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連續線 1

  「大家都做好準備！」一開始上課，導演就這麼大聲宣布。

  「想像一下，我們決定演一齣戲，你們每個人都將扮演一個重要角色。回到家，讀了劇本之後，你會做什麼？」

  「表演！」瓦尼亞脫口而出。

  李奧說，他會試著先理解角色；瑪利亞說，她會躲到某個角落，感受角色。

  我說我會決定從劇本提供的設定情境入手，然後沉浸其中。保羅說，他會把劇本切分成小的單元。

  「換句話說，」導演解釋道，「你們都會使用自己的內心力量感受角色的靈魂。

  「你們需要把劇本讀很多次。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演員能立即抓住新角色的重要內容，痴迷其中，在爆發的情感中創作整個精神內涵。更為常見的情形是，演員在心裡首先理解角色的部分台本，然後情感稍微受到觸動，再進而激起欲望。

  「起初，演員對劇本內在重要內容的理解常常流於表面。通常，只有在跟隨作者寫作時的步調透徹地研讀劇本後，理解才能深刻。

  「當第一次閱讀劇本沒有留下理性或情感的印象時，演員應該做什麼？

  「接受別人的結論，並下工夫深入理解劇本的含義。只要持之以恆，就會對所扮演的角色慢慢形成模糊的概念。最後，內在驅動力就會行動了。

  

  「在目標清晰之前，表演的方向無法形成。否則演員只會感受到角色中的個別孤立的瞬間而已。

  「在這一階段，演員的思想、欲望和情感時而出現，時而消失，這並不奇怪。如果我們將這種狀態繪製成圖，其樣式應該是間斷的。只有當演員對角色有了深刻的理解，認識到主要任務後，那條線才會成為一個連續的整體。然後，我們才能說創作工作開始了。」

  「為什麼現在才能這麼說？」

  導演沒有回答，而是開始用手臂、頭和身體做一些無關的動作。他隨後問道：

  「你們說，我是在跳舞嗎？」

  我們給出否定答覆。導演仍然坐著，表現了一些連續變化、和諧流暢的動作。

  「這算跳舞嗎？」他問道。

  我們一致認為可以。然後，他唱了幾個音符，中間有較長的停頓。

  「這是歌曲嗎？」

  「不是。」我們答道。

  「這呢？」他吟唱了一段動人的旋律。

  「是歌曲！」

  他又在一張紙上畫了一些隨機、間斷的線，問我們這是否是設計。當我們說不是時，他畫了幾個線條連貫的華麗的圖案；對此我們愉快地承認，可以稱作設計。

  「你們有沒有發現，在每種藝術中，都需要一條連續的線？因此，我認為，當線作為整體出現時，創作工作才開始。」

  「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或者舞台上，真的有一條從不間斷的線嗎？」格里沙反問道。

  「這種線很可能存在，」導演解釋道，「但是並不存在於平常人的身上。在普通的健全的人身上，肯定存在一些中斷。至少看起來如此。但是在這些中斷中，人繼續生存著，並未死去。因此，某種線繼續在他身上存在著。

  「讓我們達成一致：正常、持續的線存在一些必要的中斷。」

  課程結束時，導演解釋道，我們需要的，不是一條線，而是很多條代表各種內心活動方向的線。

  「在舞台上，如果內在的線中斷，演員將不再理解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也不再有任何欲望或情感。演員和角色，與這些連續的線生死攸關。這些線賦予生活和動作以內容。線斷，生命停止；線完好，生命繼續。但這種間歇性的死去和復活並非常態。角色必須具有持續的存在和連續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