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男寵
2024-10-11 16:09:10
作者: 宋可書
武則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高處不勝寒,她默默在心裡對自己說。武則天想起了已故的高宗皇帝,心底柔軟的一處被悄然打開。她回憶起了自己幼年的寄人籬下,進宮的百般冷落,感業寺的痛苦折磨,重返皇宮的血雨腥風後,感慨自己的一生如此跌宕起伏。可是如今,連陪伴她的男寵都不能與她白頭偕老,要先行她一步了。她回顧現在身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體會到溫暖。這是她帝王面具背後,一個無法訴說的心酸。武則天並沒有長久地在這種心酸中徘徊,她深深地意識到,隨著自己召回了廬陵王之後,朝廷的力量又開始不穩定起來。人們歸順李唐的心深深刺痛了武則天,仿佛她做出多麼大的功績,人們懷念的仍舊是李唐的江山。可是武則天偏偏要與李唐抗爭,她無法迴避身後之事,可是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掌握絕對的權力。這才是她要的帝王生活。
武則天接受了太平公主獻給自己的兩個男寵,張昌宗與張易之。張昌宗與張易之是親兄弟,在家中排行第六,人稱六郎。張昌宗曾是太平公主的男寵,太平公主認為母親失去薛懷義,需要有新寵來填補感情的空白,便將張昌宗與張易之一併獻給了母親。張昌宗與張易之的祖父是張行成,也算是官宦人家出身,張昌宗與張易之都有較好的教育修養,精通音律歌詞。並且二人外貌極其英俊,風流倜儻兼併才華,令武則天非常喜歡。據《舊唐書·張易之張昌宗列傳》記載:「行成族孫易之、昌宗。易之夫希臧,雍州司戶。易之初以門蔭,累計為尚乘奉御。年二十餘,白皙美姿容,善音律歌詞。則天臨朝,通天二年,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既而昌宗啟天后曰:『臣兄易之器用過臣,兼工合煉。』即令召見,甚悅。由是兄弟俱侍宮中,皆傅粉施朱,衣錦繡服,俱承辟陽之寵。」
武則天開始寵幸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但武則天的寵幸並不僅僅是來自於情慾,而是有特殊的政治目的。張昌宗與張易之享受著武則天寵愛的同時還充當了武則天的特殊政治力量。二張的出現,彌補了薛懷義感情上的空缺和政治上的失衡。二張聽由武則天的擺布,又有一些才華和手腕,可以勝任武則天交給他們的任務。
武則天需要二張來打壓李唐暗流涌動的危機,也需要二張平衡武氏家族與李唐家族之間的矛盾,形成第三方力量。從而穩固自己的地位。自從廬陵王回到宮中,李唐大臣仿佛嗅到了勃勃生機,他們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這一點,正是武則天十分厭惡的,縱使有一天權力回歸李唐,也是她閉眼瞑目之時,絕不是現在。
武則天寵愛二張,必須讓二張有個合理的身份,於是武則天命令二張編書《三教珠英》。借著編書的名義,二張網羅了一批文人墨客,很快這批人就被武則天重用起來。武則天設立了「控鶴府」,經常與眾人在裡面吟詩作對,武則天的控鶴府裡面,都是俊男才子。控鶴府在外人眼裡成了一個娛樂地帶,於是「控鶴府」變得臭名昭著,但是有更多人想要進入控鶴府享受這種特殊的待遇。
武氏家族的成員繼續著他們諂媚巴結的手段,馬上與二張兄弟結成好友,稱兄道弟。武則天將二張兄弟封官賞賜,張昌宗為雲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張易之為司衛少卿,賜予各種綾羅綢緞。「俄以昌宗為雲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易之為司衛少卿。」——《舊唐書·張昌宗張易之列傳》。眾人見武則天如此寵愛二張,紛紛巴結他們。「武承嗣、三思、懿宗、宗楚客、晉卿皆侯易之門庭,爭執鞭轡,謂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舊唐書·張昌宗張易之列傳》。不少人都稱讚著二張的美貌,有人把張昌宗比作蓮花,一個諂媚的官員楊再思卻說,應該是蓮花像六郎,怎麼能反著比呢。於是,人們就給張昌宗起了個外號叫「蓮花六郎」,可見二張有多麼大的殊榮。
二張的勢力迅速擴大,暗中成為了武則天政治上的強勁力量。與此同時,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之上,對二人的不滿也漸漸多了起來。二張兄弟恃寵為傲,開始大肆地貪污受賄。曾有一名姓薛的人花重金收買張昌宗的弟弟張昌儀,希望他能疏通一下,讓自己做個小官。張昌儀答應了,將姓薛人的姓名記在一個紙條上,然後找人去辦。但是辦事的人將紙條弄丟了,張昌儀非常生氣,沒有辦法,只好將姓薛的候選人都全部封官。
聚攏在二張麾下的人越來越多,這讓李唐派感到空前的緊張。二張掌握了很多權力,而這種權力又是直接來自於武則天,二張幫武則天起草詔書密令,很多人無法直接干涉,這大大幫助了武則天的獨裁和權力的集中。但二張的勢力很快遭到了李唐派的打擊,他們對二張的獨裁表示不滿,並私自議論二人專政。這個話不知道為什麼傳到了二張耳中,他們聽後大怒,決定將這個消息告訴武則天,讓武則天來處置他們。
張易之與張昌宗在武則天面前表現出了委曲求全的樣子,二張直指邵王李重潤與其妹永泰郡主還有魏王武延基竊言自己專權多政。武則天聽後並沒有太在意,答應二張兄弟會給予他們一個說法。於是武則天傳來了太子李顯,與他對質。李顯來到大殿時,也是有些忐忑,因為聽聞自己的兒子李重潤與永泰郡主等人說了些是非之話。按理說,這個時辰武則天不會有什麼要事需要麻煩自己,他不由得想到了禍從口出的事。李顯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來到武則天面前,武則天冷著臉,將二張兄弟告發的事情說了出來。武則天重點強調二張兄弟親耳聽到,無可辯駁。李顯心裡一驚,料想自己也無法再狡辯,與其惹怒武則天不如坦白從寬。李顯只說自己不太清楚,一定回去好好追究,嚴懲搬弄是非的人。武則天聽後,便示意李顯退下。
「中宗為皇太子,太子男邵王重潤及女弟永泰郡主竊議二張專政,易之訴於則天,付太子自鞠問處置,太子並自縊殺之。」——《舊唐書·張行成傳》。太子李顯最終決定,將自己的兒子殺死,永泰郡主因為產後不久憂鬱而死。這場驚心動魄的命案,都是二張兄弟與武則天共同造成的。對於武則天來說,她並沒有想真正殺死李重潤和永泰郡主,對於別人的流言蜚語,武則天從入宮開始就無時無刻地在經歷。她的懲罰,只是做一個形式。但是太子李顯,經歷過少年稚氣未脫的懵懂與武則天對抗,到被武則天流放多年,他的銳氣已經大減。面對武則天的降罪,他不得不用最嚴酷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立場和忠心。李顯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他非常擔心母親懷疑自己窺視她的權力,在這關鍵的時刻,馬上就可以得到的皇位讓他不得不對自己的愛子痛下殺手。於是,太子的勢力被削弱,李唐派遭遇了第一輪危機。
武延基也成了這個事件的犧牲品,他的死對於武氏家族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對於武則天來說,她並不想打壓武氏家族的力量,因為能制衡李唐的唯有武氏家族。武則天投靠外戚對自己是比較有利的,因為她是一個女性皇帝,外戚都是自己的政治力量。然而曾經為了打倒李唐派,自己不得不為新貴階級提供方便,抑制了外戚力量的壯大。武則天知道,武氏家族是比較軟弱的,整體的實力無法與李唐派抗衡。武則天培養二張勢力的心就更加急切。武延基的死與李重潤等人的死迅速激起了朝廷的不滿,武氏家族反應卻很低調,他們依舊是牆頭草的作風,巴結二張勢力,所以忍氣吞聲。而李唐派堅決不滿二張,內廷矛盾一下被激發出來。
朝廷現在分成了兩股勢力,一股是力挺二張兄弟的。這批人以為人官僚居多,因為有「控鶴府」的客觀存在,很多與二張兄弟一起編書的文人官僚就有更多的機會與二張兄弟接觸,自然形成了支持他們的勢力。這些文人與二張的境遇相同,他們都是有著被武則天「把玩」的情況,被選入當陪吃、喝陪娛樂的人物,從他們內心來說,他們更能與二張兄弟產生共勉之情。與此相對的一股勢力,便是李唐派。他們由太子府的人和相王府的人組成,並且還有一部分司法部門的正直官員支持。太子李顯自然是核心人物,相王李旦也是李唐派曾一度力挺的候選人。所以兩個人的勢力都是李唐派的主力。而司法部門經過武則天的酷吏政策,也篩選了一部分正直多才的人固守著陣地。
最有代表的李唐派的正直人物便是宋璟。「宋璟,邢州南和人。少耿介有大節,工於文翰,弱冠舉進士。」——《舊唐書·宋璟傳》。宋璟非常有才華,並且為人耿直,他最看不慣就是諂媚之人和牆頭草。宋璟對二張兄弟更是非常鄙夷,二張兄弟雖然氣焰旺盛,但是對宋璟也是忌憚三分。有一次,武則天開宴會,請了文武百官。二張已經就座,這時宋璟進來了,二張兄弟看到宋璟馬上站起來讓座。「宋公乃當今第一人!」——《資治通鑑·卷二〇七》。可是宋璟卻不買二張兄弟的帳,他冷冷地對二張兄弟說:「我無才無德,地位卑微,我認為張卿才是第一。」「才劣位卑,張卿以為第一。」——《資治通鑑·卷二〇七》。宋璟的話一說出來,讓二張兄弟的臉上非常難堪,宋璟稱張易之為「五卿」而不是「五郎」。唐朝,奴才管主人叫「郎」,宋璟此時特殊的稱呼,也是一種暗喻。這句話一出,頓時讓場面尷尬了下來,這時候馬上就有人打圓場。此人對宋璟說,怎麼能這麼稱呼五郎呢。「奈何卿五郎。」——《資治通鑑·卷二〇七》。沒想到宋璟扭轉了槍頭,對準了此人說:「你是張易之的家奴嗎,為何這樣稱呼。」這時候,再也沒有人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