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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等我回來那天

2024-05-06 16:59:44 作者: 鍵盤戰鬥家

  平遼侯府,正院。

  兩個婆子嘴巴緊閉,不像以往遇到丫鬟們會露出熱情,而是匆匆的離開院子,神情緊張生怕有人纏住。

  屋內裡間的探春,穿著一件稍顯單薄的素白色蘇繡月華錦衣,用金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小巧玲瓏的枝幹。

  再用一色桃紅色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淡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

  心腹丫鬟侍書,欲言又止的看著小姐。

  「夫人。」

  侍書自小就跟了小姐,知道自家小姐心思縝密,向來主意極多,和別家的姑娘不同。

  但是如此大事,又忍不住勸道。

  「要不要請大夫來看一看?至少也要去告訴老爺,不然日後老爺問起,只怕引起老爺生氣。」

  賈探春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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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侍書去取來外套。她並不冷,但是情不自禁的撫摸著肚子,滿臉的複雜。

  正是因為她從小獨立,對很多事情都留了一分心思在裡頭,所以才特意找了兩名嬤嬤,問了些事情,也確定了一些事情。

  通過和嬤嬤們的問話,已經有了八成的把握,自己應該是有了身孕。

  侍書不敢慢待,連忙去東邊的屋子翻箱倒櫃,一連找了好幾件衣裳也不滿意,最後才翻出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

  賈探春並不冷,不過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冷靜的面孔下,實則有些慌張。

  母親不是一下子變成的,很多事只能靠她自己揣摩。

  在侍書的服侍下,穿戴好衣裳後,手上帶著一個白色通透的玉鐲子,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

  腰間又繫著一塊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性弱之氣。

  但是自從夫人來到金州,偌大的府里,上下都無人敢怠慢這位主,知道這位主的精明。

  一頭秀麗的頭髮用挽起來,發髫上插著一根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出心裁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真讓人以為她帶了枝青竹在頭上,額前薄而長的劉海整齊嚴謹。

  姑娘家才留劉海,但是金州女子以美為榮之風漸漲,所以很多規矩也就變了。

  用碳黑色描上了柳葉眉,更襯出皮膚白皙細膩。

  成親幾年,丹鳳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已有嫵媚迷人光華,施以粉色的胭脂讓皮膚顯得白裡透紅。

  唇上單單的抹上淺紅色的唇紅,整張臉顯得特別精緻,更充滿了誘惑。

  偏偏如此之姿容,探春口中說出來的話盡顯端莊。

  「讓賈環明日來見我。」

  探春要把自己懷了身孕的這件事,做到利益最大化。

  她沒有娘家人可以依靠,自己就是自己的依靠。

  生在朱門家,萬般不由人。

  探春的威嚴下,兩個婆子守口如瓶,回去後不敢透漏絲毫,侍書也不敢多言,連翠墨、蟬姐都不曉得。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又仿佛有了變化。

  將軍,今晚又不會來了。

  夜深人靜,賈探春驚醒,在臥室之中,只覺無邊的寂寞湧上心頭,雙手情不自禁的輕輕放在肚子上。

  歷數各朝之事,誰家也不能避免。

  夫君希望家中和睦,對外頭人性了如指掌,算無遺策,只可惜……,一聲輕嘆,賈探春緩緩閉上眼睛。

  ~~~~~~

  「忠順王此人必除。」

  陳德言從京城返回金州,不等歇息片刻,見到大哥後,當即提出他的看法。

  作為金江鎮在國內的負責人,他回來金州,當然不只是唐清安在此,還有謝友成,賈鑒,陶傑。

  陳德言沒有客氣,直接說道,「忠順王位高權重,每到一地以治人為主。」

  他不怕忠順王練新軍,怕的是忠順王治理了風氣。

  隨著他的解釋,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斗膽請問將軍,何時入京。」

  陳德言話鋒一轉,問出了在場人震驚的話,所有人怔住了,包括唐清安自己。

  唐清安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陳德言緊緊追問。

  「將軍是顧忌遼西軍,還是三大營?」

  身旁的賈鑒沉吟片刻,決定附和陳德言。

  「遼西軍不足為懼。」

  他露出笑容看向眾人,解釋道,「錦鄉侯府成也北鎮,敗也北鎮,因為與忠順王之爭,受到了排擠,如今更傾向我們金江鎮。」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錦鄉侯府必然支持將軍,有他們擋在遼西軍前面,我們只需要抽出部分兵力,即可幫忙守住北鎮。」

  「三大營新兵居多,不是金江軍對手。」

  「既然如此,應該早做決定,眼前大好機會,不可輕易錯過。」

  兩人一唱一和,明眼人都知道他們的主意。

  唐清安沒有回答。

  歷史上後金輕易入關,是因為運氣。

  流民軍推翻了大明,在北方獲得了地方上三成的支持,三成的觀望,三成的反對。

  後金靠著關寧軍的幫助,加上李自成的輕敵,打敗了李自成,應對的是群龍無首,一片散沙的北方。

  放到現在的大周。

  流民軍雖然起起落落,但終歸還沒有達到那一步,自己選擇入關,面對的就是整個北方的反對。

  遼西軍,三大營則首當其衝,就算他打敗了遼西軍和三大營,殺敵一萬自損八千,還要留下鎮壓各地的軍隊,如此一路打下去,手裡的兵力會越少。

  在唐清安看來,現在的大周還沒有失去大義。

  天子失其鹿諸侯共逐之。

  他還想要繼續觀望。

  他和流民不同。

  流民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所以靠命來爭天,養蠱相鬥,大浪淘沙,剩者為王。

  但是他有七百萬漢民,首先要考慮的是七百萬漢民的生計。

  以史為鑑。

  歷史中黃台吉多次孤軍冒險入關,目標是劫掠大明的物資,同樣是為了八旗的生計而已。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唐清安的話不但沒有讓人失望,在場的人反而興奮了起來。

  將軍終於鬆口了。

  金江鎮有今日之規模,哪怕將軍本人沒有野心,他們也要推著將軍往前走。

  至少,將軍不再反對入關,而是認為不到時機。

  看著眾人的神色,唐清安無奈的笑了笑。

  別看他是平遼侯,金江鎮之主,實則也是身不由己,很多大事需要順著人心。

  一昧的拒絕人心,只會導致眾叛親離。

  陳德言功臣身退。

  金江鎮裡,很多人心急了,想要從將軍口中,獲得準確的答覆,而不是以往那般含糊糊不清的說法。

  盤子大了,人心野了。

  十年前,將軍還是總兵的時候,金州大部分人不願意將軍造反,各種試探將軍,變相的告誡將軍不要造反。

  十年後,人心已變,人們不在滿足腳下中原一隅之地。

  遍觀金江鎮,只有陳德言適合試探將軍,其餘人都不行。

  哪怕是跟著將軍起家的結拜義弟劉承敏,作為一鎮節制使,他更不適合出面。

  所以陳德言從京城回來了,圓滿完成了任務。

  唐清安也不再遮掩,直截了當的告訴諸人,以免影響內部的人心。

  「當解決了日本之事,不論國內流民軍情況如何,金江鎮的重心將以國內為主。」

  說完,唐清安看向賈鑒。

  「不能讓林丹汗太順利,他西遷右翼蒙古後,雖然吞併了大量的地盤,但也聽說得罪了很多蒙古台吉。」

  金江鎮中,對朝鮮最熟絡的人是陶傑,對日本最熟絡的人是柳湘蓮,對草原最熟絡的人則是眼前的賈鑒。

  賈鑒明白了將軍的意思。

  戰爭是最後的手段,在戰爭之前,需要做很多的準備,既然很多台吉對林丹汗不滿,那就應該拉攏到金江鎮這一邊。

  林丹汗沒有耐心,做事急躁,不給人留餘地。

  在右翼得天獨厚的優勢下,竟然逼的很多台吉反對他,可見此人的治理能力,難以登堂入室。

  換做稍有資質的人做他的位置,數百年才出現的天時地利人和俱全的機會,必定能輕易一統草原。

  時也命也。

  有梟雄的時候,沒有這個命,有了這個命的時候,又沒有梟雄。

  ……

  十六歲的賈環,儀表堂堂。

  軍校十年的發展,最開始的速成班已經只是剩一二,而且前程也越來越不如正規班。

  但是賈環身份不同,是金江鎮平遼侯夫人之胞弟。

  且出身朱門大貴之家,有志向,又有陳德言的教授,兼天資聰穎,是心性狠辣之人。

  所以名氣不小,很多人都誇讚賈環。

  反而引發了不小的熱議,是否勛貴子弟的資質,的確比平民子弟要高。

  前有秦鍾,薛蝌,後有賈環。

  金江軍五虎,皆來自於軍校前幾年,那時候國內勛貴子弟沒有加入金州。

  近些年來,軍校里反而是國內勛貴子弟出風頭,名氣壓過了金江鎮內部子弟。

  可不要小看這份名氣。

  名氣代表了實力,起步就會更高,一步快步步快。

  聽到姐姐的話,賈環終於變色。

  姐姐是平遼侯夫人,如果生下的是兒子,那就是平遼侯嫡子,不但皇帝會賞賜,禮部也會造冊登記,官面上的認可。

  不論姐夫是什麼心思,必定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作為舅舅,賈環直覺撲面而來的壓力。

  如果姐夫認嫡長子,自己和姐姐,又該怎麼面對名聲威望無兩的長公子。

  如果姐夫不認嫡長子,那姐姐和外甥的未來怎麼辦,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賈環無權無勢,只覺得無力。

  探春看了眼弟弟,知道弟弟已然想通透,心裡感到了欣慰。

  她願意扶弟弟,也必須扶。

  就怕遇到的是爛泥。

  「你去第一鎮吧。」

  賈環驚愕的看向家姐。

  「從軍。」

  探春咬了咬牙,狠心說道。

  兩姐弟都是狠人,明白了姐姐的心意,賈環搖了搖頭,「既然從軍,不如去第四鎮。」

  戰場上的軍功是實打實的,也是提拔最快的道路。

  當下的四大軍鎮,只有第四鎮才是最好的機會。

  賈探春拒絕。

  她雖只管內,但是權利大,收到的消息也就多了。

  第四鎮不光是戰事方面。

  其中的局面很複雜,導致了戰事一定很兇險,包括部分戰事戰敗的方面。

  這個兇險,對於金江鎮內部並不是壞事。

  同樣,讓自己弟弟去第一鎮,不代表了第一鎮就沒有危險。

  根據丁勝安的推算,將軍穩固了科爾沁草原,喀爾喀草原,一定會對察哈爾下手。

  平遼侯府雖然把家業中關於草原的馬市交給了官府,但丁勝安在草原的關係網還在。

  第四鎮太兇,第二鎮和第三鎮太穩,只有第一鎮最適合。

  賈探春思來想去,決定讓弟弟賈環冒險去第一鎮從軍,至於能否平安歸來,她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好,我聽姐姐的。」

  賈環不再多言。

  姐姐的能耐,他從小就看在眼裡。

  賈環答應的痛快,探春卻開心不起來,仔細看著圓凳上坐得端正的弟弟。

  「等把你安排去了軍中,我在告訴老爺身孕的事,然後請老爺出面,以照顧我的理由,派人去賈府把母親接來金州。」

  探春緩緩的說道。

  「娘是小妾,在賈府地位低下,受盡了欺凌,我們姐弟自小屢遭白眼。」

  「我向來不屈,所以委曲求全,極力討好太太,疏遠娘和你,為的是咱們一家。」

  賈環漸漸低下頭。

  小時候他不懂,只認為姐姐嫌棄他們,自己又想要和姐姐玩,又恨她嫌貧愛富。

  後來自己長大,娘才把姐姐小時候說的話告訴了自己,才懂了姐姐的心意。

  但是那般下來的姐弟之情,終歸難以親近。

  賈探春不理弟弟的態度,仿佛自說自話一般。

  「我自來金州,深感人生之艱難,本想著找個好去處,為你們謀個好地方,卻才懂得一個道理。」

  「生生不息之長河,雖有東去大海之志,卻流程緩慢,道路多艱,江河水總有入海之時,而人生之志,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

  賈探春聲音漸變。

  「抱恨終生。」

  賈探春突然起身,一步步走到弟弟身旁,按住弟弟的肩膀。

  賈環怔住了。

  從記事以來,姐姐是第一次這般親近自己,離自己這麼近,眼眶忍不住的濕潤,努力憋回去。

  「弟弟,一定要回來,娘還有我,家裡人都等著靠你呢。」

  賈環使勁點頭。

  「放心吧,姐。」

  「當我回來那天,就是你和娘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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