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寂」之體
2024-10-11 15:24:51
作者: 岡田武彥
心是一,《易》之所謂「寂然不動」是其體,「感通」是其用。因為立體而自然達用,所以必須歸寂才能感通,這就是歸寂派以「歸寂」為宗旨的理由(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11,《答歐陽南野》)。
歸寂派認為,寂然之體必求之於感通之用的觀點,等於舍規矩而求方圓,舍舟車而適江湖康衢(參見同上書卷9,《答歐陽南野》;《羅念庵文集》卷3,《答郭平川》)。照他們的說法,虛寂便成了感應之歸宿,歸寂乃其工夫,感應乃其效驗,進而寂感相通,功效相隨。雙江認為,體用一源的主旨就在於此(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7,《答黃洛村》)。
對此,修證派的歐陽南野認為,雖然本體、工夫、效驗必為一體,但因雙江的功效相隨說,又提倡內外動靜之別,自然難得此一體之旨(參見《歐陽南野文集》卷5,《答聶雙江》)。南野還責難雙江說:如果不在發用上用功,那麼便是在沒有直接施以工夫手段的本體上做工夫;如果反以發用作為效驗,那就喪失了用工夫的途徑和方法(參見同上書卷4,《寄聶雙江》)。
雙江回應說,南野之說因為把統體、景象、效驗、感應、變化當作共同的工夫,故落於枝節而脫離本源,這是違背陽明本旨的(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6,《與歐陽南野書》二)。
總之,雙江在虛寂之體上做工夫,是為了立感應之體。他認為由此才能使感應脫離人為安排和私意恣肆,使本體基於自然之力而得到純粹的發露,因而才是真正的寂感一體。在雙江看來,陽明所說的「良知是未發之中,寂然大公之本體,便自能感而遂通,便自能物來順應」,能較好地顯示這一主旨。而且,其中的「便自能」三字,就是不容一毫人力安排之意(參見同上書卷6,《答松江吳節推書》),因而也同樣表達的是功效之意。而陽明提揭此句,就是為了想藉此提醒人們避免落於臨事揣摩和義襲助長之弊。
南野則與此相反,他批評雙江說,陽明之說是講本體之義,而雙江之說則陷入了先後分節,故難得一源之旨(參見《歐陽南野文集》卷4,《寄聶雙江》)。
由此可見,歸寂派是把凡在感應上求虛寂之體的做法,統統當作分離寂感,從而有失體用一源、內外一致之旨的觀點。
在程子看來,「心」正如孟子所說的,是「源泉混混,不舍晝夜」的東西,儘管源是體,流是用,並有體微與用顯之別,但因體中有用,用中有體,故言「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易傳序》)。雙江則認為,如同有了源泉才能使水自然流動那樣,有體才有用。就是說,用是由體而生的。虛寂是源泉之體,感應是流行之用。所以感應由虛寂而生,虛寂不是與感應相對的狀態,而是感應之元,感應則是虛寂之跡,在虛寂之外別無感應。是故感應之功不在感應上,而虛寂倒是「萬象森然已具」,因其中備有萬事,故若致守其體就能自然感應而發用。因此,所謂歸寂無非是求虛寂之體,並以虛寂而通感應。如果以為寂不足以通感,那是雙江所不能同意的(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7,《答何吉陽》)。
根據這一立場,雙江認為從感應發用上求虛寂之體,是失卻了根本頭腦的「義襲助長」。此外,念庵也認為在感應上做工夫,是只有發用而無生聚。「木常發榮必速槁,人常動用必速死,天地猶有閉藏,況於人乎!」(《羅念庵文集》卷3,《與尹道輿》)作為倡導歸寂說的根據,雙江指出了夏《易》始於《連山》(《周易》為艮)、商《易》始於《歸藏》(《周易》為坤)這一點,並說:《周易》從乾卦開始,而其爻則以潛龍為先,可見《易》實質上是以主靜立極、收斂歸藏為宗的。這是他倡導歸寂說的理由(參見《困辨錄·辨中》;《聶貞襄公文集》卷5,《復齋記》;同書卷7,《答東廓鄒司成書》)。
因為心是沒有內外、體用之別的渾然之體,所以在工夫裡面是沒有動靜之分的,否則就會落於支離和意見。但若從所謂失卻渾一性命的立場來看,雙江的上述立場,不能說沒有陷於沉靜守寂的佛老之憂。所以雙江不但遭到修證派,而且還遭到現成派的非難。例如,修證派的南野主張「心中無定體」;同樣,黃洛村也認為「感上求寂,始得真寂」;現成派的王龍溪則以「不犯手」之妙語為本領,持所謂直達寂感渾一之性命的立場。他們各自對雙江之說進行了反駁。然而,雙江針對南野之說辯駁說,這是失卻心之歸宿而使之陷入憧憧之思(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6,《答歐陽南野書》);又針對洛村之說辯駁說,這是「逐塊襲影」之見(參見同上書卷7,《答黃洛村》);而針對龍溪之說則辯駁道,這是無頭無尾的望洋之嘆、管窺之譏(參見同上書卷9,《答王龍溪》)。
雙江根據體用分節論的立場,又以虛靈為體、知覺為用,而且把體當作能知覺者,用當作知覺者,從而把兩者分為先後關係,並用來判明功效之別。他批駁良知知覺論,就是從這一立場出發的。
在知覺論者看來,因為心是寂感、內外渾然一體的,所以知覺雖不可直接視作是本來的良知,但可以說離開知覺便不會有良知。所以,即於知覺之用,並根據虛靈之體,良知就成了真切篤實。因而所謂「致良知」,即所謂由知覺而致之。
對此,雙江認為,知覺論者直接以知覺為良知,所以宋學的「支離外馳」、「義襲助長」,現成派的「任情肆意」,以及佛老的「遺棄簡曠」等弊病,全都在其身上表現了出來。於是,他嚴厲批評知覺論者,或者猶如「逐塊襲影」(參見同上書卷7,《答胡青厓書》),或者如「逐大塊之犬」(參見同上書卷4,《送王推中為泉州序》),都可以說是逐事物而趨功利、以假亂真的變種,是「用學術殺天下後世」(參見同上書卷8,《答戴伯常》)的罪魁禍首。
雙江把陽明所說的「良知未發之中」當作「正法眼藏」,實際上也是由於此說以知覺為用,並把工夫解釋為悟得未發之寂體即中的緣故。所以,雙江說:「《傳習錄》中,若無此一線命脈,仆當為操戈之首。」(同上書卷9,《答董明建》)
如上所述,歸寂說因為以歸寂通天下之感,以致虛立天下之有,以主靜賅天下之動,所以其「虛無」自然合乎心體,從而符合道德人倫;其「靜寂」自然廓然順應,從而位育天下萬物。因其「虛無」是生死之樞,其「靜寂」是神化之基,因而即使講歸寂,也非沉淪於靜寂,而是為了明庶物、正人倫的(參見同上書卷4,《送王樗庵獻績之京序》)。雙江提出「虛者氣之府,寂者生之機」的命題,所要闡述的就是這一主旨。他還把「虛寂」譬喻為鑑空衡平,並基於同樣的主旨而強調說:「蓋寂者性命之源,神應之樞,原無一物,而無物不備;一無所知,而無所不知。」(同上書卷8,《答唐荊川太史》一)所以,他把佛教所謂的「虛寂」當作是以感應為塵埃,斷滅一切外物的概念,認為這是「枯認」,即枯竭的認識(參見《困辨錄·辨中》)。
雙江認為,佛無視感應,是由於過高地追求「人生而靜以上」一段,而不醒悟「生而後一段」,其結果,便導致了絕滅根塵,蔑視倫理,對禮樂刑政不屑一顧,終致不能有益於國家之治(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3,《白沙先生緒言序》)。然而,因為虛無是生化之根,所以雙江認為,不應以虛無罪佛,佛之背於聖學,莫如說在於以虛無之生化為障而輕視感應,以至於陷入了自私自利之見(參見同上書卷4,《送王樗庵獻績之京序》)。因此,雙江主張在感應之有無上求儒佛之辨。
然而,正如黃宗羲所說,因佛家亦有作用見性之說,故雙江斥佛是否得當是值得懷疑的(參見《明儒學案》卷17,《江右王門學案二·聶雙江傳》)。不過,雙江的儒佛論似乎也有同體異用說的傾向。例如,他以《丹經》所謂「恬淡虛無」說明吾之道。這從他所謂「軒岐以之而活世,黃老以之而修命,釋迦以之而了性,堯舜孔孟以之而參天贊化,立人極焉,未嘗不同,而實未嘗同也」(《聶貞襄公文集》卷3,《親仁遺慕序》)一語中,也能窺知一斑。只是由於確信神化之根源在於虛寂,所以雙江說:「以不能感物為『志末』,而遂斷其為佛學,咸六、五不暴之冤也。」(同上書卷7,《答王龍溪》二)也就是說,他寧願領受世人所謂「言虛寂即陷於佛」的責難。
總而言之,歸寂派並不是厭動離發,沉淪於靜寂,而追求超越現世的學派。所謂「靜非卻事,只是澄心,此即儒釋之辨」(同上書卷8,《答戴伯常》)的評語,似乎能較好地證明這一點。而其特意強調歸寂,則無非是因為擔心在發用上用工夫,會導致沉淪於人為事物,馳驅于思索私意而紊亂人倫,故而要把發用完全建立在本體純正的自然之力上。雙江相信,據此便能一洗以高虛亂道的佛老二氏之弊,以及以功利害道的王霸俗學的權術刑名和詞章訓詁之弊,從而真正發揚儒教精神。因此,念庵在評論不為王門諸子所容的雙江歸寂說之後驚嘆道:「真是霹靂手段,……真如康莊大道,更無可疑。」(《羅念庵文集》卷3,《與尹道輿》)對於這種評價,我們很難說是念庵輕信雙江的結果。
因為歸寂說並沒有陷於枯槁沉靜,而是深刻地潛思於性命之根柢,贊化於位育之大本,所以其靜功可以說是「一棒一條痕、一摑一掌血」的,也可以說是「刀刀見血」的真切之功。這一點,在曾與推崇「懸崖撒手」之妙法的王龍溪之互相切磋的念庵的歸寂說中,顯得特別突出。所以雙江也稱讚念庵的靜功說:「皆精神經歷磨勘所到,掄刀上陣,殺人見血,此中一毫容情不得。」(《聶貞襄公文集》卷7,《寄羅念庵》三)總之,如果善於理解靜寂是本體的話,那麼認為在工夫中有動靜感寂之別也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如果強調這一方面,那麼歸寂說的特色也就變得淡薄了。
因此,雙江指出,因為靜寂之體是超越動靜感寂等時境的,其靜並非與動相對,其寂也非與感相對,所以在工夫中也就不存在動靜感寂之別(參見同上書卷7,《答東廓鄒司成書》,《亢子益問學》)。但是,因為以靜寂為體,以感應為用,並把兩者分節為體用之先後,所以他所說的靜寂自然也就不能「離境」了。一般認為,這種靜寂就是不「離境」的本來之體(參見《困辨錄·辨中》)。其實,從這裡倒可以看出歸寂說的特色。
歸寂派之所以這樣思考靜寂,是因為在他們看來,雖說心無內外動靜,但又分言動靜感寂,不然的話,所謂心學就會顯得淺薄而不善明察根源,以至逐外而遺內,流於動而欠靜,最終導致任心之流行而不辨理欲,故其害比宋學之支離更甚。結果,歸寂派雖然認為不應廢除動靜感寂的工夫,但歸根結底是反對制動而達靜,而主張守靜以制動的(參見《羅念庵文集》卷3,《答董蓉山》)。所謂「以靜之一言而盡之」,是歸寂說的究竟話頭,但若結合陽明所說的「盡致知」來考慮,就能看出陽明「致良知」說在歸寂派那裡是怎樣被修改的。雙江的歸寂說,正因為其動機是歸於虛寂之體,而其寂體也有偏於靜的傾向,因而在本體的透徹方面,是不能不令人懷疑的。所以,就連念庵也認為:雙江的歸寂說,由於分寂感動靜為二而墮於時境,因而與佛老有相通之處,以至於專於自利,疏於裁成,而難以盡心之本然(參見同上書卷4,《答杜道升》)。
據念庵說,真的寂體,根據的是感之前後、念之有無,而並不考慮其增損和存在與否,甚至是必須超越善惡之對立的絕對的統一體。若不善於領會這一點,縱然把「體」說作寂然不動,那也會使「體」梗塞而不發用,故不能說是真的寂體(同上)。所以他認為:「寂無體,不可見也。」又說:「余懼見寂之非寂也。」(同上書卷1,《讀困辨錄序言》)
如果以寂體為「境」,那麼發用就是「時」,因而心便會墮於「時境」而失去生機。所以念庵又說:「心無時亦無體。」(同上)他還駁斥寂體發用上的先後內外論說:「是故自其發而不出位者言之,謂之寂;自其常寂而通微者言之,謂之發。」(同上)
這樣一來,寂便成了一般所認為的超越相對的內外時境的絕對的「一」。所以不管寂感動靜怎麼樣,只要以得心之一體的工夫為要,並信得此言,那就一定能守寂妙感、主靜慎動。於是,歸寂也就自然可脫「時境」而入於「微」了。念庵以「只無欲而入微」為主靜之旨(參見同上書序言;同書卷3,《答李二守》),也許正是出自上述立場的。所以即使解釋「良知」,他也認為:「本虛明靜定,以虛明靜定求,即非良知;本變化無方,以變化無方求,即非良知。然則良知者,其猶止水乎?其猶太虛乎?其真所謂無意、必、固、我,即其本體乎?其真靜無而動有乎?其真無動無靜者乎?」(同上書卷2,《寄歐陽南野》)至此,歸寂說與現成說的距離就逐漸縮短了。因此,念庵和龍溪相互切磋,精研學問,時有相契之感,這也許是順理成章的。
念庵晚年提倡「知止」之要,但一般認為,這是為了匡救雙江歸寂說的偏頗。他認為,所謂「寂」,雖無沉靜之憂,但所謂「止」,卻是不問心之內外出入之究竟,止於其位,內不動於欲,外不作知解,不陷於執內逐外而獨往獨來,隨其所而不失其位。所以說,「止」善於總括收攝動靜內外,而無偏倚;善於與物同體,而使物各得其所。而念庵特別提倡「知止」的理由就在這裡(參見同上書卷8,《艮齋贅言》;同書卷3,《寄王龍溪》;同書卷4,《與劉仁山》)。儘管雙江也提倡「止」(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6,《與歐陽南野》;同書卷7,《寄羅念庵》;《困辨錄·辨易》),但與念庵之說相比較,卻未免偏於靜矣!
如上所述,念庵強調寂的本體性,並對其貫穿動靜感寂的性質做了深刻闡述,結果,他雖以「知止」為學之要,但鑑於現成、修證兩派的流弊,於是他又很強調收攝保聚、時時收斂。所以他說:「木常發榮必速槁,人常動用必速死。天地猶有閉藏,況於人乎?」(《羅念庵文集》卷3,《與尹道輿》)並且揭示「一切退藏」(同上書卷3,《寄謝高世》)之語,認為陽明之培根屬於「收斂翕聚」(同上書卷11,《讀困辨錄抄序》),而所謂窮理、盡性、至命則都是根據主靜培根提出的。因此,他強調「致良知之與主靜無殊異者」(同上),也是理所當然的。
總之,歸寂派以良知之體為虛寂,而把工夫只當作必須用於體上的手段,乃至以靜寂之學作為聖學的「正法眼藏」。其結果,使之逐漸遠離了不知不識的陽明「致良知」說的本旨。所以,倡導歸寂說的雙江遭到王門諸子的駁難,而處於孤立境地,這不是沒有原因的。然而,歸寂派卻堅信他們的學說是真正符合王學真精神的。
歸寂派因為其學以靜虛為要,所以不但與宋以來的主靜說,而且與程朱之學也是血脈相通的。這隻要從雙江把所謂「靜中養出端倪」的白沙之語和所謂「靜而後見萬物皆有春意」的程子之語,以及所謂「靜後始知群動妄」的陽明詩句加以並列而提倡靜學這件事中,就能窺知一斑。
歸寂派認為,不論所謂「先立其大者」的陸子之說,還是所謂「日用本領之工夫」和「人生而靜以上不能言」的程子之說,都是主靜說,而程子的定性說,則不過是周子主靜說的傳承,而且朱子的悔悟涵養說也是朱子平生的為學宗旨,故朱子最後甚至也以靜學為宗(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5,《重修養正書院記》;同書卷5,《存齋記》;同書卷7,《答應容庵書》;同書卷6,《亢子益問學》;《困辨錄·辨中》;《羅念庵文集》卷3,《寄謝高世》《答萬曰忠》)。因此,雙江、念庵都尊信白沙。
雙江認為,白沙和陽明之學雖有「精」與「大」之差,但卻同歸一旨。他不但辯駁了世人對白沙近禪的咒罵,而且慨嘆後人不知白沙之事跡(參見《聶貞襄公文集》卷3,《白沙先生緒言序》;同書卷7,《答應容庵書》二;同書卷3,《兩峰劉公七十壽序》)。念庵則稱讚白沙的致虛思想,認為是「千古之獨見」(《羅念庵文集》卷3,《與吳疏山》)。他還說過:「白沙先生所謂『致虛立本』之說,真若再生我者,方從靜嘿,願與之游衍。」(同上書卷2,《答湛甘泉公》)他的絕筆竟然也是白沙的「明月清風」句(參見同上書卷24,《行狀》),這可謂真實顯示了他對白沙的崇仰之情。
歸寂派,如前所述,因為是以陽明的「致良知」為歸寂主靜說,所以雙江把記載著陽明中年的主靜悟入說的《傳習錄》上卷作為「致良知」說的「正法眼藏」,而念庵則同樣把陽明「花間草篇」里的理靜氣動說作為論證主靜立場的根據,並以此作為「致良知」說的本旨(參見《羅念庵文集》卷3,《答陳明水》)。念庵還特別重視陽明在龍場的主靜悟入說,告誡學者要以此為根基,而不要徒以陽明晚年的熟化之說為宗旨(參見同上書卷3,《與謝高泉》)。
結果,歸寂派甚至把王學與宋學看作是一脈相通的。所以在他們心目中,宋學和王學的糾葛似乎並不存在。雙江說過:「某不自度,妄意此學四十餘年。一本先師之教,而繹之節要,《錄》備之矣。已乃參之《易》《傳》《學》《庸》,參之周、程、延平、晦翁、白沙之學,若有獲於我心,遂信而不疑。」(《聶貞襄公文集》卷11,《答陳明水》)這段話便十分明顯地說明了這個問題。所以,他強調「朱子晚年同於陸子」,並論述了朱陸同歸,編刊了《道一編》和《心經附註》,而把曾論朱陸同歸的程篁墩之說作為頗有見解的思想,這些都是不足為奇的。
如果按照歸寂派的說法,那麼陽明的「致良知」說就成了與他在南京以前所提出的「主靜」說沒有什麼兩樣了。而在歸寂派看來,陽明所講的「主靜」,乃是應時之方、施病之藥,因此歸寂派的觀點也就成了不背於師門的學說。這樣一來,所謂「王門概多矛盾,其私淑而得致良知之旨者,莫如念庵」(《明儒學案》卷18,《江右王門學案三》)的鄧定宇說,也就不能說有什麼錯誤了。這正如日本幕末時期的學者楠本端山所說的那樣:「姚江門下有雙江、念庵之二子,人以為王門之異端,實為王門之功臣也。」(《端山先生遺書》卷五《學習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