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鬆肌肉 1

  導演一走進教室，就叫我、瑪利亞和瓦尼亞一起表演「燒錢」那一場戲。

  我們登上舞台，開始演戲。

  剛開始，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是，當我們演到悲劇部分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心中一陣顫抖，為了從外部給自己一些支撐，我用盡全力把手抵在了一個東西上。突然，那東西「啪」的一聲碎裂了，同時，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刺痛，一股溫熱的液體弄濕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我只記得當時舞台上一片混亂。之後，我覺得自己頭暈目眩，身體越來越虛弱，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昏過去了。

  我的不幸意外（我傷了動脈，流了很多血，不得不臥床休養了幾天）讓導演改變了課程計劃，把身體訓練的部分提前了，而導演在課上講述的內容是保羅後來轉述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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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爾佐夫說：「有必要將我們嚴格、系統的教學安排調整一下，有一點我要提前給你們講，就是我們稱之為『放鬆肌肉』的訓練，這是表演中很重要的一步。這個問題本來我們應該在開始進行身體訓練的時候再講，但是由於科斯佳的事件，我們現在就來談談這個問題吧。

  「在一開始，你們完全不了解肌肉痙攣和身體緊張的危害。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發聲器官，即使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的人也會變得聲音沙啞，甚至失聲。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腿上，演員走起路來就跟麻痹症患者沒什麼兩樣；如果發生在上肢，它們就會變得麻木，動起來就跟兩根棍子一樣僵硬。同樣，這種痙攣和緊張的情況也會發生在脊椎、頸部和肩膀上。無論這種情況發生什麼部位，都會造成演員受傷或致殘，無法進行正常表演。最糟糕的是，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面部，就會造成演員面部扭曲、僵硬或是面無表情。他們雙眼突出、肌肉緊張，表情十分難看，以至於表達出了和演員的內心截然相反的心理活動，與他的內心情感也毫不相稱。這種痙攣也會發生在胸膜和其他與呼吸有關的器官上，影響演員正常的呼吸，造成呼吸短促。這種肌肉緊張還會影響身體的其他部位，必然會對演員當時的情感、表演以及他的正常情緒狀態產生有害的影響。

  「我們來做一個實驗，看看肢體上的緊張是如何麻痹我們的動作，並且是如何與我們的內心活動緊密相關的吧。那裡有一架大鋼琴，你們去試試把它抬起來。」

  學生們輪流去嘗試，花了很大的力氣，只抬起了這架沉重樂器的一個角。

  「你一邊抬鋼琴，一邊快速算出37乘以9等於多少，」他對其中一個同學說，「你做不出來嗎？好吧，那就回想一下沿街的所有店鋪，從街角開始一直到劇院……也想不起來嗎？那麼，就給我唱一段《浮士德》里的抒情曲吧。很不幸，還是想不起來嗎？那麼，試著回憶一下燉腰花的味道，或是絲絨的觸感，再或者是東西燒著的味道。」

  為了完成導演的要求，這個學生把剛剛費很大勁兒才抬起的鋼琴一角放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回想了一下導演給他提出的問題，仔細思考後，開始解答，並回想每一個必要的細節。之後，他休息好了，才又費力地抬起了鋼琴的一角。

  「你們看到了吧，」托爾佐夫說，「為了回答我的問題，你不得不放下沉重的鋼琴，放鬆你的肌肉，只有這樣，你才能集中全部精力調動你的五種感官回答問題。

  「難道這不是證明了肌肉緊張會影響人的內在情感體驗嗎？只要存在這種身體緊張的狀況，你就無法琢磨感情的微妙差別，也不能去思考你所扮演的角色的精神生活。因此，你們在嘗試創作前，必須要讓肌肉保持良好的狀態，以免影響你們的肢體動作。

  「科斯佳的事故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明。希望他的這次不幸事件能成為不僅對於他自己，還包括你們所有人都有價值的一課，這次事件提醒大家，在舞台上絕對不能出現這種狀況。」

  「可是，這種緊張有可能避免嗎？」有人問道。

  導演提起了《我的藝術生涯》一書中描寫的一名演員，他曾經飽受經常性肌肉痙攣之苦，他經過不斷地練習和自我檢查，而後養成了習慣，他終於能夠做到只要一登上舞台，他的肌肉就會自然地放鬆下來。即使是在塑造角色的關鍵時刻，他也不再肌肉緊張，可以做到完全放鬆自如地表演了。

  「不僅常見的強烈肌肉痙攣會妨礙演員的正常表演，在某些情況下，甚至是極小的一點壓力都有可能會限制一個演員的創作能力發揮。舉個例子來說吧，某個女演員，她有著絕佳的才情和氣質，卻只能在罕見的偶然瞬間展現出來。通常情況下，她雖然表演得賣力，但卻平淡無奇，感情不能自然地流露出來。有人幫助她進行了很多放鬆肌肉的訓練，但成效都不大。後來有人偶然間發現，在她演到情緒激動的情節時，她右邊的眉毛總會輕微地抽搐。於是，我建議她在演到這些吃力表演的部分時，可以試著把緊張從面部抹去，使面部肌肉完全放鬆下來。當她成功地做到這一點的時候，她身上的所有肌肉也都自然而然地放鬆下來了。她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身體變得輕盈起來，面部表情也變得靈動了，能夠生動地表現出自己的內心情感。她已經掌握了使感情由內而外自如地流露出來的方法。

  「真想不到，一塊肌肉的壓力，在某個時刻，能夠從精神上和身體上同時否決她整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