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理為學之頭腦
2024-10-11 15:23:27
作者: 岡田武彥
被甘泉視為學之頭腦的天理,是貫通心物內外,既不墜於僵硬的格式,又不涉於個人的私意,中正而不偏倚(過與不及),且以萬物為一體,並把「發用流行」、「存養擴充」、「粲然條理」合而為一的渾然本體。
甘泉確信,通過這種渾淪的天理之學,就能救正宋儒的支離之病。故而他以此為聖學宗旨,並尊信得此學之善體的儒者周濂溪、程明道以及其師陳白沙之學,而尤其私淑於程明道。濂溪不除窗前草,有人問其故,答曰:「與自家意思一般。」明道也說過:「切脈最可體仁,」「觀雞雛,此可觀仁。」(《二程全書》卷2)若按這些思想來看,可以說周、程之學也含有如甘泉所說的那種渾淪之道。所以甘泉說:「其周濂溪、程明道乎,微二子,道其支離矣;舍二子,吾何學矣!」(《湛甘泉文集》卷3,《雍語》)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白沙也說過:「斯理……無一處不利,無一息不運……得此把柄入手,更有何事?」(《白沙子集》卷2,《與張延實》)若從這一立場出發,白沙之論與渾淪之道也是同樣的。只是濂溪之學清直廣大,明道之學渾厚純一,白沙之學直通靜澄,三者的道和工夫各有異處罷了。
甘泉鑑於時弊,特別篤信明道之學。他的《遵道錄》(所謂「遵道」,即表示遵守明道之意),就表明了這一意圖(參見《湛甘泉文集》卷17,《敘遵道錄》)。然而,雖說遵奉明道,但在他那裡有經歷其師陳白沙和陸象山心學的痕跡,也是不能忽略的。
當時,朱子學者羅整庵針對甘泉所謂的「天理只是吾心本體,豈可於事物上尋討」之觀點評論說:這有悖於「循物理」而「心定的明道」《定性書》之主旨,並非難甘泉的《遵道錄》是「名為遵道,實則相戾」,因而「余不能無惑也」(《困知記》卷4)。然而,應該看到的是,整庵之說一方面是以明道渾一之道為宗,另一方面又注重心之血脈,而這實際上是湛學的特色。
甘泉之心學,正如下文所述,是以體認為宗,又以鍛鍊動之心為要。從這一點來看,他雖以明道之學為宗,但離明道在「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二程全書》卷54,《秋日偶成詩》)的詩句中所顯示的靜意,以及白沙的「至靜」思想仍有一定距離,同時也可感受到類似王學那樣的生命搏動。可是,甘泉雖像王學那樣尊心重行,卻並不專任於內在生命的流動,故依然帶有明道的學風。若把甘泉之學與陽明之學劃一分界線,大概就在這裡吧!
如果要說明兩學的差異,似乎可以這樣說:兩者雖都以體認為宗旨,但甘泉以天理為學之頭腦,而陽明則以良知為學之頭腦。至於產生這種差別的原因,乃是因為後者以主觀的、生命的東西為主,而前者則以客觀的、普遍的東西為主。(1)