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為本
2024-10-11 15:30:06
作者: 岡田武彥
綜上所述,見羅的「止」法,理所當然地包含了上源於性命、下為經綸之統紐的真切篤實之工夫。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一般來說,即使是「歸止」或「止善」,歸根到底也不能不踏高陷虛(參見同上書卷39,《答曾敦吾書》)。所以見羅甚至認為:「以修身為本,乃樸實之性宗。」(同上書卷14,《答孫填問》)從而把《大學》的「修身」作為學之根本。
由於性善之體是無聲無臭的,故而若無歸宿,則性善之體也就成不了實理。所以高景逸說:「蓋以善無聲臭,點到身上有著落。」(《高子遺書》卷8上,《與涇陽論知本》)見羅也出於同樣的立場,把修身的「身」當作「至善」的歸宿。在他那裡,所謂「身」就是「至善」之體(參見《止修學案·大學約言》)。因此,「性」之條理分量,實際上也無非是「身」之條理分量。
這樣的「身」,即內為心、意、知、物,外為家、國、天下,或者說是貫通內外的全體之存在(參見《正學堂稿》卷33,《興仁堂記》),即所謂「浩然一身」(《止修學案·大學約言》)是也。換言之,就是所謂的「以萬物為一體」的仁體(參見《止修學案·大學約言·崇聞錄》)。所以說,身即宇宙。這樣一來,《大學》所謂的修、齊、治、平,也就成了吾之分內事了。在見羅看來,捨去家、國、天下,就無所謂吾身。但若把工夫的重點置於修、齊、治平上,那也會顛倒學之本末始終,而陷於支離之弊(參見《正學堂稿》卷11,《答陳抑之書》)。見羅因此認為,在經事宰物中亦必須區別本末始終,並主張把「修身」置於首要位置(參見《止修學案·大學約言》)。
在以「修身」為學之本的見羅看來,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只不過是用來防止「修身」的缺漏並充實其分量的工夫。他並沒有把兩者視為非根本的工夫,而是作為第二義的輔助性工夫,並在「修身」中確立了本末之別。因而他以「修身」為本,無非是為了不離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的本根,並以其命脈宗旨為要(參見《正學堂稿》卷3,《答舒夢灘書》;卷5,《答徐時舉書》;卷20,《答李榕崖書》)。所以,如果以作為至善性體之歸宿的「身」為本,則格、致、誠、正也就能得到管束,修、齊、治、平也就能得到制約(參見《止修學案·大學約言》;《正學堂稿》卷1,《東嶽書溫陵士友》)。如果以格、致、誠、正為事,而不以其「身」為本,則其性體之至善也就會陷於佛老之玄虛;如果以、修、齊、治、平為事,而不以其「身」為本,則性體之至善也就會墜於五霸之功利(參見《止修學案·大學約言》;《正學堂稿》卷21,《答吳養志書》)。
因此,在見羅看來,上文所說的「性命經綸打成一片」,實際上也是由「修身」來實現的。如果知道了這個以「修身」為本的道理,那就能真正做到有而無、無而有的境界。見羅認為,若性體在我,則經世之業,就如盤上走珠、隨處圓成,而使吾隨任自在也(參見《止修學案·大學約言》)。所以,他把「修身」說成是「經世之樞,透性命之竅」(《正學堂稿》卷16,《答郭青螺書》)和「直下工夫,即究極之學問」(同上書卷20,《答洪子禹書》)。他甚至說,一部《大學》,就是「修身為本」四字的註腳,而《語》《孟》、六經則都是《大學》的註腳。由此可見,《大學》的修身說,由於見羅而大大發展了。
總之,見羅的修身說,不只是像傳統那樣把「修身」作為經世之宗,而且還作為性宗之學,且自具特徵。所以他說,作為《大學》三綱領之一的「以修身為本」,人們只知是經世之宗,卻不知是性宗之學(參見同上書卷5,《答黃光普書》;卷16,《答鄒南皋書》)。這樣一來,「以修身為本」就被等同於《大學》所說的「知止」、「知本」和「知至」,而「以修身為本」的「本」與「知本」的「本」,也被看成是同一個東西了。(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