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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信王

2024-10-11 23:57:58 作者: 伏筆業餘愛好者

  一個身份尊貴的皇子。

  一個兩袖清風的窮鬼。

  一盤莫名其妙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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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風沒有想到,信王一上來,便採取了極為激進的下法,在左上角的星位上,以一個「金井欄」的定式開局,就像是強行拖著沈清風一般,從棋局的第五手開始,雙方進入了纏鬥。

  面對信王猛烈的攻勢,沈清風每一步都下得極為謹慎,擺出了且戰且退的姿態,在以讓出一部分空為代價的前提下,維持著自己黑棋的存活,試圖擺脫纏鬥的局勢。

  沈清風心中不禁聯想道,信王這下法,簡直就像是決心宗的武功一般,一上來就要跟敵人搏命似的。

  雙方亂戰至第四十七手,在沈清風的步步為營下,黑棋終於是通過再三的退讓,結束了左上角的戰局。儘管黑棋在戰局中虧了六目半,但是沈清風也得以搶得先機,以一步左下角星位的「大飛」,先一步搶占棋盤上的空地。

  對面畢竟是皇子,自己犯不著在一局棋里和人家爭得你死我活的,你搶你的空,我占我的地,最後大家互相比目數,分勝負,皆大歡喜。這是沈清風心中的想法。

  然而,事情往往並不如人們希望的那樣發展。

  一直專心對弈,閉口不言的信王突然開口說道:「沈公子,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沈清風正低頭盯著棋盤,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被信王這麼一問,很自然地答道:「回殿下,好得差不多了。」

  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沈清風猛地抬頭,見信王正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他嘴角的弧度微微揚起,但在沈清風看來,簡直就像是彎刀一般。

  「一路上,真是辛苦沈公子了。」信王的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嘮家常一般,但傳到沈清風的耳中,就如同驚雷一般。

  就在之前司徒明空出現,攔住他們去路的時候,沈清風便隱約在心中猜測,這一路上要取自己性命的,會不會就是這位盛名在外的信王殿下。不過就算已有所懷疑,信王這直截了當,毫無顧忌的話語,還是讓沈清風大吃了一驚。

  什麼意思?這麼毫不遮掩,是準備在這裡就把我滅口了?這可是京城附近,這信王未免膽子也太大了吧。我該怎麼回答?要跑嗎,還是裝作聽不懂繼續下棋?

  萬千的思緒從沈清風的腦中雜亂地閃過,沈清風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信王殿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邯鄲城和白河村的刺殺,都是我安排的。」信王竟直接承認了。

  沈清風聽得奇怪,白河村何時曾有過刺殺了,但一念及白河村眾人的安危,沈清風臉色一沉,一臉嚴肅地質問道:「你把白河村的村民們怎麼樣了?」似乎下一秒,沈清風就要掀翻棋盤,和信王拼命了。

  但信王並不以為意,指了指棋盤,對沈清風說道:「別擔心,很遺憾,殺手在村口就被諸葛慢慢還有他兩個僕從給解決了。誒,沈公子,該你了。」

  「殿下這般直接,是準備在這裡取我性命了?」沈清風看了一眼站在四五步之外的司徒明空,「那你未免讓你的護衛站得太遠了,四五步的距離,我的劍,想必應該比他的步子更快。」說著,把手搭在了腰間的劍上。

  一旁的司徒明空立馬注意到了沈清風的動作,手也已擺在了背後的劍鞘上,隨時準備拔劍。

  面對沈清風的威脅,信王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又點了點棋盤,重複道:「沈公子,該你下了。」

  沈清風無心對弈,草草下了一步。

  「臭棋。」信王眉頭微皺,見沈清風似乎心思沒有放在棋局上,搖了搖頭,說道:「沈公子,別緊張,你誤會了,我特地出城幾十里地,跑來這裡見你,是希望和你交個朋友。」

  「殿下交朋友的方式,還真是奇特。」

  「你看過那封書信嗎?」

  沈清風知道信王說的是當初衛老頭兒懷裡揣著的那封書信,但並沒有回答。

  見沈清風默不作聲,信王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其實看沒看過也無所謂,我與桐山的陸家主素來交好,信上只是些寒暄的話語罷了。只是沒想到,傳信人路上遭遇了埋伏,書信落到了一個山賊的手裡。雖說信上的內容無關緊要,但是我嫌麻煩,不想節外生枝,就索性讓陸家主把那伙山賊全滅了,也算是替天行道,做了件善事了。」

  信王那無所謂的語氣,聽得沈清風一下子心頭火起,只是因為一封無關緊要的書信,因為一個「嫌麻煩」的理由,一夥兒山賊,衛老頭兒都因此喪命。甚至,雖然信王沒有明說,但他心裡明白,自己在信王眼中,無疑也是那需要剪掉的節外枝。

  不過信王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沈清風情緒上的變化,接著說道:「天下人皆知,我信王劉子升最愛結交江湖豪傑。沈公子,雖說之前我確實想殺你,但如今我也確實想和你交個朋友,為了表明我的誠意,你欠孟嘗山莊的五萬兩銀子,我可以幫你一筆勾銷,我還能讓你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如何?」

  說實話,開出這樣的條件,沈清風若說一點都不心動,那一定是騙人的。

  每一個因為囊中羞澀只好餓著肚子露宿郊外的夜晚,每一次被陳吟追著討債但自己身無分文只好耍無賴的尷尬場面,都在此刻躍入了沈清風的腦海中。

  其實,沈清風並不喜歡被除了另外三鬼以外的人,稱呼為「窮鬼」。每次被這麼稱呼,他的內心都不好受,即便這麼稱呼的人並沒有惡意,只是因為「窮鬼」的名號實在太響,已和他分不開了。這件事,他一直都沒說過,連另外三鬼都不知道。

  信王見沈清風沒有說話,呵呵一笑道:「不著急回復我,先把這盤棋下完。」

  這一次,沈清風不再退讓,而是選擇了主動進攻。

  行至第六十九手,沈清風敏銳地抓住了信王的小失誤,一個扳,一個斷,連著兩步極具侵略性的棋,掀起了與白棋的局部纏鬥。

  信王臉上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低頭陷入了長考之中。

  而就在信王思考的同時,蕭弱情和諸葛慢慢等人,看沈清風遲遲不見蹤影,也是匆忙駕著馬車跟了過來。

  司徒明空上前將馬車攔在了十幾步路之外,不讓幾人打擾信王下棋的興致,不過眾人見沈清風安然無恙,正和信王下棋後,鬆了一口氣之餘,也是感到了疑惑。

  第八十二手,信王的白棋,在棋盤的中部,形成了一條「長龍」,但只有一個眼位,並沒有活下來。沈清風步步緊逼,在「長龍」四周織出了一張嚴密的黑色包圍網,不讓信王做出第二個眼來。

  若能屠龍,勝負便分。

  信王終於不再是那副老神在在,雲淡風輕的姿態,在意識到了自己失誤的同時,,每一步都在思考著如何讓自己的白棋能夠活下來,不知不覺間,額角已微微沁出幾顆汗珠。

  「長龍」左突右進,隨著棋局的深入,越下越長,信王的臉色也是越下越難看。信王心裡清楚,若是這一條「長龍」沒有做活,棋盤的中腹將盡歸黑棋所有,那這局棋便必輸無疑了。

  盧三遠遠地眺望著正在專心下棋的兩人,開玩笑道:「那信王殿下是不是要輸啦,怎的臉色這般難看?」

  莊老拍了盧三一下,搖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所幸,行至中盤,那條「長龍」終於以捨棄了一部分白子為代價,活了下來。然而儘管成功做活,但白棋的敗相,已經顯露無疑了。

  沈清風並不準備放過這大好的局勢,繼續步步緊逼,進一步地壓縮著白棋在棋盤上的地。

  雙方戰至第一百三十餘手,棋局似乎已沒有了進入官子的必要。

  信王抓了一把白子,置在棋盤中央,意為投子認輸。

  勝負已分,沈清風持黑中盤勝。

  雖然信王掩飾得很好,但是臉色多少還是有些難看。不僅是因為輸了棋,更是因為沈清風已經用手中棋子,給予了他回答。

  圍棋,常常被人稱為「手談」,也正是因為此。

  無需多言,於縱橫十九道,憑手中黑白子,亦能交談。

  其實,當時在聽完信王開出的條件後,沈清風只是短暫地心動了一下,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沈清風起身,對著信王抱拳作了一個揖,說道:「信王殿下,承讓了。」

  信王也是立即神色恢復如常,擺出笑容,頗有風度地回禮道:「呵呵,沈公子好棋藝,本王輸得心服口服。」

  沈清風接著說道:「至於殿下方才棋局中所說的事……真是抱歉,我只是一介碌碌草民,算不得什麼江湖豪傑,豈敢和殿下以朋友相稱。我這人吧,素無大志,只想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至於孟嘗山莊的債,我也想靠自己來償還,多謝殿下的好意了。」

  說罷,沈清風又作了一個揖,欲轉身離去。

  司徒明空往左邁了一步,擋在了沈清風的身前。

  「明空,不得無禮。」

  司徒明空聞言,側身給沈清風讓出了一條道。

  「沈公子,本王期待下次和你再戰一局。」

  「好,沒問題。」

  待沈清風離去後,信王望著面前的棋局,獨自喃喃道:「沈清風麼……我記下了。」

  而離去的沈清風,此時心中想的是:「衛老頭兒啊衛老頭兒,看來是沒法幫你報仇了。你可別怪我啊,你這仇人,未免也太離譜了。等離京之後,我給你多燒點紙錢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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