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01
2024-10-11 18:30:33
作者: 鄭振鐸
元代的戲曲作家甚多,見於鍾嗣成的《錄鬼簿》者,凡117人。鍾嗣成是一個元末的人,此書初作於公元1330年(至順元年),(據他的自序)大約此後他尚時時加以修改,所以書中所敘的時代卻遲至公元1345年(至正五年,喬吉甫的死年),離開初作書時已有15年之久了。因此,此書所敘的作家與作品頗為完全。他在此書里,將元曲的作家分為三個時期來說:一、前輩已死名公才人有所編傳奇行於世者;二、方今已亡名公才人他所相知的,及已死才人他所不相知的;三、方今才人相知的,及方今才人聞名而不相知的。
王國維在他的《宋元戲曲史》上,以鍾氏的第一期為蒙古時代,自太宗窩闊台取中原至世祖忽必烈統一南北為止(1234—1279);第二期為統一時代,自此後至至順及後至元間(即公元1340年以前)為止;第三期為至正時代(1341—1367),即元末之時代。
〇注一:表中各作者姓名後所注之數字,乃表示他們作曲之數。
〇注二:此表完全依據《錄鬼簿》,故所載作曲之數與現在所知者略有不同,如關漢卿,今知他的劇本共有63種,但《錄鬼簿》僅載58種。現在仍依《錄鬼簿》所載。
〇注三:作者姓名後未注數字者,乃《錄鬼簿》不載他們的作曲之數者。
〇注四:表中作者的姓名用粗黑字印者乃表示他們的劇本尚有傳於今者。孔文卿姓名下所以注一「疑問號?」者,乃表示他的所僅存於今的一個劇本與別一作者所著的劇本同名,未知是否即他所著。
〇注五:元曲作者有劇本存於今者,尚有二人,一為羅本,一為楊梓,為《錄鬼簿》所未載,故此表亦未列入,特附註於此。
在這表里,我們可以看出元曲的變遷的大勢。第一期里的作者共有56人,其生地大都為北方,江浙等處未有一人;僅有馬致遠、尚仲賢、張壽卿諸人作吏於南方,他們當系傳播北曲於南方的最有力量者。這時的作者的中心集合地大約系大都。大都即今之北京。然在第二、三期里,我們便可看出一個大變動的時局了;第二期的作者僅30人,而南方的人已占了17,尤以杭州為最多;北方的作者則僅有六七人,且尚系與南方都有若干關係的,如曾瑞則後半生居於杭州,鄭光祖及趙良弼俱為杭州的官吏,喬吉甫與李顯卿也住於杭州(只有宮天挺一人未到南方來)。到了第三期,則北方的戲曲家僅有高君瑞一人為南方所聞知,其餘的許多作者都是南方的人。由此可見,在這兩個時期,南方的杭州竟已代大都而為戲曲作家的中心集合地了。但在戲曲的本身講來,則第一期的作者最多,且其作品流傳於現在者也最多,到了第二、三期則作者似都已疲乏,無復有第一期一人而作30劇、50劇的魄力了,他們的作品傳於今的也較第一期少得許多。
在這110餘的作家中,最有名者,為第一期的關漢卿、馬致遠、白樸、王實甫,及第二期的鄭光祖、喬吉甫,世稱之為「六大家」。現在將較重要而有劇本留傳於今的作家依次敘述一下。
關漢卿為最先出的一個戲曲作家,他是大都人,號已齋叟,曾做過太醫院尹。他的生年大約在公元1234年(金亡之年)以前。他的戲曲作品,據《錄鬼簿》所載僅有58種,而據今所知的則有63種;大多數俱已散佚,僅有《玉鏡台》《謝天香》《金線池》《竇娥冤》《魯齋郎》《救風塵》《蝴蝶夢》《望江亭》(以上俱見《元曲選》),《西蜀夢》《拜月亭》《單刀會》《調風月》(以上俱見《元刊雜劇三十種》)及《續西廂》(附於王實甫的《西廂記》後)等13種尚存於今,尤以《竇娥冤》及《續西廂》為最著名。
《竇娥冤》連楔子共五折。楔子裡敘楚州蔡婆生了一個男孩子,家裡頗有些錢;有一個竇秀才名天章的,向她借銀數十兩,不能償還,便把他的女兒名端雲的給了她為媳婦,改名竇娥,這竇娥便是此劇中的女主人翁。蔡婆收下了媳婦,便送了些盤纏給天章上京應舉去了。第一折的開端敘一件意外的遭遇。賽盧醫借了蔡婆的錢,不能還,便把她誘至郊外,欲用繩絞死她,恰值張驢兒與他的父上場救了她,賽盧醫逃去了。全劇的波瀾便由此掀起。張驢兒與他的父依仗著救死的恩惠,隨蔡婆回家,欲父娶了蔡婆,而他自己娶了竇娥(那時蔡婆的兒子已死去了)。竇娥執意不肯嫁他。第二折敘張驢兒遇見賽盧醫,強迫他給些毒藥,欲毒死蔡婆而將竇娥做妻;不料被他的父誤吃了而死。張驢兒強指系竇娥下藥毒死的,告了官,將她定了死罪。第三折敘竇娥被殺的情景,這一折是世界上最悽苦的文字之一,什麼人讀了都要戰慄起來,是全劇的最高點。竇娥臨死時說,如她是冤枉的,頸血便都將飛濺在丈二白練上,那時雖是六月,也將下雪,且那個地方也將亢旱三年。果然,一切都應了她的預言。第四折敘竇天章做了廉訪使,到了楚州,調閱案卷,竇娥的鬼魂向他訴冤。他便捉了張驢兒、賽盧醫,各給他們以相當的罪名,報了竇娥的怨冤。雖然如此結束,然而我們為竇娥的屈死而引起的悲憤心還不能寧謐下去;這個題材原太悲苦了,而漢卿的敘寫又緊張之極,迫切之極,自然使人讀後更難於忘記了。中國的悲劇本來極少,這一劇可算是所有悲劇中之最偉大的。
《續西廂》是續王實甫的《西廂》四劇的。王氏的《西廂》止於草橋店夢鶯鶯,關氏所續則為「張君瑞慶團圓」之一幕劇情。董解元的《西廂(左扌右芻)彈詞》原有這一段事實,《西廂》是全依據於它而寫的,故漢卿也要做了第五本的《西廂記》以補足王氏的未完的四本。《西廂記》與《續西廂》的作者為誰,從前曾爭論了許久,或以為關著而王續,或以為王著而關續,或以為全部是王著,或以為全部是關著,到了現在,則「王著而關續」的話,差不多成了定論了。關的續本,金喟曾極力施以攻擊,以為「狗尾續貂」,這是他未見《董西廂》,不知原本本是如此的之故。且續本里的好詞句,也未必少於前四本,如:
我這裡開時和淚開,他那裡修時和淚修。多管閣著筆尖兒未寫,早淚先流。寄來的書,淚點兒兀自有。我將這新痕把舊痕湮透,正是一重愁翻做兩重愁。(《暖紅室刊西廂十則》第三冊3~4頁)
即是一例。
王實甫也是大都人,他的生年也與關漢卿約略相同。他的著作的開始在金朝未亡之前。《麗春堂》一劇敘的是金代的事,而最後言「萬邦齊仰賀當今皇上」,可為一證。所作劇本凡14種,存於今者僅《麗春堂》(見《元曲選》)及《西廂記》2種,而《西廂記》尤為流傳最廣之作品。如果他什麼都不作,僅作了《西廂記》一書,則此書已足使他不朽。
《西廂記》系依據董解元的《西廂(左扌右芻)彈詞》而改作劇本的,共分四本,凡16折;第一本為「張君瑞鬧道場」,第二本為「崔鶯鶯夜聽琴」,第三本為「張君瑞害相思」,第四本為「草橋店夢鶯鶯」。在第一本里敘崔家寄寓於普救寺。張珙來游,偶然見了鶯鶯,大驚羨,便也寄寓於寺之西廂,想覓一個機會與她通殷勤。借著做道場,又與鶯鶯相見了一回。第二本敘孫飛虎率軍圍寺,欲劫了鶯鶯去。大家驚惶無措。崔夫人說:「但有退得賊兵的,將小姐與他為妻。」於是張珙草了一書遞與鎮守蒲關的大將杜確,統軍來解了圍。不料夫人又反悔了說:「鶯鶯幼昔許與鄭恆為婚」,只以兄妹之禮使鶯鶯與張生相見。張生大失望,鶯鶯也很淒楚。第三本則敘他們二人的互相戀慕的感情;為他們傳遞消息的人為一個婢子名紅娘的,在這一本里,這紅娘是一個最重要的角色。靠了她,鶯鶯與張生終於私自成了婚。第四本便敘他們的戀愛成功的情形。後來,這事被老夫人發覺了;她無可如何,只得又許了張生的婚姻,著他到京應舉。熱戀的二人的分別,是全劇的故事中最淒楚的一節。他的所寫即止於此。後來的張生與鶯鶯的團圓的事,在關漢卿的續本里寫出。在這個劇本里,人物的個性分得十分清楚;老夫人是有老夫人的個性,張生是有張生的個性,鶯鶯是有鶯鶯的個性,紅娘是有紅娘的個性,其他幾個和尚與孫飛虎等也各活潑潑地現在紙上。在這一點上,王實甫的描寫能力似較董解元為更進步。中國的戲曲小說,寫到兩性的戀史,往往是二人一見面便相愛,便誓訂終身,從不細寫他們的戀愛的經過與他們的在戀時的心理。《西廂》的大成功便在它的全部都是婉曲地、細膩地在寫張生與鶯鶯的戀愛心境的。似這等曲折的戀愛故事,除《西廂》外,中國無第二部。董解元的《彈詞》也是著力從這一點上寫的;但沒有王實甫寫得膩婉。全劇中又充滿了詩意的描寫,在各支「曲」子裡,我們又可以找到不少的極好的抒情詩,如:
我和他乍相逢,記不真嬌模樣,我到索手抵著牙兒,慢慢的想。
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里,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
想人生最苦離別。可憐見千里關山,獨自跋涉。似這般割肚牽腸,倒不如義斷恩絕!
等便是其例子。
實甫的《麗春堂》一劇,其重要便遠不如《西廂》;《麗春堂》的題材很簡單,系敘金朝右丞相完顏,在賜宴時與李圭相爭,被皇帝貶於濟南,後因盜賊蜂起,復召他回朝。百官們在他家的麗春堂設宴賀他,李圭也來謝罪。以如此的簡短的故事衍為四折,卻並不見其拖牽繁累,且還具有戲曲的趣味,這也可見作者的藝術的高超。
馬致遠,號東籬,也是大都人,曾任江浙行省務官。他的生年略後於關、王二人。《錄鬼簿》載其戲曲共12種,今知共有14種,其中的一半(7種)尚傳於今,即《漢宮秋》《薦福碑》《岳陽樓》《黃粱夢》《青衫淚》《陳摶高臥》及《三度任風子》,俱見於《元曲選》中。他的戲曲喜敘神仙的奇蹟,如《岳陽樓》《黃粱夢》《三度任風子》等俱是,這是他與關、王二人不同的一點。他的作品的風格,俱甚瀟灑自然;不像關之凝重,也不像王之婉曲。《漢宮秋》可謂他的諸劇的代表。
《漢宮秋》系敘漢時的美姬王昭君遠嫁的故事的。這個故事曾感動了不少的詩人;然致遠此劇的描寫中心乃不在昭君而在漢元帝,這是它與別的以此同一故事為題材的作品大殊異的一點。故事的起點為匈奴求婚於漢室。先此,毛延壽曾為漢元帝的使者,往各處搜求美女,以實後宮,並圖其形以備臨幸。有名王嬙字昭君的一個美女,因不肯賄賂延壽,被他在圖上點破,因此久不得臨幸。後元帝偶然見了她,大驚其美,便十分的寵愛她,問知延壽的舞弊,即欲斬他,延壽逃到匈奴,說單于指名要王嬙為閼氏。漢廷官吏怕動刀兵,便極力勸元帝割捨了王嬙,送給匈奴和親。元帝不得已而許之。昭君與元帝的相別,是全劇的極高點,寫得極淒涼。番使護著昭君漸漸地去遠了,元帝還立在那裡凝望著;這裡的一段曲,是寫他那時的心境的:
呀,俺向著這四野悲涼!草已添黃色,早迎霜。犬褪得毛蒼,人搠起纓槍,馬負著行裝,車運著餱糧,打獵起圍場。她,她,她,傷心辭漢主;我,我,我,攜手上河梁。她部從入窮荒,我鑾輿返咸陽。返咸陽,過宮牆;過宮牆,繞迴廊;繞迴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黃;月昏黃,夜生涼;夜生涼,泣寒螿;泣寒螿,綠紗窗;綠紗窗,不思量!
後半段的音節是如何的迫切!自昭君去後,元帝抑抑無歡,一夜在夢中見了昭君,醒來時正聽見孤雁在叫。這個情境真足使任人都為之感動。後來,昭君走到了黑龍江,投水死了,匈奴便拿了毛延壽,送回漢廷治罪。全劇便如此的結束了。
白樸,字仁甫,後改字太素,真定人,生於公元1226年(即金正大三年),號蘭谷先生,贈嘉議大夫,掌禮儀院太卿。他也是後於關、王的作劇家。所作劇本共15種,存於今者僅2種,即《梧桐雨》與《牆頭馬上》,俱見《元曲選》。《梧桐雨》是敘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戀史的,《牆頭馬上》是敘裴少俊與李千金的戀史的。
《牆頭馬上》是一篇有趣的喜劇,描寫得很大膽,裡面有許多好的抒情詩,如:
榆散青錢亂,梅攢翠豆肥。輕輕風趁蝴蝶隊,霏霏雨過蜻蜓戲,融融沙暖鴛鴦睡。落紅踏踐馬踏塵,殘花醞釀蜂見蜜。
之類。
《梧桐雨》是一篇極高超的悲劇;無數的中國悲劇,其結果總是止於團圓或報仇,即關漢卿的《竇娥冤》,馬致遠的《漢宮秋》也是大圓滿、快人意的結束;無數的敘唐明皇、楊貴妃的故事的文字,其結果也都是止於幻造的大團圓之境地,如陳鴻的《長恨歌傳》乃有葉法善的傳語,洪昇的《長生殿》乃以天上的重圓結束全劇,全失了悲劇的意境;獨仁甫此劇,則為最完美的悲劇,其全劇乃在唐明皇於楊貴妃死後的悲嘆聲中而收局。他寫明皇的悲懷,甚為著力,使人讀完了此劇,也為之感傷無已。試舉其一段。
(正末扮明皇,做睡科,唱)【倘秀才】「悶打頦,和衣臥倒,軟兀剌方才睡著。」
(旦上雲)「妾身貴妃是也,今日殿中設宴,宮娥,請主上赴席咱。」
(正末唱)「忽見青衣走來報導,太真妃將寡人邀宴樂。」
(正末見旦科,雲)「妃子你在那裡來?」
(旦雲)「今日長生殿排宴,請主上赴席。」
(正末雲)「吩咐梨園子弟齊備著。」
(旦下)(正末做驚醒科,雲)「呀,原來是一夢。分明夢見妃子,卻又不見了。」(唱)【雙鴛鴦】「斜軃翠鸞翹,渾一似出浴的舊風標,映著雲屏一半兒嬌。好夢將成還驚覺,半襟清淚濕鮫綃。【蠻姑兒】懊惱,窨約驚我來的,又不是樓頭過雁,砌下寒蛩,檐前玉馬,架上金雞;是兀那窗兒外梧桐上雨瀟瀟。一聲聲灑殘葉,一點點滴寒梢,曾把愁人定虐。」
這一場夢境,這一陣滴落於梧桐上的雨點,使全劇增添了不少的活氣。
高文秀,東平人,府學生。他雖然死得很早,但他的戲曲作品卻不少,據《錄鬼簿》所載有32種,據今所知有34種,存於今者僅《須賈誶范雎》《黑旋風雙獻頭》(以上2種見《元曲選》),及《好酒趙元遇上皇》(此1種見《元刊雜劇三十種》)3種。
《誶范雎》(「雎」,《元曲選》作「叔」)系敘戰國時范雎為魏齊及須賈所辱,偽死,得脫奔秦,做了秦的丞相,因得報復了他的舊怨。此劇《元曲選》作無名氏撰,茲據《錄鬼簿》,知為文秀所作。
《黑旋風雙獻頭》(「頭」《元曲選》作「功」)系他所作的「水滸」劇本之一。他善於寫「水滸」故事,尤喜寫黑旋風李逵;此類劇本,所作不下8種,存於今者僅此1種。此劇敘宋江的舊友孫孔目欲偕妻郭念兒赴泰安神州廟燒香。他到梁山泊請一個「護臂」(即今所謂保鏢的人)。李逵自己出來要擔任這個差事。他們同到了泰安。有一個白衙內原與郭念兒相戀著,這時便乘機在飯店裡拐了郭念兒回去。孫孔目到大衙門去告他,不料這衙門的官正是白衙內,便把孫孔目下在死牢。李逵進監牢用蒙汗藥把禁子迷倒了,救了孔目出來,夜間又去殺了白、郭二人。把雙頭帶上山去獻功。此劇里的李逵,雖然形狀生得黑怪,性格生得烈憨,然尚知道用計,心思也很精細,且殺人後曾題詩在牆上,與《水滸傳》的一部小說上所描寫的完全憨直愚魯的李逵不同。
《好酒趙元遇上皇》系敘一酒徒,因飲酒常醉而為家庭所棄,卻也因飲酒而遇到了微行的上皇,認作兄弟,反得了好結果。
鄭廷玉,彰德人,所作劇本共23種(據《錄鬼簿》),存於今者有《楚昭公》《後庭花》《忍字記》《看錢奴買冤家債主》等,俱見於《元曲選》,又有《崔府君斷冤家債主》1種,《錄鬼簿》未著錄,《也是園書目》以為系鄭廷玉作,今亦見於《元曲選》。
《楚昭公》系敘戰國時,伍子胥伐楚,楚昭公戰敗,賴申包胥向秦國求得了救兵,又恢復了楚國的事。其中還雜著些神怪的故事:一、這次戰事的開始,此劇說,系因吳國的一柄寶劍名湛盧的飛到楚國去,吳向楚王索取不得之故。二、當楚昭公兵敗時,逃難過江,船小人多。艄公說須疏者下船,以救此船的傾覆,於是昭公的妻與子都跳入水中去了。但龍神把他們都救上了岸。楚國恢復時,他們又得團圓了。
《後庭花》系以「包公故事」之一為題材。
《忍字記》系敘貪狼星被貶下凡,後復回原位的故事。
《看錢奴》,《元曲選》作無名氏撰,《錄鬼簿》及《也是園書目》俱以為廷玉作,系敘周秀才因窮賣子,後復得復聚的事,其中也雜有神靈的奇蹟。
《崔府君斷冤家債主》也是敘幽明果報的故事。就廷玉現存的幾篇戲曲看來,差不多沒有一篇不有神道在內的,大約他很喜歡以神靈的奇蹟來緣飾他的故事,也許他自己竟是一個迷信果報、相信神靈的奇蹟的人。
尚仲賢,真定人,為江浙行省務官。他所作的戲曲,《錄鬼簿》載有10種,今知共有11種,存於今者有《單鞭奪槊》《柳毅傳書》及《氣英布》3種,俱在《元曲選》中。
《單鞭奪槊》有兩種不同的本子,俱系敘尉遲敬德的事,而事實不同;在《元曲選》中的一種,系敘尉遲敬德初投唐,單鞭打了單雄信,救了李世民的事;在《雜劇三十種》中的一種,系敘唐初諸國都削平了之時,李建成及元吉,欲奪太子之位,因世民有猛將尉遲敬德不敢下手,便在高祖面前說敬德的壞話,高祖便將敬德拿下,後又得赦免的事。這兩種不同的劇本,也許是尚仲賢一人所作,將尉遲恭的前後二事分開二本寫的,也許一種是尚仲賢作的,而其他一種是別的人作的。在這兩個假定中,似以前說為較可信。
《柳毅傳書》系敘龍女被她夫家棄在涇河岸邊牧羊,請柳毅為她傳書於母家;她叔叔錢塘君大怒,便去與她丈夫爭鬥,將他吞入腹中,而以龍女許了柳毅為妻的事。
《氣英布》,《元曲選》作無名氏撰,《錄鬼簿》所載尚仲賢所作劇目,有此1種,黃文暘《曲目》也以為此劇系仲賢所作,系敘楚漢相爭之際,隨何說降了楚將英布;漢高祖初於濯足時接見他以挫折他的銳氣,後又十分的籠絡他的事。
武漢臣,濟南府人,所作戲曲共11種(《錄鬼簿》僅載10種),存於今者有《老生兒》《玉壺春》《生金閣》3種。
《老生兒》系敘60歲的劉從善,家甚富有而無子,後散了家財,便得了一子的事。
《生金閣》也是以「包公故事」之一為題材的,包公在那時,已是一位中國古來最有名的審判官了,所以許多「故事」都附著於他的名下;即在元曲中,敘述他的故事的也不在少數。
《玉壺春》系敘妓女李素蘭誓志欲嫁李玉壺,二人終於團圓了的事。
吳昌齡,西京人,所作戲曲凡11種,存於今者有《風花雪月》及《東坡夢》2種,俱在《元曲選》中。
《風花雪月》系敘八月十五月明之夜陳世英與桂花仙子相戀著,一宵過去,仙子別去了,世英戀念著她而病了的事。
《東坡夢》系敘蘇軾攜妓白牡丹去見佛印禪師,欲誘他娶了白牡丹而還俗,終於不成的事。
楊顯之,大都人,是關漢卿的一個最好的朋友,所作戲曲凡8種,今存2種,即《酷寒亭》與《瀟湘雨》,俱見於《元曲選》。
《酷寒亭》敘鄭孔目救了宋彬,二人結為兄弟。後孔目娶一妓為妻。她又與李成相戀。孔目知道這事,乘夜殺了妻,李成逃去了。孔目因殺妻事被刺配於沙門島,李成恰是解差,欲害他,到了酷寒亭,被宋彬救去,並殺了李成報仇。
《瀟湘雨》敘張商英被貶到江州去,在淮河中船沉了,與他女兒翠鸞失散。翠鸞為漁父崔老所救。後來與他的侄子崔甸士結婚了,甸士中了舉,又與考官的女兒結了婚。翠鸞去尋他,卻被他當作逃婢,押配遠地。她在臨江驛遇見了父親,這時商英已做了廉訪使,便去捉了崔甸士來欲殺他。因崔老的懇求,而赦了前罪,他與翠鸞復成了夫妻。這劇里的甸士,直不似一個有心腸的人,事實較之高明的《琵琶記》略略的有些相同,然《琵琶記》中的蔡邕較似崔甸士好得多。在描寫人物的心理與性格方面,《琵琶記》也較這部《瀟湘雨》進步得千百倍。
李壽卿,太原人,將仕郎,曾除縣丞。他的劇本共有11種(《錄鬼簿》僅載10種),存於今者有2種,即《伍員吹簫》與《度柳翠》,皆在《元曲選》中。
《伍員吹簫》即敘費無忌害了伍員全家,伍員逃出楚國,沿途受了許多苦,後做吳國的相國,攻楚,拿住費無忌報仇的事。鄭廷玉也有一劇敘此故事,但他系從楚昭王方面寫,此則從伍員方面寫。
《度翠柳》,《元曲選》作無名氏撰,但《也是園書目》則題李壽卿作,《錄鬼簿》載他的所著劇名,也有此劇在內。此劇系敘月明和尚因妓翠柳本是如來法身,便去引渡她成了正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