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羅金漢侯爵

  跟在克里斯馬車後面的小皮特可能沒有想到，就在剛才，克里斯和艾米莉亞在馬車內定了下兩人的終身大事。

  他手持筆記本正在閱讀著什麼，筆記本的封面還很新，但是從那已經缺了角的紙判斷，小皮特使用這本筆記的頻率應該相當頻繁。

  現在和喬治四世聊什麼殖民地、議會改革、軍事這不戳人家肺管子，肯定是熱臉貼冷屁股。

  特別是在約克鎮戰役的消息漂洋過海後，整個倫敦都籠罩在戰爭失利的陰霾下。

  不如和他聊些農業，畢竟喬治四世「農夫」國王的稱號深入人心，筆記本上就是克里斯寫給他有關英格蘭農業改革的內容。

  一周前，克里斯給了他這本筆記，據他所述，這是本關於農業改革的筆記，而且要求他必須在授勳儀式前能說出個大概。

  克里斯在劍橋送禮的那一套邏輯讓他相當佩服，想和其他人快速拉近關係，投其所好肯定沒錯。

  所以小皮特在這幾天簡直有種重新回到劍橋大學的感覺，每日除了去國會和查爾斯、埃德蒙·伯克等輝格派黨人溝通感情外，其餘的時間全部花在了閱讀和背誦這本筆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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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還要和克里斯演練、預回答見到喬治三世後有可能會遇到的各種問題。

  在兩人溝通的過程中，克里斯從幾人得到有關喬治三世的各方面信息，綜合去分析他身為國王和輝格、脫離兩黨的關係，戰爭失利對他可能造成的影響，現在的心理各個方面。

  然後再提出他的觀點和解決辦法，這讓小皮特嘆為觀止。

  但這不是他最佩服克里斯的地方，最讓他佩服的是克里斯好像真的無所不能，無所不會一般。

  小皮特不是蠢貨，農業發展作為圈地運動中必不可少的一項，他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比如克里斯在筆記中關於推廣馬鈴薯的做法。

  馬鈴薯在愛爾蘭的部分地方已經取代了穀物，成為了人們的食物，這個消息並沒有人特意隱瞞，上下議員中有很多來自愛爾蘭的貴族也都能證明這件事。

  但克里斯的筆記中，不單單只是記錄了這件事情，甚至還包括了教人如何選擇土壤、如何催芽、如何播種等多重步驟。

  可以說，只要認識字，有手有腳，按照克里斯的步驟就可以種出一顆顆飽滿圓潤的土豆。

  「馬鈴薯每天有8小時的日照時間是最好的……在種植前，對土豆進行催芽處理能有效提高發芽率，縮短生長周期。將土豆切塊，確保每塊上至少有一個芽眼……在切口處撒上草木灰，可以讓土豆儘快發芽……」

  諸如此類的文字滿滿當當寫了好幾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位整日深耕細作的老農寫出來的土豆種植教程，

  但事實是小皮特從未見過克里斯種過東西，下過地，小皮特甚至一度疑惑這世間是不是真的有上帝可以在人的腦子裡降下神諭。

  雖然克里斯一再解釋，是他從一本來自東方神秘國度的筆記中整理出來的，但小皮特持懷疑態度。

  不過管他這麼多呢，作為好友，他沒必要因為朋友好而心生嫉妒，更沒必要對朋友的秘密尋根究底。

  朋友不願意解釋的，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是維持長期友誼的基本準則，小皮特這麼認為，也是這麼做的。

  就在兩輛馬車結伴而行，自遠郊出發向聖詹姆斯宮駛去時。

  早上的晨霧已經消散，聖保羅大教堂的掛鍾指向十二點，太陽懸在指針上方，光線給教堂壁面的油畫塗上了一層金黃色顏料。

  冬季的倫敦不僅大霧褪去，還是一個少見的晴天，這可是一個不多見的場景，就如同今日的晚宴一般。

  如果有人從高中向下望，就會發現，整個倫敦以聖詹姆斯宮為中心，東南西北各個方向均有源源不斷的豪華馬車向中心點匯聚。

  大多數馬車的車輪均由精鋼打造，轉動時發出清脆的聲響，車輪上的紋飾和雕花與車廂頂部的族徽相得益彰。

  族徽是每輛馬車最顯眼的地方，精美的雕刻和金屬鑲邊可以讓人一眼看出這是屬於哪個家族的馬車，即便是不怎麼清楚某個貴族的族徽是什麼樣子的圖案，也可以通過一個簡單的判斷得知這個家族是否顯赫或者是否曾經顯赫過。

  最初的徽章紋樣，只是簡單的幾何圖形，後來，隨著家族聯姻以及領土的擴張，不同的徽章紋樣不斷重組，加入新的元素，徽章紋樣也變得越來越複雜。

  所以，越古老家族的族徽越複雜，因為這是一個只能增加，不能減少的過程。

  其中有一輛馬車的族徽尤為引人注意，馬車頂部的族徽是一個巍峨的盾牌，由上等黃金製成，底色為深藍色，在盾牌中央，是一隻昂首挺胸的雄獅，盾牌的四周裝飾著華美的花紋和捲軸，在盾牌的頂部，還有一個王冠。

  馬車內的座椅和裝飾品都選用了最頂級的材料，絨布、絲綢和皮革交織出奢華而舒適的氛圍，在馬車後排座椅的正中央，有一位身著灰色西裝的男人，他左腿膝蓋下方系上一條藍色的帶子，披著紫色披風，手上握著幾頁紙，表情嚴肅。

  他的披風左肩縫製的有象徵國王騎士團的聖喬治十字紋章，右肩放置著用深紅色天鵝絨編織的頭罩。

  在他的對面座位上，放著一頂黑色天鵝絨製成的高禮帽，上面配著白色鴕鳥和黑色蒼鷺的羽毛。

  但最引人矚目的是他左胸前佩戴的勳章，勳章由淡藍色的勛帶固定在肩膀上，勳章的星芒中間為聖喬治十字，周圍環繞著藍色的吊帶襪。

  「Honi soit qui mal y pense」（「Shame on him who thinks evil of it.」「心懷邪念者蒙羞」），這是勳章獲得者要遵守的格言，也是銘刻在勳章上的文字。

  勳章的名字叫做嘉德勳章，全稱應為嘉德至高騎士團勳章，起源於中世紀，是英格蘭歷史最悠久的騎士勳章和榮譽制度最高的一級。

  當今存活在世的貴族中，擁有這個徽章的人只有19名，而這個男人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年輕的那個。

  佩戴徽章的男人戴著白色的假髮，讓人沒法直接判斷他的年齡，但從面相上看，他的年齡大概有四十到五十左右。

  他有著濃密的眉毛和明亮而堅定的眼睛，眼神中透露著睿智和決斷。

  他手上那幾張紙是北美戰爭在今年11月之前的詳細戰報，由北美戰爭的總司令、最高指揮官亨利·柯林頓親筆記錄的北美戰局記錄。

  馬車路過皮卡迪利廣場，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出的嘈雜聲對他沒有絲毫影響，直到他讀完戰報的最後一行，他不禁抬起頭望向遠處的國會大廈，心中感慨道：「一個時代過去了。」

  曾經在他為首相的任內，他想辦法免除了他的前任留下的《印花法案》，為了平衡利益，他又同時通過《聲明法案》，指英國國會有權力就任何事務為北美殖民地立法。

  在那時，他就已經預見到美洲會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但沒想到，在他卸下首相職務15年後，英格蘭竟然丟失了這塊殖民地。

  雖然他一直反對主戰，但他從不認為美洲大陸脫離英格蘭議會的掌控是件好事情，哪怕這件事情可以打擊他的政敵。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承認北美洲那個年輕的，名為美利堅合眾國的合法性。

  當然，在此之前，他準備和現任君王喬治三世好好談一談，比如聊一聊邀請他出任首相，這是國王重新倒向輝格黨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馬車緩緩停止在聖詹姆斯宮大門前，車廂由高大的禁衛軍人打開，男人戴好禮帽，把披風的褶皺撫平，身著紅色軍服的士兵開口問候道：「歡迎您的到來，羅金漢侯爵。」

  男人朝他頷首，隨後順著地毯一直向前走，每走一步在身後的毯面上就會留下一個沉重的腳印。

  這是他曾經身為約克郡海軍中將時留下的習慣，在甲板上只有走得足夠穩健才能經得起風浪的吹打，這也和他的執政理念相符。

  他就是查爾斯·沃森-文特沃斯，第二代羅金漢侯爵，英格蘭輝格黨的現任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