斧猛斫而下,龍紋鯊巨尾橫掃,竟不能將他長斧拍開,「撲吃」一聲,皮肉翻卷,斧頭砍到椎骨的骨節方才頓住。

  龍紋鯊痛極,發狂似的彈躍橫摔,盤谷不得已將長斧拔出,朝後跌了幾步。巨鯊腹部被斧頭剌開,露出一條斜斜的口子,掙扎之下,裂口越來越大,突然「哧啦」豁開一個大口,一個尖錐狀的東西從那裂口中撞了出來。

  眾人齊聲驚呼。

  龍紋鯊凌空一個翻越,將那東西從腹中猛地甩了出來。那物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兒,猛撞在地上,朝後滑了數丈方被灌木叢卡住。定睛一看,竟是一艘小型潛水船!

  辛九姑等人面面相覷,突然又是「啊」的一聲驚呼,只見那小船突然朝兩翼打開,跳出一隻似龍似鹿的怪獸,甩頸搖頭,嘶鳴不已。

  接著又有兩個少年跳將出來。一個俊秀挺拔,英姿勃勃,一個桀驁矯健,眼神凌厲。

  兩人又從小船中拉出一個冰雪美麗的小女孩。三人不斷地咳嗽喘氣,似是在魚腹中待得頗久,呼吸不暢。

  巨鯊彈跳了一陣,終於匐地不動。成猴子等人瞧得呆了,他們閱歷頗豐,但這等情形倒是第一次瞧見。

  只有那卜算子突然狂喜道:「第一卦!我今日卜的第一卦你們還記得麼?貴人臨門,萬事大吉!他們定然就是貴人,來救咱們了!」

  這幾個不速之客自然便是拓拔野、蚩尤、纖纖與白龍鹿。

  他們在東海上漂流了半個多月,白天靠著司南指引方向,朝著古浪嶼齊心協力地搖槳划船,夜裡則圓艙休息,任爾東西。

  早上醒來時,每每發現又被海風、洋流推得偏離方向數十里。好在這十幾日裡,東海還算風平浪靜,否則舟小浪大,即便拓拔野、蚩尤真氣再過充沛,也禁不起這般折騰。

  萬里汪洋,風雲難測,三人同舟共濟,再加上白龍鹿相助,倒也有驚無險。每日必要邂逅三五種凶禽猛獸,拓拔野與蚩尤合作無間,半個月下來,二人對於擒降凶獸大有心得,功夫也頗有長進。

  除了捕撈生魚果腹,射落的凶禽、獵殺的海獸也都可用三昧真火燒烤,聊以充飢。淡水雖少,途經海島時,偶爾也能採集幾壺,加上偶然突如其來的暴雨,倒也不愁饑渴。

  只是想到城破人亡,前路渺茫,三人難免鬱鬱不樂。尤其纖纖,此前從未與父親分離,依賴心極重,心態雖然早熟,卻仍不免孩子心性,常常傷心哭泣,便是夢中也每每淚流滿面。

  拓拔野與蚩尤瞧了均是大為不忍,只能勸慰或轉換注意力,大讚科汗淮神功無敵,定能平安脫險云云。纖纖對父親本就極有信心,聽得久了,對父親的牽掛擔憂也逐漸緩解。

  蚩尤經此變故,打擊極大,原本已是情感內斂之人,半月來更加寡言少語,偶有歡顏。即便他再成熟,終究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家園一夕盡毀,親友生死難料,茫茫大海,零落相顧,更不知似海深仇,何時能報,縱有鋼腸鐵膽,也要化做鉛淚兩行。

  偏生他又極為堅忍好強,縱使悲怒如沸,也絕不流淚。鬱積於心,不得化解,倒不如纖纖哭泣之後來得舒爽。擒殺凶獸之時,則每每勢如瘋虎,仿佛將它們視若水妖般出氣;疲憊之時,便默坐船頭,呆呆出神,時而握拳,時而咬牙。

  每逢此時,拓拔野便與他一起默坐,雖不說話,但心意相連,也讓蚩尤心中稍覺溫暖。

  三人之中只有拓拔野天性開朗,頗為樂觀。雖然起初心中空茫悲憤,說不出的難過,但畢竟他自小流浪慣了,對於生離死別之事,比之尋常少年更能超脫。幾日之後,逐漸自我舒解。

  到了第四日,他已能振作精神,談笑風生。每日變著法兒逗纖纖開心,單是烤魚一項,便是花樣迭出,既美味又有趣。如此十餘日,纖纖的難過之意稍解,對拓拔野的依賴心卻是越來越重。

  昨日傍晚,海上突然風雨大作,驚濤駭浪。為避免沉船,三人圓艙下潛,豈料竟遇見了一隻飢餓難當的的龍紋鯊。那巨鯊嗅到船縫裡殘餘的海獸血腥味兒,竟狂性大發,將整艘柚木船囫圇吞棗地咽到肚裡。

  好在柚木船極為堅硬,除了個別地方被它利齒戳穿之外,並未受到大的破壞。只是在它胃中無法開艙,氣味又極是難聞,通氣管貫穿魚背,雖偶爾可以帶來新鮮空氣,但大多時候都是在海里,不時有海水灌將進來。

  若非拓拔野、蚩尤應變極快,時堵時疏,將新鮮空氣兜在皮囊中,供纖纖呼吸,她根本支持不到此時。

  龍紋鯊被柚木船的通氣管刺穿脊背,吃痛在海里亂游,時沉時浮,人魚對峙了整整一夜,來到湯谷島之濱。

  那巨鯊飢餓難當,聞見金背魚的香味便不顧一切地咬住不放,是以便有了這破膛露船的奇怪一幕。

  辛九姑等人狐疑地盯著拓拔野等人,又看看那白龍鹿,心中驚疑不定。拓拔野正彎著腰咳嗽,聽到那老頭大呼小叫,說自己一行是解救他們的貴人,心中一沉,微覺不妙,起身抱拳道:「在……在下拓拔野,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成猴子詫道:「這是什麼地方你都不知道?」臉上露出奇怪已極的神色,突然捧腹大笑:「真他奶奶的笑死人了!竟有人到了此處,還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

  卜算子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說道:「各位神人莫怪,此人就是因為四處行竊、目無尊長,才被流放此處。」

  聽到「流放」二字,蚩尤突然面色大變,沉聲道:「難道這裡是湯谷麼?」

  卜算子點頭道:「正是。神人被鯊魚帶到此處,那定然是天意如此,要你們將我們救出苦海了。」

  蚩尤的心登時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又是悲涼又是滑稽,只覺世事荒誕,莫過於此,悲苦之下,竟仰天哈哈大笑。

  原來這湯谷乃是大荒四大流放地之一。五族中嚴重違反族規的罪人,除了水族之外,許多都被流放至此。蓋因此處天涯海角,汪洋茫茫,既非水族,又無船隻,絕無可能逃回大荒。

  況且這湯谷島上有十隻巨大的怪鳥鎮守。怪鳥叫「太陽烏」,相傳是遠古時馱著太陽東升西落的神鳥,而這湯谷便是太陽升起之處,因此這十隻鳥又被稱作「湯谷十日」。

  六百年前,這十隻太陽烏被木族青帝羽卓丞收伏,成為他的御前神禽。後來,羽卓丞在東海與龍族交戰,雖大敗東海六龍,卻也精疲力竭,耗盡真元,回到這湯谷休息,睡著後便化為一株參天巨樹「扶桑」。十隻太陽烏哀鳴繞空不散,從此後再也沒有離開湯谷。

  由於羽卓丞生前嚴肅剛正,疾惡如仇,大荒長老會便將這湯谷定為大荒思過島。島上所流放的,都是各族犯了重罪的人,由羽卓丞剛正不阿的魂靈與十日鳥共同看守。

  大荒中所有人談到湯谷二字,無不變色。只要一上此島,便意味著永無離開之日。餘生漫漫,只能與窮山惡水相伴。

  倘有人想逃出島去,必被這「湯谷十日」競相攻擊,飽受折磨後,再抓回丟到湯谷扶桑樹上,受烈日暴曬,灼湯浸泡,生不如死。

  湯谷島上的鳥獸極少,附近海域除了偶有巨鯊海怪出沒,其它魚類忌憚十日鳥,根本不敢靠近。

  因此島上眾人除了每日吃些野果,就只有期盼有鯊魚上鉤。鯊魚的肉質雖然稍顯糙厚,但在他們口中嘗來,已是少見的美味了。

  拓拔野不知道湯谷之名,但聽那老者所言,又見蚩尤仰天狂笑,心中也隱隱猜到大概,想到陰差陽錯,竟到了這麼一個所在,不免也有些沮喪。卻聽那辛九姑喝道:「小子,有什麼可笑的?」

  蚩尤心中氣苦,家仇國恨未報,自己又被困在這囚島上,滿腔怨怒之氣正無處發泄,當下狂笑道:「我笑你又如何?」

  辛九姑大怒:「小子找死!」銀光一閃,情絲將蚩尤周身纏住,甩手一掌朝他臉上打去。

  兩人近在咫尺,那辛九姑出手奇快,直如鬼魅,拓拔野來不及相救,眼見這一掌便要擊在蚩尤臉上,忽聽天上傳來「嗷嗷」怪聲。

  辛九姑面色大變,硬生生住手。眾人抬頭望去,只見十隻火紅的怪鳥從東側高聳的山頭飛了過來,在空中鳴叫盤旋。

  成猴子連呼倒霉,苦笑道:「他奶奶的,十隻妖怪一來,這條大鯊魚又要白白浪費了。」

  那群怪鳥長得甚為奇異,眼大如輪,碧光湛然,如許高空,猶清晰可見,令人不寒而慄,身長近兩丈,巨翼橫張時,就像一團熊熊烈火。自然便是「湯谷十日」太陽烏。

  十隻太陽烏嗷嗷怪叫,隱隱有威脅之意。辛九姑抽回情絲,狠狠地瞪了蚩尤一眼,大踏步朝回走。盤谷、成猴子三人尾隨其後。

  三隻太陽烏突然尖聲怒嘯,閃電般俯衝下來,朝成猴子撲了過去。所經之處熱風狂舞,炎浪灼人。

  纖纖險些被那熱風颳倒,拓拔野搶身上前,將她護在懷中。

  成猴子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兩大塊鯊魚肉,丟在地上。原來他經過巨鯊屍體身邊時,以極快的速度割下了幾塊魚肉,藏在身上。眾人均未發覺,卻逃不過太陽烏的銳眼。

  太陽烏落地撲翼而立,連聲怪叫。成猴子將衣服解開,抖了抖,高舉雙手,示意沒有藏匿。一隻太陽烏突然振翼拍去,將成猴子擊得橫飛出去,重重摔在數丈開外。

  纖纖蹙眉道:「拓拔大哥,這幾隻怪鳥是什麼來頭?這等兇悍。」蚩尤道:「它們是木族聖禽太陽烏,便是傳說中馱著太陽的神鳥。」

  那三隻太陽烏昂首睥睨,瞥了他們一眼,大踏步地轉身走來。辛九姑等人紛紛後退,佇足觀望。

  蚩尤沉聲道:「拓拔,小心。它們定然將我們認作是流放到這裡的新囚,要給我們下馬威……」話音未落,那三隻太陽烏果然撲扇著翅膀,怪叫著朝他們撲了過來。

  拓拔野道:「魷魚,左邊那隻歸你,右邊那隻歸我。鹿兄,中間那隻就歸你了。」

  兩人少年氣盛,心中又滿是憤懣之意,竟絲毫不懼。剎那間提氣縱越,左右奔襲。白龍鹿興奮嘶鳴,擋在纖纖身前。

  太陽烏還未衝到,那熱冽的氣浪已經席天蓋地地卷了過來。拓拔野調動潮汐流,瞬間將真氣調至最為猛烈,「呼」地一掌拍出。

  「嘭」的一聲巨響,那隻太陽烏怪叫著沖天飛起,紅色羽毛紛紛揚揚。拓拔野也被相交的氣浪震得趔趄急退。

  蚩尤被那怪鳥巨翼拍中,吐了一口鮮血,身形一晃,不退反進,大喝聲中,雙手將那太陽烏巨爪硬生生抓住,奮起神力猛然舉起,狠狠朝地上砸去。那太陽烏勃然大怒,拍動雙翼,拽著他飛到了半空。

  辛九姑等人盡皆駭然,沒想到這兩少年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神力!雖然蚩尤反攻未能奏效,但他竟能生捱太陽烏巨翼一擊而不倒,並瞬間將它舉起,剽悍至斯,令人刮目。

  白龍鹿與那太陽烏跳躍廝鬥,也打得難分難解。

  拓拔野擔憂蚩尤,大喝一聲,聚氣湧泉,高高沖躍到了那太陽烏的身側,猛地伸臂將它巨頸抱住,氣沉丹田,如墜千斤,朝地上降落。

  這一招乃是當日在萬里荒原上與翼鳥龍廝鬥時所用。故技重施,雖然太陽烏遠非翼鳥龍可比,但他也早非吳下阿蒙,憑著強猛的真氣強盛,竟一寸寸將那怪鳥連同蚩尤拉了下來。

  餘下七隻太陽烏怪叫著飛翔而來,巨喙狂啄,登時將兩人全身扎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蚩尤被眾鳥巨翼反覆擊打了數十次,終於昏厥,雙手卻依舊鋼鐵似的死死抓住那隻太陽烏的腳爪。

  拓拔野仗著體內超強真氣,以右臂格擋,將太陽烏的巨翼拍擊力一一化解。但這些太陽烏實在太過兇猛,遠勝於此前他所遭遇的任何怪獸,八九隻輪番攻襲,難以抵擋,很快就被兩隻太陽烏一左一右抓住雙臂,橫空飛掠。

  眼見拓拔野、蚩尤被那怪鳥群抓走,越過藍空,消失在東山之顛,纖纖大為焦急,又叫又跺腳,淚水漣漣。

  成猴子等人見狀,不由起了憐惜之心,辛九姑年屆四十,膝下無兒,更是沒的激起了母性。

  他們被囚困於湯谷,受這十日鳥的氣久矣,只是無力反抗,今日見這兩少年驍勇剽悍,竟與十日鳥殊死惡鬥,大感同仇敵愾,心下都頗為敬佩。當下紛紛奔上前來。

  辛九姑柔聲道:「小姑娘,不要擔心。這些怪鳥一定是將他們帶到扶桑樹那兒去了。我們這就帶你找去。」

  成猴子等人在湯谷十餘年,第一次瞧見辛九姑這般和顏悅色,都是又驚又奇,暗自發笑:「嘿嘿,從今往後,這母老虎也有了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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