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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1 17:24:48 作者: (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任選一個物體,」今天當我們在拉開幕布的舞台上坐定之後,導演對我們說,「假設你選擇了那邊的那塊繡花布,因為它的設計十分引人注目。」

  

  我們開始非常仔細地觀看這塊布,但是導演打斷了我們說:「這不是在看,而是盯著。」

  我們試著放鬆點來看,但是導演還是覺得我們不是在看我們所看到的東西。

  「再專注些。」他命令道。

  我們都向前探了探身子。

  「仍然是在機械地盯著,」導演堅持說,「注意力還是不夠集中。」

  我們皺起了眉頭,在我看來,大家已經非常專注了。

  「專注和顯得專注是兩碼事,」他說道,「你們自己檢視一下,弄明白哪種看是在真正地看,哪種只是在模仿著看。」

  大家努力檢視了一番後,最終又安靜了下來,儘量不瞪著眼睛看那塊繡花布了。

  突然,導演大笑了起來,轉向我說:「要是我能給你剛才的樣子拍張照片就好了!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人類能把自己扭曲成如此可笑的樣子。怎麼說呢,你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瞪出來了。只是看一些東西,你有必要那麼用力嗎?少用一點兒力,再少一點兒!放鬆,再放鬆!——是這個東西太吸引你了,以至於你必須得向前探著身子看?向後靠!再往後靠靠!」

  最終,我在他的指導下,沒有那麼緊張了。他對我所做的這點小小的改變,使我有了莫大的不同。沒有人能夠理解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除非他曾經站在拉開幕布的舞台上,肌肉緊張到不會走路。

  「喋喋不休的嘴巴或機械移動的手腳都不能代替傳神的眼睛。演員看到並觀察一個物品的眼神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觀眾也順著演員的眼神看到了自己應該看到的東西。相反,空洞的眼神就使觀眾的注意力游離到了舞台之外的地方去了。」

  講到這裡,導演又用電燈舉例說明:「我已經向你們展示了一系列我們生活中的物體。你們已經用演員在舞台上應該看到它們的方式看到了這些物體。現在,我將向你們展示演員絕不應該但卻幾乎總是那樣看物體的方式,還將給你們展示在舞台上幾乎總是吸引演員注意力的東西。」

  所有的燈又都關上了,我們看到黑暗中少量的幾個燈泡在周圍一閃一閃地亮著。它們時而在舞台上閃爍,時而又閃爍在觀眾席上。突然,燈光都消失了,一束強光從正廳前排的一個座位上方射了過來。

  「那是什麼?」黑暗中有人問道。

  「那是苛刻的戲劇評論家,」導演說道,「一開幕他就進來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

  少量的幾個小燈泡又開始閃爍了,然後燈光又都消失了,接著一道強光再次出現了,這次是從正廳前排導演座位上方打過來的。

  這道強光一消失,舞台上就出現了一盞昏暗、微弱的小燈。「那個,」他帶著諷刺的口吻說道,「是可憐的演對手戲的演員,她的對手幾乎注意不到她。」

  之後,少量的幾個小燈泡又都在四周閃爍起來,那個大燈也時而亮起來時而暗下去,有時它們步調一致,有時又各自明滅——簡直是一出燈光的狂歡。這一切讓我想起了正式演出《奧賽羅》時的情景,當我的注意力被分散到劇場的各處之時,只是很偶然的幾個瞬間,我能夠把注意力集中到附近的物體上面。

  「現在,清楚了嗎?」導演問道,「演員應該把關注的對象放在舞台上、劇作中、角色上和布景上。這是你們大家必須解決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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